今夜,又輪到山野章值班。
他打著手電筒,在院區內檢查了一圈,沒發現什麼問題。他打了個哈欠,踏著夜色返回自己的值班室,準備打兩把排位,然後等待下一鐘頭。
這時,他隱隱聽見自己身後有另一個腳步聲。
“誰——!”山野章猛地回頭,拿手電筒照去,但他的身後除了樹影婆娑,什麼都沒有,那個隱隱的腳步聲也消失了。
山野章往前走了兩步,再次猛地回頭,但依然什麼都沒有發現。他撓了撓頭,覺得自己大概是幻聽了。
不知道為什麼,最近自己總有點疑神疑鬼。
他摸了摸發涼的脖子,從褲襠裡掏出手機,加快了腳步。在走到門診大樓背麵的小路時,一團陰影忽然在前方的地麵抖動起來,化作一個身披白色病號服的厲鬼,猛地向他撲來。
山野章戰栗了一下,想要張嘴大叫,但一隻冰涼的手從後麵扼住了他的嘴,把那聲尖叫堵了回去。
他扭動身體想要掙紮,但鬼影逼近了他的麵前,睜開一對詭異的無眸的眼睛,和他貼臉相對。
隨即,山野章感到一股靈魂出竅般的無力感,他渾身一軟,向下栽倒。
“行了,鬼斯。”
白色的鬼影“桀桀”怪叫了幾聲,從山野章的身上移開。一個照麵,它就吸走了不少此君的陽氣,此事過後,他大概會病上好幾天。
路諍向鬼斯瞟了一眼,這位白色神明的殘魂從實力和位格上沒什麼可說的,就是生性殘暴,不服管束。現在等級低還好說,隨著它的魂體恢複,重新成為鬼斯通,甚至耿鬼,不知道要鬨出多大的麻煩。
路諍托著山野章的腋下,努力了半天,終於把這人高馬大的家夥拽進了小樹林裡。
這間醫院想必就是那些超能力犯罪者的老巢,但院區很大,失去了靈魂印記的指引之後,他必須尋找其他的線索。
這名巡夜的保安就是不錯的突破口。
路諍拍了拍他的臉蛋,把他喚醒:“嘿哥們,向你打聽個事兒。”
山野章的上半身子靠在樹上,兩腿亂蹬,睜著他那對死魚眼,渾身發抖,“彆找我……冤有頭債有主……你有什麼仇彆找我啊……”
路諍一時間樂了,這貨應該是把自己當成什麼索命的厲鬼了。
說來也稀奇,這名保安的靈感出奇的高,之前他在影匿狀態下尾隨,居然也差點被發現了。考慮到這裡是金黃市,此君很可能遺傳了什麼奇奇怪怪的天賦。
“你叫什麼名字?”
山野章不說話,隻是一個勁地哆嗦。
路諍撿地上滾落的手電筒,把光打向自己的臉,“看清楚,我是人,不是鬼。”
山野章愣了一下,趕快閉上眼睛,“我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看見!”
路諍一時有點無語,這家夥生的人高馬大,卻是有幾分諧氣。
“好吧好吧,”路諍說:“我是受金黃市超能協會委托的調查員,特地來調查你院的違法行為。你隻要配合調查,老老實實回答我幾個問題,我絕不為難你,明白?”
“明白明白。”山野章點頭如搗蒜,但就是沒睜眼。
“第一個問題,你叫什麼名字?”
“山野……山野一郎。”
“哦?是這樣麼?”路諍陰惻惻地說:“我剛才有說自己是超能協會的吧?作為超能力者,我自然有能力驗證你話裡的真偽。如果被我發現你騙了我,那麼……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叫什麼名字?”
他招了招手,陰影中發出讓人心寒的陰笑。
“山野章!我叫山野章!”山野章咽了一口唾沫,豆大的冷汗已經順著他脖子往下淌了。
路諍用這個名字在醫院官網上的職工名單裡搜了一下,依然沒有搜索結果。不過醫院的保衛科未必都是自己的雇員,為了節省成本,很多是找勞務公司外包的。
“好吧,山野君。”路諍問:“你是這裡的保安?入職多久了?”
“快半年了。”山野章趕快說:“我在這裡值夜班,就是晚上隨便逛一逛,查查門鎖,抓抓小偷什麼的,醫院裡有什麼違法亂紀的事情我真的概不知情哇!”
路諍點了點頭,“今晚你見過一輛貨車進入麼?廂式的,白色,小型車,轎長3.2米左右。”
“沒見過。”山野章搖頭:“病人在晚上需要休息,全靜默管理,除了急診,不接待車輛進出。”
“以前也沒見過?一次都沒有?”
“沒有。”
路諍想了想,問:“你晚上負責的巡查範圍是整片醫院麼?”
“算……是吧。”
“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什麼叫‘算是’?”
山野章說:“我負責的是院裡的絕大部分區域,除了精神康複區。”
“精神康複區?”
“就是俗稱的神經病院。”山野章說著,眉毛皺了起來,“說來也奇怪,領導禁止我到那裡去,也不說為什麼。”
“那你去過麼?”
“沒有。”山野章斬釘截鐵地說。
“那你聽說過那裡有什麼奇怪的傳聞麼?”
山野章依舊搖頭。
路諍點了點頭,從這名保安這裡應該打聽不到什麼更有價值的情報了,但他也已經找到了最有嫌疑的地方。超能力覺醒者往往因為高靈感導致腦神經發育異常,尤其是在孩童時期,往往伴隨著不同程度的心理疾病。犯罪者利用這一點狩獵目標,確實是相當方便的做法。
“您還有彆的問題麼?”山野章小心翼翼地問:“如果沒有的話,我能離開了麼?”
路諍瞥了他一眼。他趕快說:“我不會說出去的!不!我的是意思是,我今晚什麼人都沒碰見!”
“嘿,見沒見過我,你說了可不算。”
路諍不顧山野章變得煞白的臉,對著旁邊揮了揮手。鬼斯再次從黑暗中飄了出來,巨大的白色瞳仁和他眼對眼,精神波動攝入他的大腦。山野章眼中的恐懼一下子凝固了,慢慢變得呆滯起來。
“剛才你就在院區裡巡邏,然後躲進樹林裡撒了個尿,什麼人都沒有碰見,記住了麼?”
“我在院裡巡邏,然後撒了個尿,什麼人都沒有碰見。”山野章呆呆地說。
“很好,在我打出響指的三秒鐘後,你的催眠狀態解除。”路諍舉起手指,隨口問道:“對了,你真的對精神康複區一無所知?”
“精神康複區……”山野章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沒去過。”
路諍從這個人的反應和語氣中感到有點不對勁,他換了個問法:“精神康複區裡有什麼?”
“我不知道,我沒去過那裡。”山野章呆呆地說。
路諍慢慢把抬起的手指放了下去,“剛才的指令撤銷。”
山野章眼珠猛地一顫,從剛才呆愣愣的狀態中醒轉過來,“彆……彆殺我!我不會說出去!我什麼都不會說出去!”
“你剛才說,你沒去精神康複區?”路諍直接問。
山野章看著眼前的男人,不知道他為什麼老是揪著那片關精神病人的大樓不放,但他不敢得罪此人,隻得小心翼翼地答道:“是啊。”
“所以那裡有什麼你也完全不知情?”
“是的。”山野章點頭。
“門牌、建築、醫生、患者……你一概沒有見過?”
山野章用手指扣了扣腦袋,他思索了片刻,居然真的什麼都想不起來。片刻後,他搖了搖頭,“好像是沒見過。”
路諍追問道:“你沒有去精神康複區的原因是什麼?”
“領導不讓我值夜班的時候去。”
“值夜班的時候?”路諍問:“那麼白天呢?領導有禁止你白天去那裡麼?”
山野章想了想,說:“好像白天是可以的,白天那裡是正常營業的,病人需要去裡麵看門診。”
“你白天沒有逛過醫院麼?”
“逛過啊。”
“那你白天的時候為什麼也沒有去過那裡?”
山野章說:“可能是習慣?反正我到那裡就停住了,沒繼續往前走。”
“你人沒有去過那裡,但你的視線應該看過那裡吧,建築、道路、樹木、患者、醫生……你一個都沒有見過?”
山野章忽然愣住了,他的思維沿著那條路往精神康複區走,但卻忽然出現了斷層,像是一副油彩畫在某個位置被一片淒厲的慘白色抹去,什麼東西都沒有。
“我沒去過精神康複區……我沒去過精神康複區……我沒去過精神康複區……”他神色呆滯,嘴裡不斷重複著這句話,眼球顫抖,胸口劇烈地起伏,口水不自覺地從嘴角流下來,像是個發了癲癇的病人。
路諍趕快指揮旁邊的鬼斯,“快!催眠術!”
鬼斯的精神波動注入,山野章重新恢複為雙目呆滯的狀態。
路諍瞧著他,確認了這個人曾經被洗過腦,刪除過一部分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