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聖心療養醫院(2 / 2)

但可能是因為時間太過緊迫的關係,或者是因為那段記憶給他留下的印象實在太過深刻,給他洗腦的那個人做法相當粗暴,蠻橫地將所有與之相關的東西一概刪除,從而導致邏輯混亂,留下了相當大的破綻。

一旦被其他人引導他意識到了自己思維裡的矛盾,他就會不由自主地試圖從深層意識中恢複那段被洗掉的記憶,而這會導致他思維混亂,甚至引發意識崩潰。

這個人的腦子裡必然藏在什麼秘密,可以通過反洗腦的方式逐漸把記憶挖掘出來,但留給路諍的時間同樣不多了。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從這個保安嘴裡問點什麼,至少得知道自己馬上要麵對什麼樣的敵人。

“山野君,我之後會再問你一個問題,但聽到響指,就立刻忘記這個問題,記住了麼?”

山野章點了點頭。

路諍舉起手指,問道:“你在精神康複區,究竟看到了什麼東西?”

隨著這個問題拋出,山野章的瞳孔猛地放大,那張呆滯的麵孔再度扭曲起來。他抓著頭,痛苦地低吼著。

路諍舉著手指,仔細觀察他臉上的表情,準備隨時中斷反洗腦的進程。

眼見山野章的精神狀態即將崩潰,他暗暗歎了口氣,準備放過這個可憐的倒黴蛋。這時,在地上來回翻滾的山野章忽然低吼出一個單詞:“換頭!換頭!換頭!”

山野章發出含糊不清的嘶吼,同時額角的青筋不斷抽搐。此刻他的心率來到了每分鐘600次以上,幾乎是正常心率的10倍,血壓在加大,腦血管隨時可能爆裂。

路諍趕快喝止他:“夠了!馬上停下來,忘記那個問題!”

山野章猙獰的表情這才逐漸緩和下來,但依然滿臉的汗,像是剛剛經曆了一場噩夢。

路諍把他從地上拽起來,“一會你自己醒來,然後把遇見我之後的事情全都忘掉。”

他慢慢往小樹林外麵走。

也許這名叫山野章的保安的腦子裡還有更重量級的情報可以挖掘,但路諍不準備再繼續為難他了。

換頭?

路諍琢磨這這個詞,他登錄了聖心療養醫院的官網,從上麵下載了一張地圖。

地圖顯示,“精神康複區”在醫院的西北角,和東麵的老年療養區隔著一片人工湖。如果從療養區出發,需要從上麵走過一座浮橋,才能抵達那裡。

現在,這座浮橋上走著兩個人。

一個是年輕的女性,20歲出頭,身穿白大褂,身材高挑。另一個蜷縮在輪椅上,是個上了年紀的老年人,身材佝僂,雙頰乾癟,有很深的眼袋。

其中的年輕女性叫青沢有紀,是這家醫院的一名主任醫師。

她推著輪椅,慢悠悠地說道:“關於靈魂的研究早已有之。在古代,人們相信人死後靈魂會在現世駐留七天,而後渡往靈界轉世。有人稱量新死者的屍體,發現體重輕了21克,於是便有靈魂重21克的傳說。在關都,人們相信死後的靈魂會被鳳王的庇護下重生,而在神奧,傳說靈魂會渡過送行之泉,去往彼岸。”

“青沢醫生,”老頭苦笑道:“你現在說的這些話可一點也不像個醫生,倒像個神甫。”

“樽田會長,正是因為我在醫院工作得久了,遇見過太多不可思議的事情,才會不由得相信這種說法。”青沢有紀笑了笑,說:“我在急救科工作,從死神手裡搶回來過不少無辜的靈魂。他們中有很多人說,會於一片黑暗中聽見太鼓的捶打聲,遠處亮起燈火,燈火那邊早已過世的父母親正對著自己招手。”

“這應該都幻覺吧。”被稱為樽田會長的老人搖了搖頭。

“這叫瀕死體驗,在學界是一項非常前沿的研究,關於靈魂、靈界,乃至靈魂轉世。”

青沢有紀淡淡地說:“您應該聽說過,成都的大日輪回寺供奉的尊者受鳳王庇護,其靈魂經曆輪回而宿慧不滅。尊者的幻身死後,寺院的僧侶受法諭,確定轉世真靈的生日和出生方位,然後將其找到,供奉成為新的尊者。”

“您也許會認為這隻是迷信,不過關於轉世的確切證據真的有很多。比如就在我們金黃市旁邊的晴野縣就有一位3歲大的女孩綾子,忽然有一天說自己前世叫小山健,家住深灰市旁邊的石崗縣,生前最後的記憶是周圍全都是紅色的樹葉。”

“起初,家裡人當然覺得這隻是這孩子的臆想了。但她說了很多細節,不止是那名叫小山健的護林員的個人信息,還有很多資深護林員才知道的技術細節。這件事被左鄰右舍知道了,變成縣裡茶餘飯後的談資,但隨著事情越傳越廣,有人注意到了這件事,試著去調查那個叫小山健的人。”

“結果居然真的找到了,他真的是個護林員,而且死於一場森林大火。”青沢有紀說:“於是這件事一下子轟動了,見了報。一家電視台出資,負責把這名叫綾子的女孩千裡迢迢引見給小山健的家人。”

“您知道麼,小山健不是一個古人,他還有親眷在世。”

聽到這話,一直沉默不語的樽田終於被吸引,頭昂了起來。

青沢有紀沒有賣關子,繼續說道:“小山健的父母已經過世了,接待綾子的是他的遺孀。這名婦人已經改嫁,但見到綾子後非常震驚地確信她真的是丈夫轉世,因為綾子一見麵,就說了很多隻有夫妻間才知道的隱私。”

樽田的眼皮慢慢合上,“也許這是一場特意編出來吸引眼球的騙局,電視台負責編寫劇本,兩家人負責演出。”

青沢有紀搖了搖頭,“其實我見過那孩子一麵,不太像說謊。宿慧覺醒的現象不是孤例,類型的案例還有很多。樽田會長,現在學界越來越多的學者已經接受了靈界真實存在的觀點。隻不過那個世界存在於另一個維度中,以我們現在的技術難以觀測。”

講完故事以後,青沢有紀低頭看向輪椅上的老人。

這位老人是金黃市弘富商會的總乾事,麾下掌握好幾家私募基金。通過風險投資,他的手裡攥著無數家新興科技公司的原始股,也促成了很多家獨角獸公司的上市和合並,在投資領域是舉足輕重的大人物。

他在金黃市的企業界很有分量,自己有必要說動他。

青沢有紀想了想,說道:“樽田會長,您暫時不相信也沒有關係,但不妨礙我們把這個結論與生物技術相結合,為我們服務。現在這個項目由我院的國宗大夫主導,是國內外最前沿的技術、最頂級的項目……”

樽田乾咳了兩聲,似乎有點惱怒,出言打斷了她:“我對成為一名誌願者沒什麼興趣。如果你隻是想要拉投資,可以去找我的秘書談,沒有其他事,現在就推我回去吧。”

“怎麼會?您是我們院最尊貴的客戶之一,怎麼會是實驗對象呢?”

青沢有紀清秀的臉勾起了一個狡猾的笑容,她彎下腰,把臉蛋貼到老人的耳邊,低聲說道:“您可能不知道,我們的項目已經有成功案例了,而且對方您也認識。不準備去見一下再做決定麼?”

樽田沒有立刻反駁。

他今年已經82歲了,體檢報告顯示,他身體的多處器官都有衰竭的跡象,普通的肝腎也許還能換,但神經細胞的功能性衰竭最終會導致這具軀體不可避免地走向死亡。

如果不是這樣,換在以前,這位青沢醫生所說的什麼靈魂、輪回、轉世,他當然會當成無稽之談。事實上,他現在也不太相信所謂的死後世界,作為一個在商界廝殺了幾十年的老江湖,他見過世間太多的肮臟醜惡,不相信鬼神,也不相信善惡有報。

但隨著死神一點點逼近,他每晚迷迷糊糊之間,似乎真的能聽到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鼓聲了。

那麼,如果相信另一個世界真的存在,似乎也算留個念想。

樽田沒有立刻相信青沢有紀的說辭,他想了想,問道:“既然是這樣,為什麼不是你父親來找我談?”

“他正在親自體驗這個項目的效果。目前看下來非常順利,下次您見到他,說不定會大吃一驚。”青沢有紀笑了笑。

“哦?院長居然自己也是體驗者?”樽田的眼睛眯了起來。

這位青沢醫生的父親正是這間醫院的院長,青沢博,在醫學界和商界都略有薄名。樽田住在這家療養院裡,當然要給院長一點麵子。當然如果不是因為這層關係,他也不會給這名青沢醫生開口說話的機會。

“當然,他的年紀也不小了。”

“既然如此,我倒是可以見識一下。”

樽田座下的輪椅被青沢有紀推著,駛過了浮橋,來到湖邊的一座涼亭裡。

涼亭裡邊,一名年輕的女性侍奉著,身板站得筆挺,手裡捧著一個形如燈籠的燈具。但那不是真的燈籠,而是一個做成燈籠外形的室外燈,光線很柔和,卻把夜晚中的湖邊涼亭照得夠亮。

借著燈具照明,涼亭中的石桌邊,兩個人正對坐下棋。

這兩個人的組合有點相當古怪。執白子的是一個是身穿白大褂的中年人,40多歲,執黑子的卻是一個身穿黑色紋付羽織的孩子,看起來才剛剛十歲出頭。

紋付羽織雖然是老少皆宜的傳統服飾,但純黑色的款式穿在孩子的身上,就有點古怪了,那本該穿在陰沉的老家夥身上。

青沢有紀把輪椅推了過去,那下棋的孩子往旁邊瞥了一眼,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那小孩的眼神和笑容比他的穿著更加古怪,樽田皺著眉頭,沒有說話。

“我來為諸位引見。”青沢有紀走到涼亭中間,伸手指向穿白大褂的男人,對輪椅上的樽田說:“這位就是我剛向您提到的國宗大夫,剛從伽勒爾回來,主攻的是腦科學、神經科學、以及意識領域的研究,也是那個項目的負責人。”

“樽田會長,久仰您的大名了。”國宗醫生禮貌地從石凳上站了起來,微微躬身。

“這位是菊川真裡小姐,國宗大夫的學生,也是腦科學領域的專家。”青沢有紀指向旁邊掌燈的年輕女士。

樽田的目光掃過一圈,在國宗醫生的臉上稍微停留了片刻,點了點頭,算是見過麵了。最終他的目光放在那個穿黑色紋付羽織的小孩身上,一動不動。

“最後是這位……”青沢有紀走向那個小孩。

“等等,彆急著報我的名字。”小孩大咧咧地坐在席上,雙手插在腰上,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讓樽田自己猜。”

小孩的話簡直沒大沒小,而且莫名其妙。

但樽田沒有發作,他皺著眉,上下打量著小孩,“你是……”

“就知道你猜不到!”小孩昂著頭哈哈大笑,“我是穀倉治啊,樽田桑,你不記得穀倉治了麼?”

“什麼!”樽田瞪大了眼睛。

他當然知道穀倉治,這位是金黃市保險行業的大佬,同時也參與不少投資銀行和信托的業務。眾所周知,在金融市場上,險資成本低,量又很大,是長期債券的主要買家,是風險資金的定海神針,是金主背後的金主。

同為一級市場上的玩家,他當然沒少和這位穀倉社長打過交道。不過這位穀倉社長早已確診患上胰腺癌而死亡了。

“你們在玩什麼把戲?”樽田頻頻看向四周,好像要確認自己剛才是不是聽錯了。

但周圍的人都沒有說話,攏著手,包括推自己來的青沢有紀,還有國宗醫生,臉上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

“哈!”穀倉治從位置上站了起來,走到樽田的輪椅前,轉了一個圈,得意洋洋地說:“怎麼樣?我這具新的身體怎麼樣?”

樽田愣了一下,這孩子童稚的聲音配合他的語調簡直讓人毛骨悚然,但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話中隱隱透露出的意思,“新、新的身體?”

“還是我向樽田先生介紹吧。”

旁邊響起了一個磁性的聲音,樽田看過去,說話的人是那個身穿白大褂的中年醫生。

“鄙人叫國宗新一,從事大腦和意識方麵的研究,目前手上正開了一個項目,有一些進展。剛才來的時候,有紀應該已經向您介紹過了。不過她應該沒詳細向您介紹這個項目的情況。”國宗新一提了提鼻梁上的金絲眼鏡,笑了笑,“這個項目的名字叫‘燈塔’。項目的最終目的是為了實現——”

“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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