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的光芒忽然在黑洞洞的房間裡亮了起來。
路諍猛地回頭,看到他側後方的一個床位上,身穿病號服的男孩忽然從床上坐了起來,額頭上亮起了一個紅色的眼睛符號。
“國宗新一?你還沒死?”
路諍一點點往後退,這個忽然坐起來的孩子給他的感覺不太對勁。尤其是他額頭上亮起的那個眼睛符號——他好像在哪裡見過。
“異世界的來客,我想我們可以談談。”孩子淡淡地說。
路諍放在背後的手搓出了一個影球,他猛地擲過去。影球穿過那孩子的額頭,亮起的眼睛符號熄滅,他猶如斷了電的機器人一般,直直地摔在了床上。
路諍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這時,又一個聲音從他背後響起:“你不用緊張,我們對你沒有敵意。”
這聲音清脆而稚嫩,但路諍卻感到身體一僵,他慢慢回頭,看到另一個孩子正從他背後的床位上坐起來。這是個女孩,額頭上同樣亮著一個紅色的眼睛符號。
路諍盯著女孩,“你是誰?”
女孩沒有說話,另一道紅光從她身邊亮起,這次坐起來的是一個男孩,他的額頭上也有一個眼睛的符號。
男孩說:“我們是‘靈知隱修會’。”
路諍眼睛縮了一下,他一周目的時候聽說過這個組織。
這是個神秘的泛宗教組織,由政治家、金融家、學者等社會精英群體組成,成員遍及世界各地,被一些人認為具有塑造世界秩序的能力和野心,很多社會思潮就是他們在背後推動。
比如有人宣稱,在曆史上,地區聯盟取代土地領主的政治結構變化,就是隱修會在幕後推動。在這一進程中,作為軍事貴族的寶可夢訓練家地位下降,政治精英、科技精英、商業精英的地位上升。但這還不是他們的最終目的,聯盟的權力依然是寶可夢訓練家在主導,因此他們積極推進軍事技術的進步,試圖以熱武器取代訓練家成為軍事主導力量,第一次世界大戰和第二次世界大戰就是這項工作的測試。
在他們這幾句對話的功夫,一道道紅光鱗次櫛比地亮起,像是黑暗的房間裡亮起了一盞盞紅色的LED小燈。
那些小孩子們一個個從床上坐起來,身穿病號服,蒼白的小臉上沒有絲毫表情,眼神也沒有溫度,唯有額頭上的眼睛符號流轉著神秘的光輝,像是機器人的電源。
“我們認為你有加入我們的資格。”
“娜姿可以給你的。”
“我們也可以給你。”
那些小孩子接連開口,卻仿佛是同一個人在說話。
路諍感到微微的戰栗,他想起那些眼睛符號是什麼了。就在他和國宗新一搏鬥的那座地下神殿,牆壁上那些無數個星星像密集的眼睛,俯視蒼穹下的凡人,和這一幕一模一樣。
他瞟了一眼地上國宗新一那具死不瞑目的屍體,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立刻暴起發難,也許這些“東西”隻是在虛張聲勢,它們並不具備真正的力量。
“彆擔心。”
“你殺了國宗新一。”
“但這沒什麼。”
“這隻能說明你比他更有價值。”
額頭上亮著眼睛的小孩子們赤著腳,慢慢聚攏過來。
也許他們真的在虛張聲勢,但他們所造成的壓迫感之強幾乎讓路諍喘不過氣來。他決定虛與委蛇,一邊借著病床的阻礙往房間外麵挪動,一邊試探:“你們需要我做什麼?”
“不。”
“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
“我們能給你帶來什麼。”
那些孩子臉上的表情沒有出現絲毫變化,但路諍卻感覺到他們同時生出一股隱隱的笑意。他悄悄咽了一口唾沫,“那你們能給我帶來什麼?”
“一切。”
“近乎一切。”
路諍心說,這算什麼,意思是夢裡啥都有?
他想,如果你們是個傳銷組織,那還挺失敗的,畢竟畫這麼大的餅幾乎把騙子兩個字寫在臉上了……不過也不一定,畢竟戈培爾老師說過,撒謊就要撒彌天大謊,教主那個等級的人物許下的承諾往往是整個天國。
“好吧。但是,”路諍還在後退:“代價是什麼呢?”
越來越多的孩子從床上站起來,那些紅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連成一片,像是某種千眼的神話生物從長眠中醒來,借著人類的身體說話。
“你還在緊張。”
“這真的沒有必要。”
“我們對你隻有善意。”
路諍沉默不語,但在這些“東西”的麵前,他眼神的變化足以說明一切。它們輪流說道:
“世界是靈性的和知性的。”
“一切能被靈性和知性理解的東西都是善的。”
“善是支配我們思考以及行動的力量。”
“因為善就是一切現象的本質。”
“我們從善中來,也將回善中去。”
路諍心想,他們理解的善,和自己理解的善可能大概不是同一個東西,“我很榮幸自己能被你們看重,但我想知道自己被你們看重的原因,以及我需要付出些什麼,否則我不踏實不下來。”
紅色的眼睛們齊齊閃動著光芒,像是在發出無言的微笑。
“太一的流溢賦予我們不同程度的知性和德性。”
“有的人擁有更多的智慧,就像黃金,是天生的統治者。”
“有的人擁有更多的激情,就像白銀,是勇敢的戰士。”
“有的人擁有更多的節製,就像青銅,是勤勞的匠人。”
路諍表麵上拚命點頭,但心裡卻想,各位莫非來自印度,信奉的是梵天,還是毗濕奴?嗯……好像也對,貌似印度的神仙很喜歡在額頭上開第三隻眼睛。
好像聽到了路諍的腹誹,那些眼睛們話風一轉。
“這三個等級的人各司其職固然很好。”
“但我們無意重構世界的秩序。”
“隱修會隻是黃金者的同盟。”
“所以我們向你發出邀請。”
“因為我們在你身上看到了黃金。”
路諍挑了挑眉毛,心說,我不是達利特麼,怎麼就變成婆羅門了?
不過他有自己的猜測,所謂的這個“靈知隱修會”必然是一個超能力者的組織,那麼結合一些過去的陰謀論,這個組織的存在和他們的真實目的就很微妙了。
他們循循善誘說了那麼多話,可能是因為他們發現路諍也有成為超能力者的資質,或者是因為他們通過國宗新一的眼睛發現了路諍其實來自於另一個世界,又或者,乾脆隻是對他手臂上那個能賦予寄主超能力的寄生體感興趣。
他的目光忍不住落在自己的左臂上,現在那根觸手好像感覺到了威脅,正在微微收縮。
路諍停住了後退的步伐,現在他站在某個床位旁,床上躺著一個十歲大的小女孩。
他把手放在了小女孩的肩膀上,一下子把她攔腰抱了起來,“如果我拒絕呢?”
不待那些東西們回答,他激活了鬼影重重的第二項能力,“降臨!”
在那些眼睛們的注視下,幽靈係能量以極快的速度將他身體表麵覆蓋,連同他懷裡依然昏睡的小女孩,隻留下一道漆黑的輪廓,像是用墨筆勾出的線條。下一刻,那漆黑的線條突然變淡,一下子消失不見了。
站在黑暗中的孩子們默默看著路諍脫身,額頭上的眼睛符號依然亮著,臉上始終沒有多餘的表情。
此刻,替換了靈魂分身的路諍正抱著懷裡的小女孩拚命往出口跑。
寄生體的賦予讓他的精神點數很富裕,所以這個靈魂分身存在的時間非常長,在發現不對勁的時候,他就已經指揮靈魂分身往出口跑了,現在他已經距離出口很近了。
他低頭看向懷裡的小女孩,小女孩緊閉雙眼,好像在熟睡。
她正是今天剛被拐來的英子。考慮到時間問題,她沒有受到精神侵染的可能性最大。雖然自己的委托不是她媽媽發出的,但能救一個是一個。
與此同時,樽田搖著自己的輪椅往地下室的深處趕去。黑暗中,他咬著牙,把輪椅的轉輪搖得飛快。
樽田沿著地下二樓的走廊一直來到儘頭的樓梯口——但坐在輪椅上是沒辦法進入第三層的,他咬了咬牙,顫顫巍巍地從輪椅上站起來。
站起來的樽田在輪椅上用力一推,輪椅沿著樓梯滾了下去,發出“乒乒乓乓”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