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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傳一個億 白川芥子 105565 字 2個月前

隻怕是有些妖魔,都要比她更像個人。

從赤練山脈歸來的羅姑,或許確確實實不是個人了。

巷子中倒著不少屍體,如果緒以灼是塗雲洲土生土長的魔修,也許能認出來這些大半是四宗的大能。但她不知道,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那個唯一站著的人身上。

女修一身勁裝,束著高馬尾,未戴發冠,隻用一根不細看都發現不了的黑繩綁著。緒以灼眼見的看見女修右手臂上開了一朵奪情花,就在她目光落上去的那一刻,女修乾脆利落的用短匕將生了花的那塊肉剜去了。

緒以灼心驚肉跳的同時,莫名覺得那把匕首有點熟悉。

還沒等她從記憶中找出這把匕首的出處,背對著她的女修已然發現來人,她扭過了頭,在看見來人麵容的那一刻,女修波瀾不驚的眼中憑生駭浪。

緒以灼亦是一驚。

這不就是她想要找的聶姑娘嗎?

緒以灼高高興興就要上前,然而聶姑娘先一步開口,嘶啞的聲音配合詭異的語氣,聽得緒以灼後背冒了冷汗:“羅刹女,你竟然還活著。”

聶姑娘沒有留意緒以灼身後盛開的蓮花,死死盯著那張化成灰她也能認出的臉。

“您這麼多年沒有一點消息,我們還以為您已經死了。”聶姑娘咧了咧嘴,“晚輩血蓮宗血蓮宗聶珂,家師顧無求,當年無名山穀中死於前輩之手。”

緒以灼一愣:“你要報仇?”

聶姑娘踩著失控的奪情花上前:“血海深仇,我這做徒弟的見著了仇人,總是要報的。”

一步後,聶姑娘便逼近到了緒以灼眼前!

刀尖在緒以灼眼中化作一點,很快便消失了,聶姑娘亦是僵硬了身形,舉著匕首未能揮下。

緒以灼抓著一麵紅玉般圓圓的鏡子擋在自己麵前。

緒以灼從彤神鏡後探出半張臉:“是我。”——

作者有話要說:

困困困困困,明天還要上課,碎覺去了。

第 15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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緒以灼同聶姑娘大眼瞪小眼。

聶姑娘很快就回過神來, 人倒是沒有再上前了,唯有刀尖移來移去,像是在思忖從哪裡下手比較好的。

緒以灼提醒她:“我會拿彤神鏡擋的。”

聶姑娘嘖了一聲, 無趣地收起了匕首。她抬了抬下巴,問道:“你怎麼在這, 還扮作了這副模樣?”

聶姑娘的語氣很是嫌棄,看得出來有多麼不待見樓惜紅了。

緒以灼回頭想想,隻覺此事說來話長,她最初的打算正是去血蓮宗尋聶姑娘。如今聶姑娘是見著了,她反而要回頭抓緊離開塗雲洲。

“一時半會兒也不好解釋。”緒以灼最後還是將心中言語按下不表, 於她而言現在跑路才是頭等大事,“我本來就要找血蓮宗的人,你來了這兒倒正正好。彤神鏡先還給你, 待他日我有了空閒,再上門借用。”

緒以灼此時的話, 可比她裝作羅刹女讓聶姑娘震驚多了。

直到彤神鏡被塞到了手裡, 她還有些難以置信。

“彤神鏡這等寶物, 你竟然就這麼還回來了?”聶姑娘看著緒以灼好像在看一個大傻子, “你下次再去血蓮宗麵見的就是宗主, 可不一定能借到了。”

“我身有要事, 無法多做停留了。”緒以灼也沒有辦法, “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來塗雲洲, 先還給你, 免得你在門派裡難做。”

聶姑娘收好彤神鏡, 也不和她客氣:“那我便收下了, 等你來了血蓮宗,我會為你多說幾句好話的。”

解決一件在心裡掛念了許久的事, 緒以灼覺得輕鬆了許多:“我先走啦!”

聶姑娘側身為她讓出一條道路,看著緒以灼匆匆離去的背影,似笑非笑道:“我說,紫微垣不會被你買去了吧?”

緒以灼趔趄了一下。

聶姑娘被她的反應逗笑了:“不要慌張,我沒有爭奪紫微垣的打算,也不會把你的身份透露出去,隻不過……”

聶姑娘語氣忽地嚴肅下來:“緒以灼,我不知道你和羅刹女是什麼關係,也不打算追究,隻是我要提醒你一件事,塗雲洲怕羅刹女的很多,恨羅刹女的也不少。”

緒以灼明白她的意思,固然有很多人見到樓惜紅就不敢動手,但也有些人會像樓惜紅報仇。

“我明白,”緒以灼歎了一口氣,“但我要一個身份。”

一個不容易追查到她真實身份上的身份。

“快跑吧。”聶姑娘隻作提醒,不為緒以灼出謀劃策,“如果有人打此過,我會想辦法幫你攔一下,但也彆太指望我。”

聶姑娘不是孤身一人,她作為血蓮宗的代表而來,不可能因為幫助緒以灼把血蓮宗牽扯進去。

“多謝!”緒以灼不再多言,轉眼就消失在了巷子的拐角處。

聶姑娘確定緒以灼走遠後,盤膝坐下,守在羅姑的屍體旁。釘在牆上的骷髏架子被風吹得晃晃悠悠,她也不害怕,取出此番特地讓宗門從雲光海送來的海心焰,將殘餘的奪情花燒得一乾二淨後,饒有興致地打量地上還未消失的蓮花。

她不認得這種花,但直覺告訴她不要碰為好。這種看上去純白無害的花,說不準比奪情花還要可怕。

隨著緒以灼的離開,這些蓮花煙一般在空中消散了。

聶姑娘正處理著身上的傷口,這條巷子終於來了人。她抬頭看了一眼是四宗的弟子,便不再多管了。

“羅姑一死,我親手將其斃命,傳信回去吧。”

有修士道:“聶長老,你可曾見其他人經過?”

聶姑娘挑了挑眉:“什麼人?”

修士輕咳一聲:“就是那拍得了紫微垣的……”

“噢,紫微垣啊。”聶姑娘漫不經心道,“怎麼,你清河派化虛門也想要?”

“聶長老說笑了,”修士回道,“若有機會能將紫微垣這等至寶收入囊中,誰能不動心呢?”

聶姑娘就不是很有興趣:“這裡除了我都是死人,除你們外沒有其他人來過。那拿了紫微垣的如果要離開塗雲洲,不是往太平道,就是往落雲山脈去的吧。”

這話很有道理,但聶姑娘完全是在胡說。

出塗雲洲確實隻有這兩個方向,可出羅悟城哪個方向不能走,緒以灼就是往赤練山脈的方向去的。

清河派和化虛門的修士一下子就被忽悠住了,沒往深去想,分成兩對一對直奔太平道,一隊往落雲山脈跑。

聶姑娘支著下巴,百無聊賴。

她瞥了一眼羅姑的屍體,許是自己生性多疑,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好像下一秒羅姑就會詐屍。但她檢查了好幾次,羅姑委實是死得透透了的。

一直到血蓮宗的弟子找到了她,羅姑的屍體也沒有動靜。

“我多心了吧。”聶姑娘懷疑起自己來。

“聶長老,我們接下來做什麼?”兩個小弟子中活潑些的那個問道。

“收拾收拾回宗門吧。”聶姑娘指指先前說話的那位,“我同你去安排回宗門的渡船。你辛苦一些,將羅姑的屍體收殮一下,直接回鼎天閣交給閣主,接下來的事他會處理的,做完後你就在鼎天閣等我們去找你。”

聶姑娘指向那個安靜的小弟子。

眼下越靠近鼎天閣越安全,畢竟懷揣寶貝的,想要殺人越貨的都在往城外趕。安排渡船的路上反而有些危險,聶姑娘不放心讓小弟子自己去。

兩個弟子都領了命,聶姑娘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有些頭疼。她自己門人的屍身已經收殮好了,此番血蓮宗死傷亦是慘重,也就兩個小弟子修為低微,被聶姑娘安排在了安全的地方沒過來。

回去後又要有一堆麻煩事了。

聶姑娘一想到那幾個不對付的家夥絮絮叨叨的廢話就難受得緊,好在這次意外把彤神鏡帶了回來,能少挨幾句念叨了。

聶姑娘與性格活潑的小弟子,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視線中。

一直安安靜靜,低眉順眼沒有說一句話的弟子抬起了頭,眼中是讓人捉摸不透的譏誚之色。

小弟子從懷中摸出一隻錦囊,卻不是用來裝屍體的空間法器。錦囊發出瑩瑩微光,藏匿許久,殘破不堪的魂魄被吸入了錦囊中。

沒有半點修為的人是看不到魂魄的,但小弟子自有自己的辦法。他又找出了一副圓鏡戴上,看著錦囊中不斷衝撞,卻無法掙脫束縛的魂魄笑道:“去過赤練山脈一遭,魂魄歸來居然是這副樣子。身不是人身,魂不似人魂,羅姑啊羅姑,你有今日真是看得人心情舒暢。”

羅姑的魂魄停住了動作,瞪視這張陌生的臉:“你是什麼人?!”

小弟子摘下腰間玉佩,現出本貌來:“如此可認得出來?”

“禹微生!”羅姑怒吼道,“你竟然暗算我!”

血蓮宗的小弟子,正是禹先生假扮的。

羅姑怒視著他,如果不是此人對她的奪情花動了手腳,她怎麼會這麼快落敗!

禹先生笑眯眯道:“我一直很討厭你啊,會暗算你這件事自己猜不到嗎?”

羅姑隻覺自己要被禹先生理所當然的語氣氣得再死一次。

她死時便已陷入走火入魔,此刻魂魄仍在癲狂之中。

禹先生指著自己的臉:“你再看看,還能不能想起什麼?”

羅姑半句話都聽不進去,隻恨自己不能逃出錦囊殺了他。

“唉,”禹先生歎了口氣,“你再想想,你剛得到奪情花的時候,去了什麼地方,見過什麼人?”

羅姑死死瞪著禹先生。

禹先生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等到回答,有些遺憾道:“羅城主真是貴人多忘事,當年你習得奪情花邪術,徘徊雲光海沿岸,迫不及待就要找一個人試試你好不容易得到的奪情花。隻是第一次用,難免有點瑕疵,奪情花生食了那人的雙腿後便枯萎了。你覺著定是因為那人隻是凡人,想必活人血肉奪情花還是更喜歡修士的靈力,便找其他目標去了。”

羅姑渾渾噩噩間,搜刮出了當年的記憶:“是你?”

“有幸不死,等到了今日。”禹先生心情很好地戳了戳錦囊。

昔日在她手下毫無反抗之力,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雙腿被奪情花侵蝕為白骨的孩童,眼下卻掌控了她的生死。羅姑惡狠狠地看了禹先生良久,忽然大笑起來:“奪情花啃食掉的肉.體就是神仙也救不回來,你就是再恨我,再想殺了我,這輩子都隻能用傀儡出現在人前!”

“我並不恨你。”禹先生淡淡道。

羅姑的笑聲戛然而止。

禹先生蹲坐在地上,撐著半邊臉回憶往昔:“最開始還是恨的,不過如果不是你,當年陛下也不會留意到我。跟在陛下身邊那麼多年,昔年仇恨甚是無趣,如今回想起來,我確實已不恨你。”

早在羅姑是塗雲洲風頭無二的羅悟城主時,他就跟在陛下身邊認出了她。彼時他已經有了追隨的君主,相處融洽的同僚兼朋友,由一個凡人孩童變為了獨創禹派的陣法大宗師,平洲閣眼線亦遍布天下,明虛域大事小事,儘在他掌中。

與羅姑的恩怨早已拋之腦後,他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沒興趣也沒有空特地找羅姑報仇。

“不過,”禹先生話鋒一轉,“能順便落井下石的話,我十分樂意。”

“畢竟從第一麵到現在,我是真的很討厭你。”——

作者有話要說:

忘記禹先生的名字了,翻了老半天才翻出來。

我的錯彆字好多啊,哪天完結了一起改改吧。

第 1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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緒以灼懷抱方生蓮鏡所化的墨蓮, 禦風而行。她靠著禹先生的羅盤避開了大多數對她圍追堵截的修士,少有一些避無可避的,也被她用方生蓮鏡解決了。

全修真界都知道帝襄身懷方生蓮鏡, 但帝襄能被稱謂當年的修真界第一人卻與神器無關,見過方生蓮鏡威力的人少之又少, 緒以灼所遭遇的修士完全不明白地上那些無法觸摸的蓮花意味著什麼,不知不覺就著了道。

他們完全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失去了一段時間,清醒後不知自己為何在此,為何而來。

緒以灼早就趁機溜走了。

她一路向北, 行動不快, 以免留下太明顯的靈力痕跡把更多人引來。跑路的時候愈發意識到羅悟城不虧是塗雲洲第一大城, 緒以灼覺得自己已經離開鼎天閣很久了,城牆依舊是遠處綿延的虛影。

緒以灼忽地駐足, 抽出了既明劍。

沒有人出手,但緒以灼察覺到了暗伏的殺機。羅盤上一道墨點突兀地出現, 幾近與她的位置重合。

頭頂傳來蒼老的聲音:“樓惜紅。”

緒以灼抬起頭, 與不知何時出現在屋頂上的老人對視著。

修真之人青春常駐, 然而天人尚有五衰, 修真者的生命有一天也會走到儘頭。當壽命將近, 突破無望, 修士便會如凡人一般衰老。這位老者在羅盤上的小點顏色深得已然看不出一絲紅色, 隻怕是大乘期後期的修士, 再觀其有如耄耋老人的麵容, 想必他在塗雲洲是數一數二的人物。

“我聽聞樓惜紅現身此處。”老者長歎一聲, “沒想到, 此生還有再見到這張臉的一天。”

緒以灼一手懷抱墨蓮,一手持劍, 通身氣息可謂正氣凜然,不管怎麼看都不是那位傳說中的樓惜紅。

老者自然不會看不出這件事。

“宗門小輩告訴我,你帶著樓惜紅的芳儘,你是她的女兒,還是她的弟子?”老者的神情陰沉下來,“無所謂了,我大概是沒有親手向她複仇的一天,就用你的命來祭奠本座死在她的手上的徒兒吧。”

緒以灼:“……你是誰?”

“化虛門,宗鶴。”話音尚未落下,老者便已出手!

緒以灼尚未看清他的身影,便被逼至身前,全憑本能抬劍格擋。宗鶴以掌擊劍,力道之大使得劍身出現了道道裂痕,力道之大顯現將緒以灼擊飛出去,氣浪所過之處,在緒以灼身後留下一片斷壁殘垣。

緒以灼咬牙死死頂住,虎口被震出一道裂痕。既明劍接觸到主人的血,發出嗡嗡的聲響。

既明劍雖然隻是緒以灼從包裹裡隨手挑出來的,但它放在修真界毫無疑問是罕見的法寶,然而緒以灼能感覺到再來上剛才那樣兩掌,這把劍就要碎了。

這是個體修!

大乘期後期的體修,□□已然被錘煉到了極致,隻有黃泉鏡碎片這等神器能與其抗衡!

在緒以灼見過的修士中,宗鶴的實力僅次於君虞,這人還一心一意想要她的命。

宗鶴看著那個頂著樓惜紅臉的修士堪稱遲緩的動作,頓覺有些無趣。他固然很想要這個和樓惜紅有著莫大聯係的人的性命,但得手太過輕鬆,也會覺得不痛快。那一掌不出意料的中了,修士遲緩的動作根本無法避開,抬劍擋住已是勉強。宗鶴抬起另一隻手,準備下一掌就結果她。

可他迎上的,卻是仿若遮天蔽日的靈力浪潮。

宗鶴咦了一聲。

他輕了敵,不得不暫避鋒芒,退回先前的屋頂之上。

他們二人各朝一邊拆遷,除了宗鶴腳下站的地方,這棟建築的其餘結構被摧毀得乾乾淨淨。

宗鶴神色微變,此番交手後,他發現若是隻對比修為,此人的修為竟然在他之上。

可她的修為與實力又完全不匹配……

這種情況,宗鶴隻在一些被師長或家人嬌慣長大的修士身上見到過,天材地寶、高階修士的保駕護航確實能讓人不受挫折地成長,但實打實的力量是要在生死之瞬磨練出來的。

這人的修為給人感覺都是大乘期大圓滿了,這是嬌養大的人能有的修為嗎?

宗鶴想要去探查緒以灼的境界,然而由於緒以灼所帶的隱藏境界的法寶,什麼都沒有查到。

宗鶴難以相信此人的修為真在自己之上,最後隻當她的身上攜帶了什麼能影響自己感知的神器。

緒以灼用壓過宗鶴的靈力強行將其擊退,看著麵板上極速消耗的藍條心驚膽戰,匆匆忙忙吃下一顆補藍的丹藥,藍條小小地跳了一截,可補充的量與一億的上線相比不過杯水車薪,包裹裡自帶的丹藥還進入了公共CD。

緒以灼從離生門帶出來的丹藥倒是沒有CD,但離生門哪有那麼多丹藥讓她帶的!

眼看著宗鶴又動了手,發覺緒以灼的情況不太對勁後,宗鶴認真了許多,既明劍連第二下都沒擋住,裂成了無數塊。飛濺的碎片擦著緒以灼臉頰而過,全神貫注中她感覺不到絲毫疼痛,側身揮袖將宗鶴掀了出去。

緒以灼沒有什麼應敵的技巧,遇上宗鶴這樣的對手,完全靠靈力的量在硬打。

緒以灼不覺得自己能贏,她的目的也不是打贏宗鶴,她隻要能跑掉就好了。

宗鶴甫一被擊退,緒以灼便升起橫亙二人之間的土牆。她為五行修士,所修方向偏向法修,五行法術皆可使用。近身交戰的體修是十分可怕的,但同等實力下一旦被拉開距離,法修要更具優勢。

緒以灼肯定是沒法靠五行法術拉開多久距離的。

數道土牆被宗鶴一拳轟碎,出現在他眼前的卻不是緒以灼的身影,而是接連怒放,遮蔽天日的白蓮。

宗鶴隻當這是木係的法術,想要像對付土牆一樣將這些阻礙視野的蓮花擊碎,然而他這一拳卻落了個空,一頭栽入蓮叢之中。

廢墟之中,蓮花開遍。

緒以灼攀上了尚且完好的一處房頂,臉色蒼白。她將方生蓮鏡催動到了極致,這一下幾乎把靈力抽空。她不敢和宗鶴拖,索性趁宗鶴對方生蓮鏡一無所知,竭力將其困住。隻要沒走出蓮叢,宗鶴就會被不斷回溯,對現在的他而言,和緒以灼交手這件事根本就沒有出現過。

緒以灼沒有靈力再往前回溯了,不然她會回溯到宗鶴沒有聽聞樓惜紅來此的時候。

緒以灼隻希望自己不要遇上第二個宗鶴。

怕什麼就來什麼,緒以灼抽空看了一眼羅盤,然後就看到了前方同宗鶴一般無二的墨點。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這一點的顏色好像比宗鶴那點還要深。

緒以灼:“……”

她看好丹藥的CD,默默吃下一顆回得最多的,然後把能找到的沒CD的藥都吃了。

困住宗鶴的蓮叢她是擺不出第二個了,隻能寄希望於前方的修士愛好和平,對打打殺殺沒有執念。

前方有一處樓閣,那人便站在最高處,俯視下方的街區,像是在搜索著什麼。

看到那個熟悉身影的第一刻,緒以灼愣了一下,不自覺想到:我怎麼忘了她也在。

緒以灼走神的一刹那,樓閣之上手持白玉劍的修士已經看到了她。

直接走掉好像不合適,緒以灼駐足,仰頭迎上她的目光。

衣袖在空中展開,好像一隻優雅的白鶴,翩然落在了她的麵前。

緒以灼張了張嘴正想要說些什麼,似是白玉鑄成的劍身卻先一步搭上了她的頸側。

她頓時像一隻被飼養員背刺了的小動物,不敢置信地睜大了雙眼。

“小魔修。”嫉惡如仇的劍修悠悠道,“抓到你了。”

若她真是來抓魔修的,此刻自己人頭早就落了地。

緒以灼咬牙切齒,這人明明認出了自己!

假魔修抱緊了蓮花:“你乾嗎呀?”

劍修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含笑道:“今日方才聽說樓道友的赫赫威名,可不能留在外頭為禍人間,還是由在下帶回世外樓,好生看管為好。”

第 15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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緒以灼覺得君虞變壞了。

她一副堅韌不拔誓死不從的模樣, 壞心眼的劍修將劍尖移到了墨蓮上:“小魔修,你還是快些束手就擒罷。”

不然呢,就拿方生蓮鏡開刀嗎?

墨蓮生氣地搖擺花枝。

緒以灼卻有些心虛, 支支吾吾道:“我、我大概是沒法跟你回世外樓了……”

君虞沉默了一會兒。

在緒以灼消失的那一段時間,這一猜想便在她心中瘋長。即便早就有了準備, 心情也不由得陷入失落。

每次相逢好像都隻有短短幾日,然後就是看不見儘頭的離彆。

緒以灼拽著墨蓮的花瓣,不敢對上君虞的目光。

君虞再度開口時,聲音依舊溫和:“是因為平洲閣嗎?”

明明聲線與平常一般無二, 緒以灼卻從中聽出了駭人的冷意, 她甚至懷疑起如果自己點頭的話, 君虞下一秒就會提著劍去將平洲閣覆滅。

緒以灼用力搖頭。

雖然禹先生有些時候真的很氣人,但這一次如果禹先生沒騙她的話,她還是很感謝這一次交易的。如果沒有禹先生給她的消息,那麼哪怕有一天老李無聲無息地死在了不為人知的角落, 她也不會知道自己原本有救他的機會。

“我有十分要緊的事, 必須立刻去做。”緒以灼隻能這樣告訴君虞。

她先前之所以將這件事隱瞞下來, 就是不希望君虞因為自己的事情牽扯入紫微垣的風波中。如今紫微垣雖已得手, 可她還是不能儘數告知。禹先生還未將老李所在告訴她, 隻形容了那是一個十死無生的地方, 緒以灼也不清自己此去還能不能回來。

緒以灼抿著唇不說話了, 君虞待她極好, 這次她卻失信在前, 不敢給出什麼許諾。

君虞溫聲問她:“幾時回來?”

緒以灼搖搖頭, 聲音悶悶的:“不知道。”

君虞蹙起了眉, 卻不是因為緒以灼的話,她越過緒以灼看向她的身後。

君虞驟然變化的反應讓緒以灼驚覺這幾句話的功夫, 宗鶴竟然從蓮叢中脫困了!方生蓮鏡能讓受到影響的化神修士久久無法擺脫影響,然而這影響作用在宗鶴這樣大乘期後期的修士身上變得微乎其微,宗鶴擺脫蓮叢不久就意識到方才發生了什麼事,而且立時就殺了過來。

“糟了。”緒以灼怪自己思慮不周,竟然和君虞堂而皇之待在這一覽無餘的屋頂上,她揮手便讓蓮花遮擋住二人的身影,“不能讓人看到我們待在一起。”

君虞手中長劍調轉了方向,一副要應敵的架勢,緒以灼上前一步抓住她握劍的手腕:“你應該能不被宗鶴感知到離開吧?”

“我可以。”君虞未將這個塗雲洲數一數二的修士放在心上,目光專注地看著緒以灼,“但你怎麼辦?”

緒以灼拉出係統麵板,藍藥CD又要好了,在宗鶴殺到時可以抓緊時間嗑一顆:“我能困住他一次,就能困住他的第二次。”

隻不過第二次肯定不能像第一次那樣關住宗鶴那麼久,強行抽乾體內的靈力也會受一些暗傷。

君虞不讚同地搖了搖頭,在緒以灼拉著她的那隻手上輕輕拍了拍:“交給我。”

緒以灼著急道:“可被他看到你就會被牽扯進來……”

我不想拖累你。

緒以灼沒能將後半截話說完,君虞忽地將她拉向了自己。

緒以灼毫無防備地跌入她懷中,手撐住君虞的肩膀才沒讓兩人撞在一起。

宗鶴殺到身後了嗎?

緒以灼:“怎……”

下一瞬,她就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緒以灼遇到了前世今生,最無法想象,最出乎意料的事。

君虞低下頭,輕輕吻上她的唇。

在緒以灼的眼中,君虞一直是天邊高懸的明月,山巔不化的積雪,淡而不可捉摸,她的唇色也不是濃豔的朱色,顏色稍淺但依舊很漂亮,隻給人多添上一抹疏離。

不化的雪落在了唇齒間。

觸感微涼,因為是冰靈根修士的原因嗎?緒以灼覺得君虞仍是那捧白雪,自己卻要被融化了。

在君虞伸出舌尖,輕觸緒以灼上唇的唇珠,在感受到那一點濡濕後,緒以灼徹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直接傻掉了,從始至終都沒能做出一點反應,任由君虞擺布。

一切都被藏在蓮花掩映中。

直到君虞離開,緒以灼才喃喃問道:“為什麼?”

君虞淺嘗輒止,輕歎一聲,將緒以灼自己都沒有察覺什麼時候被摘下的黑玉半麵扣回她的臉上。

緒以灼自己的長相是和妖豔半點沾不上邊的,許是無憂無慮地長大,平生無需為任何事煩心,生了一副總帶著天真無辜神情的好模樣,一旦被人欺負,無辜中便透露出了幾分可憐來。

君虞心裡想著可憐,念頭的更陰暗處又覺得還可以再欺負她一些。

可現在不是好時候。

沒得到答案的緒以灼還要再問,卻被君虞手指按住了微啟的唇:“等你回來,我再告訴你。”

她一邊做著最溫柔的事,一邊卻揮出了最凜冽的一劍,就連方生蓮鏡也要避其鋒芒。劍氣一越千裡,鏡蓮傾頹,所礙俱被碾作齏粉,地上留下了一道深達十數丈的溝壑,號稱能抵禦大乘期修士攻擊的羅悟城城牆已然斷為兩截。

君虞將緒以灼送了出去:“沿著劍痕離開吧。”

這般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劍痕此時卻不能引起緒以灼任何驚詫的情緒,她的魂魄好像還停留在不久前短暫的一吻中,隻憑本能順著君虞所指的方向離開。

一路再無阻礙。

主人離開後,方生蓮鏡所化的蓮花很快便消失了,好像把那人殘餘的氣息也一並帶走。君虞持劍而立,垂眸掩去了眼中惆悵。

再抬眼時,她的眼裡便隻剩下冷意,對著不敢上前的魔修。

大乘期後期與大圓滿仿佛隻是一線之隔,宗鶴卻覺得他和對麵女修之間隔著天塹,劍修的氣息就如同她手中的劍,退去白玉的溫潤後,隻剩下劚玉如泥的鋒芒。

對方的威壓讓他不敢上前一步,似是一步後就會神形俱滅。

宗鶴已將她的身份猜了個十成十。

除了如今的修真界第一人,再不會有人能揮出這樣的一劍了。

心中最後一絲對樓惜紅的恨意與對紫微垣的妄念支撐著宗鶴勉強開口:“君樓主,方才離開那人……”

“怎麼,”君虞冷聲道,“你也要試試能否擋住我一劍麼。”

最後的念想隨著這句話落下煙消雲散。

“若說樓惜紅造屍山血海,當受一劍,宗長老不知采補多少爐鼎,方練得如今這般筋骨,是否也值當一劍。”

宗鶴冷汗直冒。

他們分明站在同一處屋頂上,君虞身高不如他,他卻仿佛被君虞居高臨下宣布了死刑。

宗鶴不覺得自己有任何與其抗衡的可能,他沒有任何猶豫掉頭就往落雲山脈跑去。隻有跑回落雲山脈中的化虛門,他才有一線生機!

君虞隻有一人,她就是再強難道能抗衡化虛門的千年基業嗎?!

君虞察覺了宗鶴的念頭,輕哼一聲,沒有立時結果他的姓名,隻不遠不近地跟在他的身後。

劍修的身上沒有一絲邪氣,宗鶴卻覺得身後是一隻白衣無常,而索命的鎖鏈,已經套在了他的脖頸上。

前往赤練山脈與前往落雲山脈是相反的兩個方向,羅悟城距離赤練山脈要更近些,宗鶴還沒有逃回化虛門,緒以灼已然到達赤練山脈山腳下。

直到再往前就是赤色的土地,緒以灼才停下腳步。

方生蓮鏡跑回去,離生鏡鑽了出來,赤練山脈來自黃泉的幽魂還沒有出現,離生鏡已經做好了保護主人弟子的準備。

緒以灼失了魂魄般沿著山腳走了許久,才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停下腳步,摘下黑玉半麵除去偽裝,又將身上的衣服也換了。

她有條不紊地做完了這些事,實際上整個過程腦海中一片空白。

緒以灼呆呆地抱著換下來的衣服。

此時此刻她好像終於能認真思考先前的發生的事了,但是思來想去緒以灼也隻想問一個問題。

這到底是為什麼啊?!——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

以灼睡不著了,但我要睡了。

今天的更新時間稍顯陽間。

第 1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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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塗雲洲有什麼地方是沒有人敢追上來的, 毫無疑問就是赤練山脈了。緒以灼沒有那個能力橫跨赤練山脈,她隻是沿著赤練山脈的山腳繞了一個大圈子,最後還是要想辦法從太平道出去。途中無需擔心身後追兵, 所花費的時間未必比走直線躲躲藏藏來得多。

仿佛被鮮血浸染成暗紅色的土壤與焦黑的土壤有著一條明顯的分界線,緒以灼基本上是挨著這條分界線走的, 再往邊上一步就能踏上赤土。

在踏入赤地周圍百裡的範圍後,鳥獸便已絕跡。地麵寸草不生,隻有枯木寥寥幾株。

赤練山脈原為古戰場,彼時尚無塗雲洲, 距今地貌已然幾度變更, 唯有茫茫赤土亙古不變。黃泉水不僅模糊了死生界限, 似乎連時間在此地都變得遲滯,這般悠久的歲月過去, 滄海都能化作桑田,緒以灼卻能看見赤練山脈上古的遺痕。

妖獸殘骸大半已經沒入土中, 依稀可見當年與古神開戰的是一族鳥形妖獸。獸骨的頭顱高昂朝向天空, 羽翼隻剩下腕骨探出赤土, 一小塊骨頭就是一座山頭, 可以想象這一族巨鳥張開羽翼俯衝向敵人時,連太陽的光輝也被儘數遮擋。

緒以灼沒有看見神明的屍骸, 想必已經完全被赤土掩蓋了。

大風呼嘯, 吹得她身上黑衣獵獵作響, 風裡好像裹挾著冤魂的哀嚎。偶爾緒以灼能看見山頭立著的混沌人影, 不清楚它們來自隕落於此的神明還是在此喪命的修士。離生鏡化作墨影在緒以灼肩頭盤旋, 殘魂俱不敢靠近, 很快就消失了。

緒以灼沒怎麼留意它們。

她思緒仍是一團亂麻,糾結來糾結去隻想弄明白一件事——君虞為什麼親她。

不會是……看上她了吧?

不可能吧不可能吧不可能吧……

緒以灼害羞地捂住了半邊臉, 覺得自己的猜想有點離奇,她從來沒聽聞過君虞喜歡女人,也沒見她平時多看幾眼彆的貌美女子。

可除了這個原因外,還能是為什麼呢?

這麼想的話,君虞為什麼一直以來對她這麼好也能解釋了。

“什麼時候開始的啊?”緒以灼陷入了新一輪思索。

她把見到君虞以來的種種經曆都回憶了個遍,然後得出來一個結論,君虞從一開始就對她好得不像話。

難道還是一見鐘情?!

“你小說看太多啦!”緒以灼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

她好想把人逮過來問個清楚,免得自己在這裡胡思亂想,沒一會兒就把自己弄得蔫蔫的,好像朵霜打後被摧折了的小花。

“這不是,要我一定要活著回來才告訴我答案嘛!”緒以灼反複回憶君虞當時對她說的話,氣鼓鼓走過了大半赤練山脈。

她一路都沒有遇到危險,根本沒有人會找死靠近赤練山脈,有離生鏡護體,山脈裡徘徊的殘魂也不能將她如何。緒以灼禦風而行,速度要比來時乘船快得多,一日後便來到了太平道,在羅悟城快要耗儘的靈力也慢慢補充到了充盈的水平。

不出緒以灼意料,太平道果然有人把守,畢竟塗雲洲一端是雲光海,一端是赤土,隻有落雲山脈和太平道能離開。落雲山脈的通道被化虛門控製,那裡肯定也有埋伏,沒有守在落雲山脈的,就都到太平道來了。

羅盤還在緒以灼的手上,緒以灼輕而易舉就看出了對麵的布防和修為。守住入口的修士修為不低,但遠無法和宗鶴相較。與宗鶴一站後緒以灼也有了感悟,用起方生蓮鏡來得心應手,輕而易舉就繞過了他們的布防。

進入太平道後,緒以灼沒有走來時的正路,特地挑了沒有人煙的地方走,遇山翻山,遇河跨河,遇到圍追堵截的妖魔避不開就斬了。

這些妖魔和宗鶴比,簡直弱得可愛。

緒以灼一出玄女境就落在了太平道,還是第一次嘗試從另一端出去。

喜樂鎮是太平道通往塗雲洲的最後一道關隘,想要從太平道到仙修的地盤,則要通過一片有幻妖鎮守的石林,緒以灼不懼幻境,輕而易舉就出去了。石林之外是一片廣袤森林,頭頂樹枝層層疊疊交錯生長,林間還彌漫著瘴氣,一絲陽光也滲不進來。

緒以灼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但她感覺到空氣中軌跡扭曲的靈氣,一下子就意識到了出了太平道後到的還是一個妖魔聚集到地方,這裡的妖魔就周邊生長的參天樹木。

緒以灼隨意撿了棵樹開始挖,沒多久就挖出一具森森白骨,白骨被樹根緊緊纏繞著,上麵還有沒被消化完的血肉。

樹根一暴露在空氣中就開始扭動,整棵樹也抖動起來。

緒以灼手中現出一純由靈力構成的至陽之火,瘴氣紛紛退散,襲向她的樹枝被燙得一下子縮了回去。緒以灼拿陽火在頭頂轟出了一個缺口,從上頭禦劍離開這片森林。

一直飛到數百丈的高度,緒以灼才看見森林的儘頭。

她從空間法器裡取出一塊桃符,這是禹先生給她出去後找到自己的法器。緒以灼催動了桃符,禹先生知道緒以灼方向感十分堪憂,桃符直接化作一道隻有她能看見的紅線,緒以灼順著紅線指引的方向走,當紅線消失的時候,她來到了一座坐落於大河河畔的小鎮。

小鎮裡沒有修真門派,路上行走的也基本是凡人,進鎮後緒以灼就拿出了一隻幕籬戴上,她的容貌在凡人中間還是太容易引人注意了。

禹先生沒有明確說明去那裡找他,但緒以灼沒過多久就在小鎮的渡口附近找到了平洲船廠。

平洲閣貌似在凡人群居的地帶,都喜歡經營船隻一類的營生。

這裡的平洲船廠要比她在離斷江邊見到的氣派許多,雖然還是略顯寒酸,好歹門匾上的四個字完完整整。緒以灼推開門,熟悉的人早在櫃台後麵等著了。

“紫微垣。”緒以灼掏出玉玦放在櫃台上,“我要的消息告訴我。”

一手交貨,一手交消息。

禹先生也不磨嘰,從空間法器裡取出一張地圖,指著一個圈出來的紅點道:“尋方府,我的眼線看見李懸劍進入了這裡,然後就再也沒有出來。”

“李懸劍?”緒以灼愣了一下,“老李的名字?”

她先前不知道老李的本命,老李沒說,緒以灼沒問,清平鎮的其他人也不知道。老李來到東大陸就是要和過去劃清界限,與修為一並舍去的還有他過去的名字。

禹先生道:“去尋方府的路上我可以和你說一些李懸劍的事,不過我知道的也不多。空朧山曆史固然悠久,但建立以來就是隱世門派,弟子極少入世。”

禹先生看著緒以灼的眼睛:“當初說好我也要一起去的,你總不會反悔吧。”

“你自己不怕死,我哪裡有意見。”緒以灼輕哼一聲,“我現在就要過去了。”

緒以灼原先不知道老李在化作了赤地的尋方府,知道後心想那確實是個十死無生的地方。

“那現在就出發吧,東西我已經準備好了,尋方府離這裡不遠,三日後就能到。”

禹先生話音落下,緒以灼便聽見了一陣輪子骨碌碌的滾動的聲音。

她愕然看著推著輪椅從櫃台後出來的禹先生。

禹先生大大方方的讓她看自己明顯殘缺的雙腿:“說起來,這還是我們第一次用原身見麵。”

緒以灼下意識出聲:“你要用原身跟我進去?”

禹先生若是用傀儡和她一同前往,傀儡出了什麼事影響不到原身,但若是原身栽在尋方府,那可是真就死了。

“進入赤地後傀儡的聯係會和我斷開,我如果要陪你前去,自然得自己來。”禹先生將用木盒裝好的紫微垣交給一個獸形傀儡,看著傀儡蹦蹦跳跳消失在空氣中後繼續道,“你無需擔心我會添麻煩,我雖然雙腿殘疾,但畢竟是個修士,日常生活能做到與常人無異。”

禹先生還特地給她展示了一下不需要操作就能自己行動的輪椅。

“走吧。”緒以灼點點頭,跟隨禹先生往平洲船廠的後院走去,一隻小型飛舟已經停留在空地上。

上了飛舟後,禹先生將一塊玉牌遞給緒以灼:“平洲閣有十幾架小型飛舟,你需要的時候可以調用。”

緒以灼接過玉牌,看了兩眼沒看出什麼門道:“這是什麼?”

“閣主的令牌。”禹先生的話讓緒以灼手抖了一下。

“交易雖然有些許變化,但我原來說的話依舊生效,你若能助我拿到紫微垣,我能傾平洲閣相贈。”禹先生一邊設置飛舟的路線一邊道,“這塊令牌是複製品,作用和正品差不多。你拿著它可以在任何平洲閣的產業調取資源。”

“不過最好還是彆一次性全調走了。”禹先生頓了頓道,“畢竟留點本錢我之後還能賺。”

緒以灼也不和他客氣,把玉牌放進了蓮花金簪裡。

設置好路線後,飛舟很快就飛升到了預定的高度,禹先生往輪椅的椅背上一躺:“好了,現在我和你說說有關李懸劍的一些事吧。”

第 1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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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懸劍此人, 不知其生父生母。他曾經短暫在西大陸闖蕩過,也交過二三好友,但從未留下與其父母有關的隻言片語。他和他的師尊李漱問同姓, 我猜他可能是李漱問收養的孤兒。”

緒以灼問:“空朧山不是隱世門派嗎?”

“世外樓也是隱世門派,你不是都見過好幾個他們的了。”禹先生道, “隱世門派隻代表這個門派一般情況下不會涉入修真界的紛爭,門人大多時間都在門派駐地清修,並不會限製門人外出遊曆。”

“空朧山的弟子大多築成金丹後會離山修習一段時間,世人對空朧山的了解也大多來自那些離山的門人。李懸劍的師父李漱問曾在一屆叩仙門大放異彩, 作為他的弟子, 李懸劍離山後恰好也趕上了一次叩仙門, 也是那次世人發現,相較已經被稱為天才的李漱問, 李懸劍更加驚才絕豔。”

“那一屆叩仙門李懸劍大敗玄玉仙宗如今的宗主,大爆冷門, 奪得魁首。也是在所有年輕修士比完之後, 赴會的眾人才得知李懸劍原來來自空朧山, 而且就是李漱問的弟子。”

“玄玉仙宗的現宗主?”緒以灼驚了一下。

要知道如今玄玉仙宗的宗主司蘅, 可是仙道實力僅次於君虞的修士。

老李當年竟然大敗了司蘅?

她知道老李實際上很強……但也沒想過老李曾經竟然會這麼強。

如今司蘅還在如日中天之年, 老李為何會變成東大陸一個行將就木的老者?

若算年紀, 禹先生還是李懸劍的長輩, 曾親眼見過李懸劍奪得叩仙門魁首意氣風發的那一日, 唏噓道:“那應該是李懸劍最為光彩的一段時日, 天下名士儘與其相交, 司宗主雖然敗於他手, 但司蘅胸懷坦蕩,一戰後二人反而成了至交好友, 曾共同在西大陸遊曆了一段時間。不過李懸劍並未在外頭停留太久,突破元嬰後就回了山,空朧山被迷陣環繞,旁人不得要領無法突破,外界也就再也沒有得知過李懸劍的消息。”

“李懸劍再一次離山就不是一個人,當時他的一些朋友不知道他為何無故離山,很久之後李懸劍才告訴他們,他其實是放心不下第一次離開空朧山的師妹,偷偷摸摸跟出來的。”

緒以灼依稀記得,老李同她說過他的師尊一生收過兩名弟子。但是老李也說過,如今空朧山隻餘他一人。

也就是說他的那位師妹,如今已經不在世了。

緒以灼心頭湧上一個莫名其妙強烈的念頭,她覺得老李現在的樣子一定與那位不知何時過世的師妹有關。

緒以灼問:“他的師妹叫什麼名字?”

禹先生大得很快:“不知。”

緒以灼疑惑:“不知?”平洲閣竟然會不知道空朧山一個離過山的弟子的名字?

“確實不知,你聽我說過的後就明白原由了。”禹先生說道,“李懸劍的師妹姓甚名誰,李懸劍最後到底有沒有找到他的師妹,我不知道,但根據李懸劍尋找他師妹一路經過的地方,我差不多能猜出他師妹離山後的路線。這個空朧山最小的弟子出了山後就一直往東走,一直跨過離斷江,到東大陸去了。”

緒以灼:“……”

這倒是不奇怪平洲閣為什麼對老李的師妹一無所知了。

平洲閣雖然在東大陸也有些許產業,但必然沒有像在西大陸這般樹大根深,許多修士手段在東大陸也是被天道排斥的,越往東走,信息的收集就越依靠人力。平洲閣和空朧山素無瓜葛,禹先生自然沒有理由費大力氣去探查老李師妹的消息。

緒以灼道:“老李一定找到東大陸去了吧。”

“不錯,”禹先生點了點頭,“再一次回來就是將近一年後的事了。但是他回來後身邊並沒有帶著人,他的那個師妹似乎是留在了東大陸。”

“這一推斷不是沒有原因的,李懸劍之後有數次前往東大陸。修士頻繁往來於東西大陸很快就被天道察覺並排斥,有一次他過去東大陸是被初登玄玉仙宗宗主之位的司蘅抓回來的,那一次天道降下了天劫,李懸劍受了很重的傷,很久沒有出現在世人麵前。”

緒以灼低聲道:“後來他還是又去了東大陸。”

“不錯,但在他受重傷的那一次與他拋棄修士身份定居東大陸的那一次之間,他還去過一次東大陸。”禹先生道,“那一次他從東大陸回來以後所做的事,是我現在都想不明白的。”

緒以灼坐正了些,問:“他做了什麼?”

“李懸劍那一次前往東大陸,並不適合渡過離斷江的季節,方至離斷江邊便有雷鳴陣陣,天道示警,沒有船家趕載他,深怕半路就降下天劫。李懸劍本來是打算自己駕船去的,不過當時我實在有些好奇,毀掉一具傀儡也不是不能接受,就搭載了他。”禹先生回憶起當時的李懸劍,“船上隻有我二人,上船後我們沒有說過一句話——我是有問過他一些事,但他都沒有回答。李懸劍沒有進過船艙,就盤膝坐在甲板上,膝上放著他的劍,目光一直望向東方。”

“船開到一半天劫果然下來了,我不知李懸劍用了什麼禁術。他確實是個修仙奇才,但也不可能一下子從化神期後期躍至大乘期後期。李懸劍提劍硬抗了天雷,等他踏上東大陸後,天道像是拿他無可奈何,雷劫沒有再降下。”

“我想過跟上去看看李懸劍要做什麼,但是李懸劍一劍差點把廢了。他就在東大□□無忌憚地使用靈力,我想跟也沒有辦法。”禹先生無奈地攤了攤手,“之後李懸劍做了什麼,我便無從得知了。再見之時是他要回到西大陸,搭載的也是我的船。那時候他的境界又詭異了一分,氣勢攀升至了大乘期大圓滿。”

緒以灼喃喃道:“這種禁術定然是拿性命做代價的。”

禹先生歎了口氣:“能在短時間內使人有這般大的提升,就算代價是人命,也是一個大宗門的不傳之秘了。在空朧山千年基業中,這門禁術也會是最珍貴的那一個。”

緒以灼追問:“他回到西大陸後又做了什麼?”

禹先生繼續道:“他先是回了空朧山,待了一日便離開。在西大陸我勉強能追上他的行蹤,但很快又斷了線索——他一直北上,然後不知怎麼的進了天雪閣。”

禹先生扭過頭問她:“天雪閣你知道吧?”

緒以灼有些無語:“天雪閣這麼有名的地方我還是知道的。”

禹先生遞過去一張地圖,讓她仔細看一下天雪閣的位置:“北域真是風水寶地啊,以曾經的中心尋方府為起點,往北全部變成了赤地,往西沒多久就是赤練山脈,往東北不遠處是天雪閣,離斷江也與其相接,全是死地,整個明虛域找不出第二個這麼精彩的地方了。”

緒以灼看著地圖沉思:“天雪閣……照理來說是不能進去的。”

“是啊,但李懸劍偏偏就進去了,也因此我完全不知道之後發生了什麼。”禹先生問,“你對天雪閣了解多少?”

“很少……隻知道那裡終年被大雪覆蓋,外有古神留下的禁製,內有葬神淵,是埋葬神明的地方。裡麵具體到底是什麼情況,沒有進去過,我也不知道。”

在玄女境裡她見到玄女生命的末尾是自絕一個深淵之中,但她也沒法保證那裡就是天雪閣的葬神淵。

禹先生知道的自然是要比緒以灼多:“世人雖然不可進入天雪閣,但天雪閣並非無人之境,那裡居住了一支神脈遺族——也許是最後一支神脈遺族。”

緒以灼愣了一下:“曾經的神脈遺族都已經消失了嗎?”

禹先生道:“神明皆已湮滅,流有神血的種族又如何能久存於世間?曾經的世界是沒有修士的,凡人依附神明獲得力量,而有少數神明會與凡人結合誕下後代,這便誕生了神脈一族。當世間不再有神明後,他們就成為了神的遺族。”

“源自弱小神明的種族很快就會斷絕,神明的力量越是強大,他們的種族也就能延續得越久,神脈遺族的族人靈力也很容易受他們先祖影響。陛下的先祖便是巽海之神刑正,傳聞刑正性情乖戾,喜怒無常,陛下的性格你應該懂的……也有善神的後裔,比如身披雲霞而來,攜四時花露而歸的玉山神女,她的後代裡就出現過很多醫修。而天雪閣裡的神脈遺族,卻是所有神脈遺族裡最特殊的一支。”

緒以灼問:“他們源自哪位哪位神明?”

“天雪閣神女,道祭。”禹先生緩緩道,“她是不應該出現的神,神明和妖魔的結合竟然誕生了後代,而且這個後代天生具有神格。這是世間的最後一位神明,她的出生好像就是天道為神明定下了他們的送葬人。她誕生之際,葬神淵開啟,四季如春的無垠穀一夕之間被冰雪永封,它現在的名字就是天雪閣。”

“我想不出李懸劍進入天雪閣的理由,隻能猜測他或許是為天雪閣中的那支神脈遺族而去。在他離開後,天雪閣一連下了十年大雪,他從天雪閣回去空朧山,又來到離斷江,修為像是隨著生命不斷地從他體內流失,等他踏上離斷江對岸的東大陸,他已然成為了一個沒有半點修為,垂垂老矣的老人。”

禹先生道:“後來的事情,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寫到一半去下做課題需要的軟件,電腦直接黑屏的一瞬間我是絕望的。

還好開機後文還在嗚嗚嗚嗚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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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何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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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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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緒以灼不間斷的, 能不能再快一點的催促中,飛舟提前一日到達了北域現如今最北的城池,也是北域如今的中心城市平樂府。

平樂府全城禁止空中飛行, 禹先生把飛舟停留在了城外,和緒以灼步行進城。

“雖然你很著急, 但我建議我們還是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進了赤地後可能就沒有喘口氣的時候了。”禹先生坐在輪椅上絮絮叨叨,“當然你要是後悔了,我們現在就可以打道回府。”

他在飛舟上就遙遙看到了平樂府另一端一望無際的赤色大地, 如果不是不放心緒以灼一個人去,他是真的不想踏進赤地一步。

“你做夢吧。”緒以灼冷酷無情地說。

禹先生唉聲歎氣:“平洲閣在這裡也有開, 我們先休息一晚上,也順便多帶點法寶走。”

緒以灼看著遠處高聳的城牆, 說道:“我想先去看看赤地是什麼樣。”

“也行,”禹先生轉了個方向, “登到城牆上就能看清了。”

平樂府內對修士的限製十分嚴格, 一路走來緒以灼都沒有看到修士使用法術, 這兒的人就像凡人國度的人們一樣生活著。想要趕路快點禦劍是不允許的, 妖獸坐騎也被牢牢管控,馬車竟然成了最方便的交通工具。

緒以灼和禹先生是一路走過的——嚴格說來隻有緒以灼一個人在走。他們來時將近黃昏, 大街小巷熙熙攘攘, 好不熱鬨, 隻看城中居民的生活狀態完全想象不出他們其實居住在整個明虛域最為危險的地方旁邊。

“看到那座城牆了嗎?”禹先生指著遠處連綿不絕, 一直探入兩側山脈中的巨大城牆。平樂府四麵都有城牆環繞, 唯有北麵那座不同, 不僅僅是因為它驚世駭俗的高度,它的長度也超過了平樂府的範圍。

“一整座城牆都是一個法器, 尋方府事變後赤地一直緩慢但持續地往南方蔓延,最後是這座城牆擋住了赤地侵蝕。”禹先生道,“幾乎是當年傾全域之力鑄成的,平洲閣有參與,你那位君樓主也有出力。”

眼下聽到“你的君樓主”這種說法,緒以灼心裡覺得怪怪的。

但禹先生對她和君虞的事情一無所知,緒以灼要是特地指出讓禹先生不要再這麼說的話,反而顯得她和君虞有事了。

緒以灼隻好把所有想法都悶在心裡。

禹先生繼續道:“也就是因為這座城牆的存在,人們才敢在平樂府安居樂業。說起來北域的民風委實彪悍,當年的第一城尋方府,如今的第一城平樂府,全挨著赤地建。”

對煉器一竅不通的緒以灼好難想象:“法器可以是這麼大個的嗎?”

“這還隻是第二大的法器呢!”禹先生大笑道,“雲宮也是一件法器,若和陛下的雲宮相較,這座‘須彌牆’就不算什麼了!”

等二人來到須彌牆,太陽都落下去了一半,登上牆頭又要花費不少的時間,終於上去後就隻能看見幾抹落日的餘暉了。須彌牆牆身直接天際,上頭風自然也大得很,緒以灼尚能站穩身形,隻怕禹先生會連人帶輪椅被吹下去。

好在法器輪椅非同凡響,禹先生坐在上麵比緒以灼安逸多了。

天色逐漸變黑,赤地也呈現出暗色,已經不太能看得出紅色。

緒以灼斜倚著城牆遠眺,哪怕已經站得如此之高,也看不見赤地的儘頭:“赤地的範圍究竟有多大?”

“不好說。”禹先生道,“現有地圖上對西大陸輪廓的繪製並不準確,北邊赤地過於遼闊,無法探查。但據一些古籍裡的說法,西大陸形似彎月,將東大陸懷抱其中。如果這麼說的話,西大陸這塊月亮北方一半的尖尖都成了赤地。”

須彌牆無人駐守,也沒有城門,緒以灼往下看不到牆根:“我們如果要去赤地的話,是不是隻能從城牆往下跳?”

“不錯。”禹先生點了點頭,“每年都有一些求死的人去赤地尋死,倒也不失為一種特彆的死法。也有些人自命不凡,覺得自己和彆人不同,進了赤地也能平安無事的回來。當然,這種人進去了也就彆想回來了。”

緒以灼扭過頭問:“去過赤地的人,一個回來的都沒有?”

“當然不是,去過赤地又回來的,你麵前不就有一個。”禹先生指了指自己。

緒以灼上下打量著他,沒想到禹先生還有這樣的能耐。

“但我並不是一個人去的,與我同行的無一不是當世大能,即便如此,我們也不敢過多深入。”對於上一次前往赤地的經曆,禹先生並未多言,“須彌牆不是直接在赤地邊上建的,留出了一定的緩衝地帶。這些年過去,那些緩衝地帶多多少少有被赤地侵蝕,但還沒淪為純粹的赤地,稍微不怎麼危險,時不時還是有人去的,你還能看到一些尋寶者的聚集地。”

“赤地有什麼寶藏啊?”緒以灼下意識道,她隻看到了一片荒蕪。

禹先生道:“須彌牆太高了,看不太清楚,你仔細些看。”

緒以灼聞言用上了靈力,才依稀看到一些分散在四處的斷壁殘垣。

禹先生雖然沒有看,但早就把西大陸各時期地圖牢記於心的他大概能猜到緒以灼看到了什麼:“那些是坐落在尋方府和平樂府之間的小城鎮,尋方府還要更遠一些,須彌牆上應該是看不到的。”

緒以灼對尋方府的了解大多來自流珠城中嚴巧心說的話,那些想必就是完全沒有沒入赤土之中的人類城鎮了。

赤地的侵蝕難以應對,不知有多少來不及逃離的修士死在那裡,或者修真門派沒有時間把門中珍寶都轉移走,去裡麵也許真的能尋到寶藏。

“須彌牆建造之初的目的隻是為了抵禦赤地繼續往南方拓展,但建造出來後的效果比預計的還要好上許多,赤地現如今每年的變化微乎其微。目前尋寶人能去最遠的地方是雲陽鎮,再往北,有人去,但目前還沒有人回來。”

不用說,尋方府肯定在雲陽鎮北麵。

禹先生道:“今夜我會聯係一些尋寶人的隊伍,明日我們跟著他們出去,他們經驗豐富,我們也好避免一些沒必要的風險,免得雲陽鎮都沒到就出事了。等到了雲陽鎮後,我們再想辦法去尋方府。”

“還是和在羅悟城裡一樣,如果我出事了你不用管我,自己想辦法離開就好。”

緒以灼沒有回答他。

羅悟城裡的禹先生隻是一具傀儡,就算和本體聯係較大,毀壞了也不會危及性命。但去赤地禹先生是用自己的本體和她去的,他如果死在赤地,那就是徹徹底底的死了。

“你其實可以就把我送到雲陽鎮。”緒以灼道,“救老李是我自己的事,你沒必要冒這個風險。”

“這件事情不用多說了。”禹先生態度很堅決,“如果不是沒有辦法,我甚至都不會將這個消息告訴你。你對陛下很重要,那對我來說就也很重要,赤地裡就是要死我也會死在你前麵。”

緒以灼無可奈何。

禹先生對帝襄一片忠心,隻要是認定和帝襄有關的事情,說什麼都無法改變他的想法。

“行吧行吧。”緒以灼由他去了,“那你可得準備得好點,我不想死,但也不想有人因為我而死。”

“你放心好了。”禹先生道,“還未再見陛下,我也舍不得死。”——

作者有話要說:

寫著寫著先去畫了地圖……出現過的地點太多了。

前文尋方府的地理位置又小修了一下qwq

第 15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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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地之上有時會升起有如離斷江上的濃霧, 被黃泉水浸染過的土地同樣會致人神智錯亂,獨自前往極易迷失其中,如果能回到平樂府倒還好, 但更多的人無知無覺間就走出了安全的距離,一直走到無法再返回的赤地深處。

因此, 深入赤地的尋寶人大多會組成三人起步的小隊,在其中一人迷失方向的時候,隊伍裡其他尚且清醒的人也好將其及時拉回來。

業務熟練的尋寶人平洲閣都有登記在冊,緒以灼看著禹先生拿出一卷玉簡挑挑揀揀, 最後定下了十個人,其中有的人並不在平樂府, 有的人還在赤地沒有回來,最後雇到的人就隻有三個了。

禹先生隻要求他們將他與緒以灼二人送到雲陽鎮, 在重金的誘惑下,那三人即刻就答應了下來, 出發的時間就定在第二日的午時。

禹先生是通過平樂府的掮客與這尋寶人聯係的, 緒以灼隻知他們的名姓, 不知他們的麵容, 直到次日來到了城牆上,才見到這三位要帶領他們深入赤地的向導。

三位向導二女一男, 其中一男一女是雙生姐弟, 姐姐叫齊無央, 弟弟叫齊無禍, 他們是少有的平時僅僅二人結伴而行的尋寶人。許是因為雙生子間與生俱來的感應, 他們配合起來默契非常。據禹先生介紹,他們中一個神智有異時,另一個人能立刻察覺到, 讓対方清醒過來。除此以外,姐弟兩人都是化神初期的修士,在尋寶人中修為算是拔尖的了。

另一個看上十分靦腆,外貌隻有十五六的尋寶人小姑娘就更為特彆,她是個徹頭徹尾的凡人。

“她就是杜湘。”禹先生小聲向緒以灼介紹道,“雖然是個凡人,但赤地的情況比較特殊,修士在其中失去神智的可能性遠比凡人要大,我們這次去雲陽鎮主要靠她指路。”

緒以灼昨日也看過記載她們信息的竹簡,知道杜湘遠比看上去還要不簡單。

杜湘的靈根是典型的廢靈根五靈根,她沒有修行的天賦,連感知天地靈氣都做不到,這輩子都隻能是個無法修煉的凡人。然而她的母親卻是一個修士,被仇家追殺到走投無路之下帶著杜湘進入了赤地,那個時候杜湘不過六歲。她的母親很快就迷失在了赤地裡,而且帶著杜湘不知不覺來到雲陽鎮,最後變為了雲陽鎮裡的一具屍骨。杜湘靠著雲陽鎮裡尋寶人留下的一些食物,硬是待上了三個月。

三個月後平樂府府主派出來的尋寶人隊伍震驚地在雲陽鎮發現了神智依舊清醒的杜湘,他們發現赤地対杜湘的影響微乎其微,當機立斷就把她帶去了府主麵前。府主替杜湘報了她母親的仇,杜湘就一直跟在府主身邊做事,基本上就是府主的禦用尋寶人。

也就是平洲閣人脈通天,才能借到杜湘出手。

“可惜了,秦府主不舍得,不然我挺想讓小姑娘帶我們再往裡走的。”禹先生歎了口氣。

杜湘這種情況尚無他例,平樂府府主是個很容易知足的人,覺得現下能到雲陽鎮就不錯了,沒必要再去深處犯險。

“彆想了,人府主不會同意的。”緒以灼道,加快了腳步,推著禹先生就到了那三人麵前。

三位尋寶人提前到了指定的地點,看他們融洽的模樣應該已經互通過消息了,齊家姐姐站出來看向禹先生道:“您就是平洲閣的禹先生吧?”

“是我。你們三位應該本就認識,那也不用多介紹了,隊伍的磨合就等著進去赤地再說。”禹先生側開身子,讓這三人好將緒以灼看得更清楚,“此行的任務契約已經寫清楚,你們隻要將我二人送至雲陽鎮就可以返程了。途中如果遇到什麼危險,你們隻要儘力保護好這位緒姑娘,再沒能確保她安全的情況下不用考慮我。”

齊無央應下,心裡不禁好奇起這位緒姑娘究竟是誰。

禹先生平日裡極為低調,很少有人知道坐著輪椅的他就是平洲閣閣主本人,但齊無央是知道這件事的。正是因為知道,她才驚訝於平洲閣閣主竟然要親身為一個人前往赤地保駕護航。

禹先生沒有介紹緒以灼的身份,三個尋寶人也知情識趣地不去問。

幾個修士跳下城牆亦如反掌,杜湘雖然是個凡人,但她身上帶著許多凡人也能使用的珍貴法器,無需他人幫忙自己就下了城牆。幾乎是在站上赤地的一瞬間,緒以灼就感到了一絲異樣。

她本來就不是能藏好情緒的人,細微的變化都展現在了臉上。齊無央問她:“緒姑娘是第一次來到赤地嗎?”

緒以灼點點頭。

輪回之境裡的赤地畢竟隻是過去影像的呈現,難以完全複製赤地帶給人的感受。赤練山脈也算是赤地,但緒以灼沒有踏進去過,也許是因為形成的方式有區彆,緒以灼覺得兩者有很大的不同。

“習慣一會兒就好了。”齊無央笑道,“眼下還不是真正的赤地,再往前走一個時辰一般來說都是安全。”

一般來說,那就是會有意外。

“須彌牆底下也會出事嗎?”緒以灼問道。

“偶爾會。”齊無央道,“赤地之下就是黃泉水,黃泉水有時候會滿溢出來。這種情況在城牆底下幾年都發生不了一次,但越往裡走,這種情況就出現得越頻繁。”

齊無央認真道:“若是看到地麵上有不同尋常的積水,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避開。人一旦接觸到黃泉水很可能再也無法離開,世間沒有任何東西能浮在黃泉水上。”

其實還是有的。緒以灼想,比如她的溯回舟。

雖然不太擔心黃泉水的問題,但緒以灼還是仔細記下了。

緒以灼看著幾個人都默契地往北步行,問道:“隻能走過去嗎?”

“如非必要,儘可能步行。”對於雇主的問題齊無央知無不言言無不儘,“在赤地裡使用靈力和法器都很容易迷失方向,直接走過去反而不容易出問題。”

緒以灼又問:“什麼時候算是必要的時候?”

齊無央理所當然道:“自然是有人想殺人奪寶的時候。”

緒以灼愣住了。

“無法之地,殺人奪寶是再常見不過的事,不是隻有魔修才這樣的。”禹先生坐著輪椅從緒以灼身邊滑過,“有些劫匪自己不敢往深處走,就會在中途劫掠那些從深處帶回寶物的尋寶人。”

在赤地,路上會遇到劫匪是再正常不過的事,若遇不上那運氣真是好得出奇了。禹先生並不擔心劫匪,仙道裡頭修為高深的不會做這行,齊無央齊無禍這對姐弟基本就可以對付了。就算運氣真那麼差遇上了厲害的,隊伍裡不是還有個不顯山不露水的緒以灼。

禹先生到前麵和杜湘商量路線,緒以灼還在震驚於赤地這種地方居然也有打劫的。

“赤地裡的寶貝可不比那些幾百年才能開一次的秘境少。”齊無央告訴緒以灼,“平樂府和雲陽鎮之間本來就有很多修士組成的城鎮,他們落在裡麵的珍寶數不勝數,還有一些法寶沾染上黃泉水後自行發生了變化,成了能針対的魂魄的法器。這種法器最是稀少,哪一件拿出去都能炒出天價。”

緒以灼默默捂住了纏在小臂上的離生鏡,覺得自己真的好闊。

“要我說來,這些東西都不算什麼。”一直沒有說話的齊無禍突然開口道,“就是把整個北域的寶物都加起來,也不一定比得上尋方府裡的。”

齊無央抬手就敲了一下齊無禍的腦殼:“想去尋方府啊?你想都不要想!”

齊無禍捂著腦袋嘟囔道:“我就想想都不行嗎……”

北域珍奇,半數聚於尋方府可不是誇大其詞。昔年尋方府城主府、奇門、神脈遺族三足鼎力,北域的財富都流向了這一當之無愧的北域中心,帝襄覆滅神脈遺族後也隻帶走一半基業,剩下的全部留在原處。誰也沒有想到過尋方之變最後會是這樣的結果,積累了萬年的財富沒有一樣能帶出去,全部都留在了已然被赤地埋葬的尋方府中。

可惜了,正如齊無禍所說,他隻能想想。至少目前為止,尋方府還是個有去無回的地方,緒以灼心想自己或許也會是那些有去無回的修士中的一個。

一行人才午時一直走到了天黑,走過的距離正能合上大多隊伍的腳程。就算不考慮夜間可能有的危險,考慮到隊伍裡唯一一個凡人杜湘的身體情況他們每天也必須有些休息。在杜湘的帶領下,他們在戌時來到了坐落在赤地中的一間客棧。

客棧必須有人駐守,而在赤地這種地方久待是極其危險的事。駐守客棧的人七天就必須輪換,報酬也極為高昂,相対的,客棧一夜的住宿費也是天價。

住宿費用自然是由雇主承擔,禹先生財大氣粗地付了五間房的房費。他們在這裡休整一晚,明日辰時繼續出發。

今日從平樂府出發的似乎隻有他們一支隊伍,客棧裡除了他們沒有彆的客人。一間客棧配了一個掌櫃一個廚師一個小二,算上客人上下隻有八個活人。

幾人在大堂用過飯後,就回了各自的房間抓緊時間休息。

客棧條件極其簡陋,又是完全陌生的地方,緒以灼睜著眼睛看了半宿天花板,完全睡不著。

也就她現在是修士,換做她是凡人的時候,明天早上甭想起了。

緒以灼做好了睜眼到天亮的準備。她也不知道到了什麼時間,預想中毫無波瀾持續到天亮的失眠忽地被木門開啟的細微聲響打斷了。

緒以灼立時看向鬼鬼祟祟摸進她屋裡的人,來者対上她的目光,也被嚇了一跳。

這個人她不久之前才見過,正是這間客棧的店小二。

緒以灼:“……”

誰能想到普普通通的一次失眠,竟然還能有意外收獲呢?

店小二見事情敗露,立刻換上了一副猙獰嘴臉,抽出法器就向緒以灼劈去。

緒以灼歎了口氣。

找誰不好,怎麼偏偏就找上了她呢。

幾息之後,緒以灼拖著已經沒有知覺的店小二出門,要去掌櫃那要個說法。

然後她就發現,自己兩側房間的門在同一時間打開了。

禹先生單手拽著掌櫃,杜湘有些困難地把廚師拉扯出屋。

三人一下子就發現了対方,頓時麵麵相覷,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作者有話要說:

第 15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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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盜臨時改搶劫的三人大概怎麼也想不到, 他們以為最好欺負的三個人,反而是最難對付的。

緒以灼就算意識再差修為也實打實擺在那兒,禹先生雖然身有殘疾但當年可是跟著帝襄一路腥風血雨殺過來的。至於杜湘, 她確實不如前邊兩位那樣凶殘,但作為平樂府府主的搖錢樹, 視如己出的乾女兒,身上法寶不計其數,她都不用做什麼自動護主的法器就把歹徒弄得昏死過去。

齊姐姐弟、杜湘三人都是老江湖了,往來赤地無數次, 沒有理由把雇主帶到黑店來, 更彆說杜湘也是被下手的人之一。

大半夜客棧雞飛狗跳, 蠟燭點上,大堂燈火通明。幾張桌子全被移到了邊上, 空出來的空地用捆仙鎖將掌櫃等三人五花大綁。

齊家姐弟剛被叫醒的時候還是懵的,看到被綁著的幾人後更是疑惑, 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加入了嚴刑拷打的隊伍。

那三人有賊心卻不禁打, 禹先生的鎖靈針往他們頸後才刺到半寸, 三人就痛得一五一十全招了。

原來他們至始至終都是劫匪, 根本就不是城中派來駐守此處的人員, 這間客棧是被他們強占了。由於人不能夠在赤地待太多時日, 客棧人手的輪換十分頻繁, 三個尋寶人看見陌生麵孔也隻當作是恰好換了一批他們不認識的人, 壓根沒有往他們是鳩占鵲巢的劫匪這件事情上想過!

“就憑你們三個控製不了這間客棧!”齊無央厲聲道, “說, 你還有哪些同夥,客棧原來的人被你們帶到了哪兒?!”

方才齊無禍已經將客棧內外仔仔細細檢查過, 整間客棧裡確實隻有他們八個人,沒有真掌櫃他們的蹤跡。

假掌櫃支支吾吾,禹先生懶得與他廢話,直接撚著鎖靈針的尾端往下壓。

看上細弱牛毛的小針卻是能夠直接作用在魂魄上的刑具,刺入處半點血點都無,假掌櫃卻痛得差點背過氣:“彆弄了!我都說,我都說!”

他麵無血色道:“我們是跟著一個叫砂真人的修士來的,他們想要去尋方府,來這裡綁了一個叫雲尚的男人走。那個叫雲尚的尋寶人的同伴,還有客棧裡的其他人都被他的手下殺了。”

禹先生問:“屍體呢?”

假掌櫃哭喪著臉:“屍體就隨手扔在半道,這兒是赤地,我也不知道扔在哪兒了啊!”

謊稱掌櫃等人已死沒有任何好處,禹先生相信了他們的話。

“這個砂真人是誰,雲尚又是誰?”緒以灼看了看四周,好像其他人都知道答案,隻有她一頭霧水。

對於這些情報,禹先生了如指掌:“砂真人是一個從赤練山脈偷渡過來的魔修,來到仙道的地盤後就在赤地乾起了殺人越貨的勾當。此人嗜殺成性,若是落在他的手裡,就是把身家全部奉上也彆想保得性命。”

一個能越過赤練山脈的魔修,實力無需多言,光是聽這一句話就可以想象了。

“就你們這些雜魚,砂真人看不上。”禹先生覺得假掌櫃不老實,作勢又要往下刺鎖靈針。

假掌櫃都被他嚇得跪在地上求饒了:“前輩,我說的都是真的,沒有半句假話!我們兄弟三個本來靠著在赤地小偷小摸掙些小錢,走了狗屎運去過梅花驛,有天說漏了嘴,不知怎的被那煞星聽了去,強逼著我們跟他們去尋方府!我們跟砂真人,其實也不是一夥的!”

“梅花驛,”禹先生喃喃道,“梅花驛已然過了雲陽鎮了,你們是怎麼去的,又是怎麼回來的?”

假掌櫃現在是禹先生問什麼他就答什麼,立刻倒豆子似的將當時的經曆完完全全都複述了一遍,他們也是存了心要越過雲陽鎮找死,實在是那日起了大霧,他們低頭連自己的手掌都看不清了,不知不覺間竟然已經離開了雲陽鎮,來到了照理說不可涉足的區域。

“霧散了後我們才發現自己竟然已經到了梅花驛,剛開始還覺得自己真是撞了大運,找到不少遺留在那裡的寶貝,可是想往回走的時候卻回不去了。我們被赤地迷了心智,明明霧都散了,但不知不覺間就會偏離路線,最後就是在原地打轉。”假掌櫃道,“後來,是一個姑娘救的我們。”

陷入絕境時突然出現一個救人於危難之中的姑娘,乍一聽上,像是話本裡頭才有的故事。

假掌櫃言之鑿鑿:“那個姑娘給了我們一串鈴鐺,拿到鈴鐺後,我們瞬間就清醒了過來,最後也是憑著它順順利利回到了平樂府。”

禹先生問:“那鈴鐺,你們帶在身上嗎?”

假掌櫃搖頭:“被砂真人搶去了。而且那串鈴鐺我們用過一次後就裂開了,我們後來又試過,已經沒用了。”

禹先生點點頭:“你形容下,那串鈴鐺長什麼樣?”

假掌櫃道:“就是北域最常見的魂鈴,樣式沒什麼特彆的。我當時還問過那姑娘這串魂鈴為什麼有這樣的用處,她沒回答,我又問了她為什麼要給我們,她說她要到尋方府去,應當是回不來了,在這裡遇到我們也是有緣,索性就送給我們。”

“這都要三十年了!”假掌櫃悲憤道,“那天殺的非要我們一起去尋方府,我們上次能活著回來全是借了那梁姑娘的光,我們哪有能力去尋方府!”

梁姑娘,尋方府。

緒以灼一愣:“送你們魂鈴的姑娘不會叫梁明月吧?”

假掌櫃搖了搖頭:“她沒說,我們隻知道她姓梁。”

緒以灼隻好將猜測暫時按在心底:“你繼續說。”

“後麵也沒什麼了。”假掌櫃小聲道,“我們確實不是什麼好人,但我們有偷東西搶寶貝的膽子,可沒那膽量殺人的!親眼見砂真人把雲尚以外的人都殺了後,我們就計劃著逃跑,這不是剛巧遇上了九鎖連環,成功跑出來了。”

假掌櫃的聲音越來越小:“逃出來後我們覺得來都來了,總不好白跑一趟,反正這客棧都空了,我們就假裝客棧的人,掙點小錢花花……”

禹先生皮笑肉不笑道:“順便半夜再偷點東西走是吧?”

假掌櫃連連求饒:“我們再也不敢了!”

他被符咒堵住了嘴的同夥也拚命點頭,生怕禹先生把他們哢嚓了。

禹先生倒轉輪椅,招呼緒以灼他們來到客棧外,隻留下齊無禍看著這三個人。

關上門後,禹先生道:“沒有血氣,他們應當是沒殺過人。”

杜湘不安地攪著手指,擔憂道:“雲尚竟然被砂真人抓走了。”

見緒以灼不太明白,禹先生道:“雲尚是仙令府府主的小兒子,也是頂尖的尋寶人。我這次本來也想雇傭他的,可惜他已經先一步進了赤地,沒想到他竟是撞上了砂真人。”

杜湘咬了咬下唇:“雲尚這次是跟著仙令府出去的,砂真人隻怕一早就知道了消息,專門等著他。”

齊無央直白道:“還好你沒和他一起出去。”

杜湘苦笑一聲。

禹先生道:“看來平樂府和仙令府的聯姻是要告吹了。”

緒以灼覺得自己知道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齊無央想了想,安慰道:“事情也許也沒那麼壞,砂真人想要雲尚帶他去尋方府,沒到尋方府以前總不會殺了他了。”

杜湘低聲道:“去尋方府和去死有什麼區彆呢。”

此行就是要去尋方府的緒以灼沉默了。

“不行,我得再去問問他們雲尚的事!”杜湘說罷就急匆匆回到了客棧,看她的模樣,平樂府和仙令府不僅是簡單的聯姻。

等她走後,齊無央問道:“禹先生,那三人該如何處理。”

“他們既然沒有殺人,那我們也沒必要要他們的命,就用捆仙鎖綁了關在此地吧。”禹先生道,“我會留書一封,客棧輪換的人來了看到後自然會知曉發生了什麼事。”

眼下確實也沒彆的什麼處理方法。

“我比較在意的,是那假掌櫃口中的九鎖連環。”齊無央道。

九鎖連環是赤地內一種極為罕見的天氣現象,白霧會自然形成一個一環套一環,極難突破的迷陣,給人感覺跟九連環似的,有人便將它叫做九鎖連環。那三人能夠借此脫困,倒也有些本事。

齊無央道:“九鎖連環範圍極大,又要一個多月才能散去,我們現在過去隻怕是會撞上。”

在她看來,現在不宜繼續深入,等九鎖連環散去再出發更為妥當。

禹先生淡淡道:“我們的要求是儘快到達雲陽鎮,無論中途遇上什麼。”

齊無央點頭:“我明白了。”

拿人錢財替人做事,既然禹先生堅持,那她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九鎖連環確實危險,但她也不是沒有遇上過。

本來想要好好休息的一夜最後沒一個人能休息,他們乾脆等天一亮就出發了。杜湘作為凡人體力很難跟上,也默默吃了些丹藥強打精神跟上隊伍。

正如假掌櫃所說,他們遇上了九鎖連環。沒走多久,一行人就遇上了無邊的白霧。

早有心理準備的幾人誰都沒有說話,齊無央掏出一捆紅線將幾人的手腕兩兩綁在一起,然後就一頭紮入了濃霧中。

第 1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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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線隻有剛綁在手上的時候有感覺, 之後若是不低頭去看,完全感覺不到它的存在,相反對身邊人的感知愈發清晰。緒以灼一邊連著禹先生, 一邊連著杜湘,走進濃霧中不久便看不見他們, 但他們的情緒卻能清晰地通過紅線傳達過來。

禹先生自始自終都無比冷靜,杜湘情緒雖然也很穩定,但總被一縷憂思籠罩著。

緒以灼本來就是個路癡,一踏進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霧中, 東南西北一下子就分不清了, 她完全靠著紅線的牽引往前走。

“九鎖連環越是外圍霧越濃。”齊無央的聲音像是也被霧氣阻隔, 聽上去不那麼清晰,“再走上五個時辰霧就會散去很多, 那時候天也要黑了,我們尋一個地方住下, 次日再繼續走。”

“中途能歇腳的地方不多。”緒以灼看過地圖, “我們這樣是不是很容易和砂真人他們撞上?”

畢竟在九鎖連環中迷路是常態, 誰也說不好砂真人現在是不是還被困在裡頭。

“雲尚是很好的向導, 他可能已經將砂真人帶出去了。”齊無央道。

然而杜湘低聲說道:“他更可能故意帶著砂真人在九鎖連環裡兜圈子, 好找到機會逃出去。”

齊無央:“……確實也有可能。”

“那砂真人, 應當是大乘初期的境界, 這一修為的魔修不太好對付。”禹先生道, “若是遇上了不要起衝突, 避開就是, 就算有什麼事也不要留在九鎖連環裡解決。”

他的後半截話, 主要還是在提醒杜湘。

齊家姐弟自然不想和砂真人起衝突,他們中隻有杜湘的未婚夫落在了砂真人手上, 兩方直接有了牽扯。

“我明白的,禹先生。”杜湘道,“這件事我會等將您和緒姑娘送到雲陽鎮,再傳令平樂府和仙令府派人過來。”

禹先生嗯了一聲,沒再多說什麼,他會雇傭杜湘自然對她的品行有所了解,有些話點到即可。

緒以灼聽得有些麻了。

不是說這世間沒幾個大乘期修士嗎,為什麼她覺得自己隨隨便便遇上的一個修士都是大乘期?

緒以灼有種預感,她這一行恐怕是要和砂真人對上了。走到哪裡麻煩就發生在哪裡,這可能就是穿越者亙古以來的宿命。

她的情緒被準確地傳達給了禹先生,禹先生一頭霧水,隻覺得緒以灼的情緒有些詭異,但也說不出詭異在哪裡。能感覺到緒以灼沒有被赤地影響後,禹先生也沒有去問。

如果他問了,緒以灼約莫能回答他,這大概就是接受命運後決定擺爛躺平的心情。

在齊無央的預計的,他們再走上半個時辰應該就可以看清彼此了,但是直到一個時辰後,她才看清身邊的杜湘。

“不對勁。”杜湘同樣也發現了蹊蹺。

緒以灼扭過頭去看杜湘,她們中間依舊有一層薄霧,但已經能看見彼此的輪廓了:“怎麼了,霧不是淡了麼?”

“太久了,這個時候這個距離,我們應該已經可以看清彼此的臉了。”杜湘道,“有些麻煩,我們這次遇上的九鎖連環是在移動的。”

她們原先計劃花四天走出九鎖連環,但現在看來,九鎖連環同樣在往赤地的深處緩慢移動。

她們先前對路線的判斷,也已經受到了九鎖連環的影響。

齊無央當機立斷道:“再走三個時辰,我們就在距離最近的建築裡歇下。下一個城鎮恐怕是走不到了,中間散有一些村落,能走到哪個算哪個。”

無論如何,她們都不能在天黑的情況下繼續在大霧中行走。

緒以灼和禹先生兩個外行沒有意見,全聽齊無央的安排,在濃霧中又行走了三個時辰。等他們來到一個村落的遺跡後,就不再往前走。

此時他們已經可以看清十步以內的事物,環繞村子走了一圈,稍微熟悉下周圍的環境後就找地方住下。村落大半已經陷入赤地之下,沒有找到寫有村子名字的石碑,這樣的無名村落在赤地中才是大多數。露在地表的隻有少數幾座建在高處,或是多搭建了幾層的村舍。一行人找到其中最為完好的一間,住進去後又將門窗都用符紙封住。

幾人都已辟穀,就連杜湘也帶了一大瓶辟穀丹,但眼下距離第二天出發還有好久,幾人閒著也是閒著,乾脆在屋子中央搭起了火鍋。

炊具是齊無禍提供的,看他翻出鍋後又翻出一罐罐調料,可見他們尋寶人平時在赤地裡也沒少打牙祭。

幾個人又湊了湊,找出新鮮果蔬,凍好的各類肉食,酒水果釀,米麵糕點,一頓飯異常豐盛,感覺都比得上去外頭酒樓了。

破敗的屋舍外一片死寂,連風聲都聽不見。緒以灼一邊抱著果釀小口小口地喝,一邊和人閒扯:“濃霧荒村,年輕男女,這可是鬼故事的標配。”

緒以灼指指外頭,濃霧荒村,又指指對麵的齊家姐弟,年輕男女。

他們一群人還聚在一起吃飯喝酒,這要是到了恐怖片裡頭,那就是暴風雨之前短暫的寧靜。

這時候屋外要是有什麼東西竄過,或是他們中有人突然要離開人群,再或是他們在這間屋子裡找到了奇奇怪怪的東西,那就套路起來了。

緒以灼說的話有些詞語修士們聽不太懂,但大概意思還是能夠理解的。齊無禍裝模作樣地嚇唬她:“緒姑娘,這赤地裡可是真的有鬼呢!”

緒以灼咦了一聲:“此話怎講?”

緒以灼半點都不怕,鬼她在離生門裡見得多了,好多鬼都是她的好朋友。

“也算不上鬼吧,”齊無央推了一下弟弟讓他彆瞎說,“就是一些殘魂罷了。”

齊無央指了指地下:“赤地底下流著黃泉水,黃泉水裡住著無目鮫人。黃泉水溢出的時候,無目鮫人也跟著來到陽界,有些倒黴的活人就連軀體帶靈魂被無目鮫人啃食。殘魂沒法轉世輪回,若是放在其他地方,過不了多久就消散了,但赤地或許是離黃泉太近,這些殘魂會漂浮在黃泉水的上層,不轉世,也不消失。黃泉水上漲的時候來到地麵上,重複生前做過的事,黃泉水落下的時候又被帶下去,無知無覺地漂在水中。”

“這些殘魂模樣也許有些可怕,但是對人無害,反而能起到一個預警的作用,殘魂出現,意味著黃泉水漲潮了。”

“你說的有些嚇人,是像這樣嗎?”緒以灼問。

“……嗯?”齊無央愣住,順著緒以灼指的方向看去。

隻見窗戶的缺口處漏出了殘破不堪的半張臉,那張臉上血肉模糊,到處是像被野獸撕咬後的缺口,乍一看幾乎看不出它原來屬於一個人。

齊無央:“……”

齊無禍一把就將地上散落的炊具食材全收回了空間法器裡,大喊道:“去高處!”

幾人動作極快,也不管手中沒吃完的東西,扔下就往高處跑去。齊無央一腳踹開門,黃泉水已經快要漫過門檻,他們沒法從外麵登上屋頂了。緒以灼也不管赤地裡最好不要用靈力,直接將屋頂轟開一個缺口,輕身躍了上去。

齊無央抱起杜湘,齊無禍也將禹先生連人帶輪椅扛起來,他們同樣憑借靈力登上屋頂,緒以灼已經找好下一個落腳處,招呼他們趕緊過去。

他們選的這間屋子隻露出地麵一層,不一定能高過黃泉水的水位,必須先去村子的最高處。這個時候也不管能不能動用靈力了,就照這些屋子間的距離,緒以灼心道她除非是武俠小說裡輕功蓋世的俠客或是蜘蛛俠,不然不用靈力哪裡過得去。

等登上最高處,緒以灼吃下齊家姐弟遞給她的據說能鎮定心神的丹藥。緒以灼嚼著覺得像糖豆,也不知道有沒有用,反正她動用靈力以來覺得自己一直挺清醒的。

大霧彌漫,又是夜間,他們在屋頂看不清下麵的情況,直到黃泉水快要漫上屋頂。

“再往上一些!”齊無央讓其他人繼續往上走。

此處屋舍都是硬山頂,幾個人站在正脊處後,也沒有更高的地方可以去了,再高就隻能上天。

黃泉水還在漲。

緒以灼已經準備好要把溯回舟掏出來了。

沒過雙坡一半後,黃泉水終於停了下來。

杜湘鬆了一口氣,一屁股坐了下來:“沒事了,黃泉水停下後一般就不會漲了。

有黑影順著黃泉水飄過來,緒以灼擔心是無目鮫人,取出一盞燈照向水麵,乍一看也被嚇了一跳。順水漂來的是一隻殘魂,也許是因為整個村子都被黃泉水淹沒,這些殘魂也重複不了生前的舉動,便跟一隻隻破敗的人偶似的漂在水麵上。

緒以灼回過頭,想告訴禹先生他們看到了什麼,卻被離自己最近的齊無央捂住了嘴巴。

齊無央搖搖頭,示意她不要說話,看向自己的身後。

緒以灼緩緩回過頭去,她的身後沒有想象中什麼突然立起來偷襲她的殘魂。

隔著不遠,差不多位於同一水平線的屋頂上,也亮著一盞慘白的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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