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思及此,胃囊之中有一團濃烈的酸意,如火一般燒灼著沈春蕪,眼看要湧入喉腔,但被她極力克製住,不至於在盛軾麵前失態。
偏偏盛軾還在火上澆油:“如果你想要顧辭做美人燈,本王明日遣人你送來。”
沈春蕪想不都想,搖首婉拒:“不用了,多謝王爺美意……”
“是嗎?”盛軾淡笑,“本王怎麼感覺你是惜他的命?”
沈春蕪聽出了他笑意背後的陰森殺意。
笑意愈深,殺意越濃。
沈春蕪根本不在乎顧辭的命,顧辭這種偽君子,她恨不得讓他下地獄。
但顧辭的命,隻能讓她親自來取,更何況,此人現在還不能死。
思量之時,她驀覺下頷一陣鈍痛,原來是盛軾加重了力道:“不回答本王,是在想著他?”
沈春蕪疼得直掉淚,露出了委屈孱弱的模樣,素手試探性地牽住了盛軾另一隻手,將其輕輕貼在她的心口上。
女郎隻穿著單薄的襦裙,盛軾明晰地感受到衣料下那一片柔軟嬌翹的輪廓,輪廓之下,一陣頗有的心跳聲隱隱傳來,像是一隻畫眉鳥在小口小口地咬啄著他的掌心腹地。
“王爺救我於水火之中,是我的救世主,我對王爺是絕對的忠誠,如何還能其他想法?”
盛軾見沈春蕪眸眶通紅,淚眼婆娑,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他抻開雙臂,終於將人抱在自己腿上,大掌輕輕拍著她羸弱的肩膊,算是安撫。
“按照俗例,三日後便是歸寧之日。”
沈春蕪聽到盛軾道:“你可要去拜一拜沈循?”
沈循是沈春蕪的父親,沈家被抄斬後,屍體都被扔去了亂墳崗。那時沈春蕪尚在獄中,聽聞噩耗,苦苦求了獄卒好久,獄卒勉為其難將沈循的屍首留存了下來,不至於讓父親葬身野犬之腹。
沈春蕪從詔獄出來後的第一時間,委托入殮匠安葬了沈循。
沈循如今安葬在了京郊以北七裡外的映紅山,沈春蕪一直想要去祭拜,但顧辭總以百般理由搪塞過去,從未帶她去過。時而久之,她看出了他的冷淡與敷衍,逐漸心灰意冷,不再低聲下氣地哀求。
入了襄平王府後,沈春蕪不是沒有求盛軾念頭,隻是暫時沒遇到合適的契機,沒想到今朝如願以償。
沈春蕪蒼白的麵容頓時有了血色,眸瞳雖無神,但因蘸濕了淚水,顯得瀅瀅剔透,分外嬌柔動人。
她雀躍道:“真的可以去拜阿父嗎?”
“自然可以。”
盛軾端詳著她的容色,輕然一笑:“你將這美人燈掛在簷下三日,三日後,本王便帶你去。”
沈春蕪笑意僵在臉上。
果然,天底下沒有免費的餡餅。
瘋子總有一套將人往死裡折磨的玩法。
她試圖商榷:“有商榷的餘地嗎?”
“沒有。”盛軾在她耳屏邊輕輕耳語,“你若不願,本王不會強迫。”
感覺他要改變主意,沈春蕪咬了咬牙,道:“我願意的。”
不就是三日嘛,她撐得過去的。
沈春蕪按捺住極度不適,一晌揀起燈籠的挑柄,一晌執起竹竿,戰戰兢兢地將它懸掛在了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