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三十一章】(2 / 2)

我棲春山 孤荷 10220 字 2個月前

仲太後任由長公主這般說話,絲毫沒有要阻攔的意思,眾人回以禮貌一笑,象征性地也應付幾句溢美之詞。

宋明瀟揮著繡帕,掩唇而笑:“我也沒母親說得這般好,都是皇祖母教得好。”

魏紅纓簡直受不了,幾次想要離席,都忍住了,低聲對沈春蕪吐槽:“一天到晚,皇祖母長皇祖母短的,煩死了,生怕所有人都不知曉她是太後親侄女!”

眾妃之中,也有跟魏紅纓一樣受不住的人,出聲另起話題:“閔元縣主德行良淑,品貌都是頂頂好的,是到了覓良婿的年紀,怎的一直不見動靜?”

宋明瀟最大的痛處,就是嫁人這一樁事體,方才那個妃子說話,幾如蛇打七寸,一下子打到了宋明瀟的七寸之上,引得她變了臉色。

怡和長公主亦是戛然止住誇辭,慍道:“頤嬪,你這是什麼意思?”

沈春蕪微微一怔。

原來,說話的人是頤嬪。

黃槐先前提過此人。

但沈春蕪沒特意留意過她,在此前的宮宴上,頤嬪的存在感並不算強,發言也少,一般是皇後和四妃說話較多,其他人都一旁聽著的。

眾人沒有言語,隻是有些愕訝,頤嬪怎麼敢跟怡和長公主叫板?腦子壞掉了?

沈春蕪想起來,今日下午符敘忽然被頤嬪的人叫走了。

宮中嬪妃若無要緊之事,不可能無緣無故傳宮醫。

現在頤嬪有底氣說話,看起來也不像是生了大病。

那就隻有一種可能……

沈春蕪的手輕輕放在小腹處,心中生了一個猜測。

眾人並未勸阻,顯然是想看一場好戲。

“臣妾就是字麵上的意思。”

頤嬪輕笑,“宮中但凡過了十六歲的公主們,幾乎都出降了,縣主如今虛歲十七,一眨眼二十了,一直不嫁人,賴在長公主府裡也不是個事兒,長公主說縣主是晚輩楷模,既然如此,難道要讓大家學縣主晚婚嗎?”

“你!”怡和長公主氣得聲音都顫了,“誰說咱們瀟兒要晚婚了?大把郎君要娶她!她挑也挑不過來,婚姻乃是人生大事,這不是得謹慎些嗎?”

頤嬪淡哼了聲:“謹慎嗎?臣妾不以為然,聽聞縣主前些時日跑去京郊軍營裡,尋襄平王傾訴衷腸來著,遭醜拒後,又哭哭啼啼跑回宮裡,這種行為,絲毫沒有將王妃放在眼裡呀!”

說著,轉眸望向某處:“你說是嗎,襄平王妃?”

一語掀起千層風浪!

正在品嘗桂花蜜糕的沈春蕪:?

你們好端端的吵架鬥嘴,為何也要將我卷進來!

縱使目不能視物,這一刻,她也感受到諸多目光,四麵八方投射來,如同紮在草船上的箭簇,紮得她如芒在背。

壽宴上的氛圍,混亂又亢奮。

怡和長公主惱得尋不出辯駁之詞,不由望向太後,太後這回壓著太陽穴,不響。

宋明瀟也是如罹雷殛,頤嬪竟敢膽大包天,將她的醜事揭出來!簡直活膩了!

她不由覷了沈春蕪一眼,所有人也在看她。

沈春蕪心想,若是不寬宥宋明瀟,可不就落了個不大度的名聲?

若是什麼也不做,就這麼輕易放過宋明瀟,難免在一眾同齡的貴女之中,落入下乘。

再想想頤嬪,她與此人完全不熟,也沒說上過一句話,頤嬪三言兩語攀扯上她,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

現在不容自己想太多,要迅疾做出回應!

沈春蕪代表的是襄平王的顏麵。

若是盛軾來做,遇到這檔子事兒,他會怎麼做?

沈春蕪想了想,起身道:“閔元縣主所行之事,臣女都知情,太後娘娘曾為縣主與王爺主婚,最後婚事未成,這也許成了縣主的心結,所以才會去軍營之中坦誠自己的心意。”

“同為女子,臣女佩服縣主的坦蕩磊落,若臣女是縣主,身在這種處境裡,斷沒有一腔孤勇行此事。行常人所不能行,壯士也。”

沈春蕪話鋒一轉,“但身為王妃,臣女對於縣主所行之事感到困惑費解。此前,縣主沒少在日常言行之中,做出擠兌臣女之事,縣主若是因愛生恨,選擇報複臣女,臣女也不是什麼善茬,來日必會以牙還牙,絕不心慈手軟。”

“當然,臣女也希望縣主能自愛,莫再做輕薄自尊之事。”

這又是褒又是貶的,整得宋明瀟說不出話來。

人一般都是挑好聽的話來聽的,所以……沈春蕪方才誇她什麼?

這廂,頤嬪輕笑了聲,仿佛是嘲弄沈春蕪幼稚發言:“所以,王妃說了這麼一堆,到頭來,還是選擇原諒縣主麼?”

燕皇後出聲:“頤嬪,不得無禮。”

頤嬪敢嗆長公主,卻不敢在皇後麵前放肆,訕訕地捏了捏帕子。

眾人以為鬨劇結束了,仲太後遂是打算繼續走流程。

冷不防地,忽聽沈春蕪道:“頤嬪方才說的話,我並不認同。”

頤嬪眼皮一跳,淡掃過去。

“不論早婚抑或晚婚,都是女子的一種選擇,並無優良對錯之分。”沈春蕪道:“臣女不認同女子天生隻有嫁人這條路,女子有思想,有抱負,有才華,有靈魂,還有美貌,能跟男兒一般成事。”

這番話讓眾人心驚肉跳。

頤嬪沒反應過來,倒是溫貴妃譏誚地“喲”了一聲,“你這番話說得如此冠冕堂皇,既然抗拒成婚,為何又要嫁給襄平王?”

“臣女並不抗拒婚姻,臣女的意思是,女子既可以嫁人,也可以選擇不嫁人,去實現人生其他抱負。”

沈春蕪輕輕指著身後的深林山原,“人生,不是一堵宮牆,而是一片曠野。”

宴上有片晌的沉寂,緊接著是一片喁喁私語。

魏紅纓低聲欽歎:“能說常人根本說不出的話,你才是真壯士……”

頤嬪看著沈春蕪的眼神,添了一絲複雜,掐著帕子沒有說話。

倒是溫貴妃的麵子過不去了:“你也就口才好些,現在也彆扯一些虛頭巴腦的話,在現世裡,女人嫁得好才有出路,若是不嫁人,哪裡來的盼頭?你能找出哪個人,不嫁人,人生還能如意的?”

沈春蕪淡笑出聲:“太後娘娘呀。”

溫貴妃輕諷:“太後娘娘哪裡不嫁人——”

“了”字未說出口,她陡地噎住。

仲太後睥睨了溫貴妃一眼,溫貴妃臉色變了變。

仲太後出身大楚建朝以前的皇族,她十五歲當秀女,三十歲當女將,四十歲當女皇,後來當了太後,一當就是十五年,她惟獨沒當過皇後。

不是沒有封後大典,而是仲太後拒絕了。這不是傳言野史,而是板上釘釘的史實。

沈春蕪說仲太後沒嫁過人,這句話沒毛病。

她的論證也無懈可擊,仲太後是女人,沒嫁人,卻做成大事。

溫貴妃尷尬得說不出話。

仲太後露出一抹笑:“聞舟新婦,你倒是了解哀家。”

這個笑裡,流露了一分極其罕見的真情。

沈春蕪很乖巧地道:“禮官頌詞上有說啊,臣女一聽就記著了。”

宋明瀟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