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誘(2)(2 / 2)

錦繡芳華 九月輕歌 16708 字 5個月前

霍天北頷首,“沒錯。”

“那就不對了。”顧雲箏不解地看著他,“你從軍不是該在老侯爺麾下麼?”

“照常理是應如此。”

“那……”顧雲箏很困惑,抬手撓了撓額角,“你怎麼會跑到暉州去呢?我想想……嗯,那時候的暉州總兵,是現在的西域總督葉鬆——你怎麼會跑到他麾下去的?”

霍天北笑著反問:“我也奇怪,怎麼會跑到他麾下從軍的?”

顧雲箏白了他一眼,俯身趴在地圖上,撐肘托腮,眼含探究地凝視他。或許,是老侯爺與葉鬆是至交,所以將嫡次子交給了葉鬆管教?

他成名之後,廣為傳揚的是他一次次力挫敵軍創下的赫赫戰功,之後便是他做出的讓人毛骨悚然瞠目結舌之事。至於他本人,至於他成名之前,無人提及。起先以為是因他生於西域,京城人士無從得知,而從她生活在霍府之後,越來越覺得這情況有些奇怪。

她暫時忽略這問題,委婉詢問他以前的經曆,“那你在葉鬆軍中停留了多久?”

霍天北道:“三年多。”

“剛到軍中時,是幾品官職?”她語氣誠摯,“左右也無事,快與我說說你在沙場耀武揚威的經曆。”又促狹地笑,“給你一個炫耀的機會。”

“官職?耀武揚威?你倒是看得起我。”霍天北漾出含義不明的笑,“最初就是個無名小卒,後來才有了官職,軍營中的品級,從不入流、九品開始,每一級都做過,隻是時間有長有短。”

顧雲箏一時愣怔,全然沒想到他會給出這樣的答複。他是老侯爺的嫡次子,怎麼會從無名小卒做起?而且還是腳踏實地做到了一方將帥——若他不是出自將門,很正常,但放在他身上就太不正常了。多少功勳子弟,都是初出茅廬就能任職四品五品官職,更有不曾進過沙場就直接被委任將帥的先例。

“這是老侯爺的意思麼?”顧雲箏凝視著他,很是不解,“將門子弟,不是稍有建樹就能做個四五品的官麼?有一些人,甚至從未打過仗,就掛帥出征一朝成名。你又是出自功勳世家——”

“是有很多這樣的先例,我沒這樣的運氣。”霍天北語聲分外平靜,“但是葉鬆對我也很不錯,一直對我儘力提攜。”

顧雲箏愣怔片刻,喃喃道:“老侯爺是對你寄予厚望,還是根本就不管你的死活啊?”這話其實對老侯爺很不敬,可她此刻實在是太驚訝,話沒經腦子就說了出來。不給兒子一點眷顧的父親,讓兒子飽經風雨的父親,終究是極少數,原因隻有兩個,要麼是如山一般的深沉父愛,要麼就是對兒子百般嫌棄不予理會。

霍天北自嘲地笑了笑,不說話。

她又輕聲問道:“既然葉鬆儘心提攜你,你怎麼又回到了老侯爺麾下?”

“那時候,有些將領知道了我是霍家人,葉鬆又要上折子給我請功,宣揚出了要讓賢的話。父親也不能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和葉鬆周旋許久,把我要回了他軍中。我到如今這一切,算是葉鬆給我的。”

一句話,透露了太多信息。老侯爺對他沒有所謂的深沉父愛,而葉鬆慧眼識珠,將一個少年一步一步鍛造成了一代名將。到了如今,在當初那少年站到比他更高的位置的時候,沒有忌憚,選擇協助、追隨。葉鬆這樣的人物,讓人不需相見便已心生欽佩。

這話題觸及到了他一些經曆中的陰影,便是他願意如實告知,作為詢問的人,不亞於在人傷口上撒鹽。那是她不忍心做的事,打住了這話題,讓春桃換一杯熱茶。

春桃一直奉行離霍天北越遠越好的原則,這次也不例外,徑自將兩盞茶送到了顧雲箏手邊。

顧雲箏笑著將茶盅遞到霍天北手邊,“你這性子……真不知你在軍中是怎麼過的。”

“在軍中都是同生死共榮辱的兄弟,也隻有一時的不適。”霍天北其實對自己這習性也很頭疼,解嘲地笑,“下人在麵前時日久了,我也就習慣了。已經儘量在改。”

顧雲箏料得到,他平日裡少不得遇到陌生的甚至嫌惡的人,心裡卻要強忍著,那滋味一定也很不好受,是以,笑容中就多了一點點同情、理解。

這時候,秦姨娘與安姨娘來了。

秦姨娘臉上的妝容有些濃,用來遮掩下午哭紅的雙眼,因此顯得愈發明豔照人。

安姨娘還是穿戴得尋常,既不鮮豔奪目,也不似顧雲箏那樣簡潔素雅,似是有意如此。

兩個人行禮之後,顧雲箏剛要請她們落座,霍天北發話了:“你們去彆處說話。”

顧雲箏無奈地說了聲是,又看向兩位姨娘,她們若是趁機告辭,免了無謂的寒暄也不錯。

秦姨娘含嗔帶怨地看向霍天北,他卻凝眸看著地圖,眼瞼都不抬。

安姨娘則是向後退了兩步,姿態恭敬,等著顧雲箏移步彆處。

顧雲箏沒法子了,總不能人剛來就端茶送客,轉去西次間與兩人說話。

秦姨娘道:“夫人,妾身自知見識淺薄,行事沒個章程,就想著日日服侍在夫人跟前,端茶送水,學學規矩。”

居然自己提出在正室麵前立規矩,這是真豁出去了。想來是聽說了霍天北自午後就回府的事了,想在立規矩之餘多見見他。換個人興許會樂得答應,可顧雲箏沒這份閒心,且是一想就嫌煩,笑道:“要學規矩啊。平日在房裡多看看經書,多做做針線就好。我身邊不缺端茶倒水的。”

秦姨娘並不放棄,嫣然淺笑,“妾身也是想跟著夫人長長見識,還請夫人成全。”

“你想長什麼見識?”顧雲箏語氣淡漠,“懂得安分守己、聽命行事、清心寡欲就行了。”

秦姨娘咬住唇瓣,垂了頭。

顧雲箏轉向安姨娘,“安姨娘今年多大了?”

安姨娘道:“奴婢今年十五。”

十五,也就是說,進侯府的時候才十四。顧雲箏又笑問:“平日裡喜歡做什麼?”

安姨娘笑答:“喜歡看看書,做做針線。”

顧雲箏含笑打量,見她怎麼看怎麼像個出自於書香門第的大家閨秀,可見安家雖然是經商之輩,對她的教導卻是很花了一份心思的。既然如此看重,怎麼就舍得將她送到侯府做妾的?

安姨娘已道:“奴婢想著繡一幅屏風送給夫人,夫人可有喜歡的圖樣子?”

顧雲箏到此時幾乎已經能夠確定,秦姨娘來請安是為了接近霍天北,而安姨娘卻是衝著她來的。一幅屏風,尤其是要送人的,需要很好的繡藝,還需要大把時間,沒有一定的誠意,是不會提出來。沒有人會放著清閒日子不過,偏要給自己找個耗時耗力又損耗眼力的事情。

而安姨娘如此行事,也正合了顧雲箏的意,她看重安姨娘背後的一方巨賈安家。沉吟片刻,她笑道:“你要是真有心,就給我繡個掛屏吧。尺寸不需太大,省得累到你。我喜歡有貓兒的圖案,你那裡有這種圖樣子麼?”

安姨娘笑看著顧雲箏。初次見麵時,顧雲箏給她的感覺是樣貌出眾,舉止端方,今日對待秦姨娘的態度是溫和中透著強勢,言辭間的分寸拿捏的很好,而此刻的感覺則是對這位夫人有了幾分親切感。在她印象中,喜歡貓貓狗狗的人,大多是有著孩子氣或心軟的一麵。

由此,安姨娘爽快地點頭,“夫人手裡若是有合心意的圖樣子,就命人拿給奴婢。若是沒有,奴婢回房去找找,過兩日讓夫人選一個。”

顧雲箏手裡當然沒有尺寸合適的,她隻有繡在小物件兒上的小貓滾繡球的圖樣子。剛剛提出來,還想著去找一幅自己喜歡的畫,讓安姨娘照著描一個。此時聽了這話,自然欣然點頭,又喚來李媽媽,三個人商量著定下了掛屏的尺寸。

李媽媽笑道:“明日我就找人著手準備掛屏的框架。”

顧雲箏笑道:“那就麻煩你和安姨娘了。”

事情定下來,安姨娘又坐了片刻,起身道辭。

秦姨娘一直冷眼看著三個人熱熱鬨鬨地說話,早就不耐煩了,也就隨著安姨娘道辭離開。

顧雲箏回到東次間的時候,霍天北還在看著那幅地圖,手邊多了筆墨、小銀壺,在一些疏漏之處做了標記,在一些山林周圍做了記號。

“怎麼和她們說了這麼久?”他問。

顧雲箏就把掛屏的事情說了,聞到淡淡酒香,知道銀壺裡放的是酒。

霍天北不置可否,旋開小銀壺的蓋子,喝了一口酒。

顧雲箏深深呼吸,辨出是梟花堂的味道。又將銀壺從他手裡奪過細看,手掌大小,扁長方形,手握著的兩麵打磨得弧度圓潤,“這東西倒是不錯。”

霍天北笑道:“是不錯。改日想送我東西,就送這種酒壺。”

換做彆人,會趁勢說如果喜歡改日送你一個之類的話,他倒好,趁勢和她要起禮物來了。

顧雲箏很無語,把酒壺塞回他手裡,“看你這架勢,是不是又要忙整夜了?”

“嗯,你先睡吧。”

“好啊。”顧雲箏巴不得如此。

“讓人把賀衝喚來。”

顧雲箏讓春桃去東院喚人,自己則由李媽媽服侍著沐浴歇下。

李媽媽退下之前,說堇竹明日一早就帶著兩個二等丫鬟過來了。

顧雲箏愈發心安,唇角含著笑意,滑入錦被,安然閉上眼睛。隱約聽到霍天北與賀衝說著那幅西域地圖的疏漏之處,如何加固邊境的防守,又說起了如何改善西域民生,更說起若是來日進攻西夏當讓誰為主帥誰為先鋒。

他人在京城,可西域所有事情都沒放下,且一直控製在掌心。而賀衝呢,在明處沒有官職,在暗中卻是他得力的助手、幕僚。

後來,兩人一起去了東院,霍天北終夜未回。

第二日一早,秦姨娘與安姨娘來過之後,堇竹帶著兩名二等丫鬟過來了。

堇竹今年十七,眉宇間透著男兒英氣,說話語氣也似男孩子一般,全無女子的柔和婉轉。

顧雲箏留心觀察,見她走動時腳步聲輕微,眼中神光充足,疑心是個學過拳腳功夫的,便直言問了。

堇竹答道:“奴婢進府服侍侯爺那年八歲,侯爺也不喜身邊人都是手無縛雞之力,允許我隨徐默等人一起學些拳腳功夫。”

顧雲箏釋然一笑,讓李媽媽給新來的三個人安排住處,自己帶著春桃去了太夫人房裡。

二夫人、三夫人早就到了。

顧雲箏給太夫人行禮後,二夫人就笑道:“四弟妹快隨我去見見管事吧。”

顧雲箏卻道:“二嫂稍等我片刻。”之後到了太夫人跟前,直言不諱,“我有事要求您。”

太夫人語氣特彆和藹,拉了她的手,道:“遇到什麼事了?隻管與我說,我給你做主。”

顧雲箏就輕搖著太夫人的手臂,語氣似是個撒嬌的孩子,“我房裡也沒幾個會看賬算賬的,可是這兩日不是要對賬麼?我倒是也能大包大攬,隻是擔心對完賬的時候已經過了您的壽辰。”

太夫人被她的言語引得笑起來,“那你想要我怎麼幫你?”

“想請您借給我幾個人,幫我對賬。”顧雲箏坐到太夫人身側,“這樣一來,我看看主要的賬冊就行了,能偷個懶。您看這樣可行?”

二夫人臉色微變,欲言又止。

三夫人卻眼含欽佩的笑望著顧雲箏。

太夫人心念數轉,爽快點頭,拍了拍顧雲箏的手臂,“好,我答應你了。等會兒就讓楊媽媽帶上幾個人去幫你對賬。”

二夫人忐忑不已,暗罵顧雲箏著實是個奸詐的小狐狸。這內宅的一切,原本都是太夫人的,而她是代為打理的。現在倒好了,讓太夫人房裡的下人幫忙對賬,豈不是等同於讓老人家查她的過失?這招也太狠了,哪有一點兒葷腥都不偷的貓?她轉念想想,不免懷疑這主意是霍天北出的,最起碼,顧雲箏看起來沒有那麼壞。

顧雲箏的笑容愈發燦爛,親親熱熱地挽了太夫人的手臂,“我就知道,您對我最好了。再有啊,等會兒您能不能去給我撐撐場麵?”語聲愈發甜軟,“您彆看我笑嘻嘻的,這心裡一直打鼓呢,生怕那些管事欺負我年紀小不懂事。我要是在她們麵前露怯,豈不是辜負了您的厚望,丟了您的臉麵。隻要您往那兒一坐,我這心裡就有底了。您就答應我吧。”

二夫人看著一味撒嬌賣乖其實處處算計她的顧雲箏,險些氣得身形倒仰。

太夫人笑容中有著發自心底的愉悅。不論這小兒媳此刻的撒嬌、恭維是出於真心還是假意,都讓她受用得很。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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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uochiufang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4-17 06:34:12

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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