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與花(3)(2 / 2)

錦繡芳華 九月輕歌 17668 字 5個月前

放下這些,她去陪著熠航玩兒,午間一起吃了飯,哄著熠航午睡。

午休時,大夫人、二夫人各遣了丫鬟來,要顧雲箏吩咐外院的人備車,前者要回娘家,後者要去秦閣老府中串門。

二夫人是真去串門,還是替太夫人去秦府傳話?顧雲箏猜測著,一一爽快應允。

之後,安姨娘房裡的丫鬟墨菊來了,恭聲道:“沈家娘子開了方子,姨娘回來後煎藥服了,現在就舒坦了很多,不再作痛。多謝夫人。”又將手裡一副小貓嬉蝶圖奉上。

顧雲箏看了那副圖,很是喜歡,賞了墨菊一枚小銀錁子,之後細細鑒賞那副畫。

霍天北回來之後,見她站在案前,笑盈盈的,便過去看了看,“又是貓圖。”

“嗯。”顧雲箏喜滋滋的,“看看,怎樣?”

“又從哪兒淘換來的?”

“安姨娘送我的。”

霍天北險些黑臉,“你想要什麼,還需一個妾室送你?”

顧雲箏看出他對安姨娘的反感,對秦姨娘是更加反感,自然是不會嗆聲的,隻得淺笑反問:“反正東西我喜歡,也收下了,你說怎麼辦吧?”

霍天北凝了她一眼,笑了,“收下就收下吧。喜歡這些貓貓狗狗的畫,我讓人幫你收集就是,彆再要彆人手裡的東西了。”

這是意外之喜,顧雲箏自是笑著點頭,“嗯,記下了。”

“走,服侍我更衣洗漱。”霍天北一副大爺的口氣。

看看,嫁人就是這麼回事,吃虧的時候太多了。顧雲箏心裡翻著關於成親利弊的小賬本兒,麵上不顯分毫,“好啊,妾身服侍侯爺。”

霍天北本意卻隻是逗逗她,哪裡會真要她服侍,“逗你呢,看畫吧。”

顧雲箏心緒明朗幾分,喚連翹去服侍他。

等他轉入寢室躺在床上看書的時候,顧雲箏親手給他沏了杯茶,送到他手邊,與他商量:“我等會兒要出去一趟,到多寶閣定一套文房四寶。再有,不是閒置著一個鋪子麼?我想儘快找營生開張。”

“行。”霍天北爽快點頭,“定下來之後,吩咐徐默就行。”

顧雲箏心頭一動,“你說——我和嫣兒合夥開個鋪子行不行?”

“這主意不錯。”霍天北展顏一笑,放下手裡的書,“過幾日我和舅舅說一聲,讓他出點兒銀子,私下給嫣兒一筆本錢。日後就是有個什麼事,嫣兒也不至於連傍身之物都沒有。”

顧雲箏笑起來,連連點頭,“是你說的這個理,那我就再等嫣兒一段日子。她現在正忙著打理內宅的事,肯定是沒時間。再有,你外麵一些規模不大不小的鋪子掛上嫣兒的名吧?——就是虛掛著,讓國公爺多出點兒血。”

“來,我們好好商量商量。”霍天北讓她坐在床畔,細細斟酌,“我手裡有一個將要開張的糧米鋪子,就用這個做幌子,說是你們兩個開的。至於你們真正合夥開的鋪子,心裡有數就行,賺了是你們的,賠了算我的。”

這麼大方,便宜的還是她和章嫣兩個人,顧雲箏自心底笑起來,“那我心裡更有底了。不過你放心,我會儘力打點,不會讓你做虧本兒買賣。”想了想宣國公那邊,應該是不會有波瀾,霍天北這也算是為了章嫣與宣國公走動,傻子才會拒絕。

末了又她建議道:“你彆總讓徐默給我們跑前跑後了,本來借著你的名頭,生意就很容易做。你總讓徐默出麵,我們就成了等著伸手拿錢的,我倒無所謂,嫣兒卻不可如此,她總要學著如何打理這些事。鋪子開起來之後,你就放手讓我們兩個做,行不行?”

“我這不是不想你事事出麵麼?好像我養不起你似的。”

“……”顧雲箏片刻沉默,戳了戳他額頭,“十個我你也養得起,誰心裡不知道?再說了,我陪嫁的宅子裡有小廝,不會拋頭露麵讓你落人話柄的。”

霍天北這才笑了起來,“有人手就行,這次我就隻管出錢了。”

“嗯。”她來路不明的錢財是不能讓他知曉的,也不介意他再次出錢幫自己開個鋪子,看了看他手裡的書,笑出聲來,“你真是什麼書都看啊。”今日他看的是茶經,書頁微微發黃,有些年頭了。

霍天北有點遺憾的樣子,“這些年閒暇時少,彆的事都放下了,如今得空就看看書。”

隻有飽讀詩書、閱曆豐富的人,才能如他一樣,年紀輕輕位極人臣,悲喜壓在心裡,給外人看的始終隻有平靜、溫和或清冷。又分明涉獵甚廣,連年征戰定然擱淺了他很多想潛心研讀的書籍,難怪這麼久一得空就看書,如今怕是恨不得一天有二十四個時辰來重溫書籍。

顧雲箏也就順勢起身,“那你專心看,我也該準備著出門了。”

“嗯。”

顧雲箏先去彙春路見汪鳴珂。

汪鳴珂一臉的哭笑不得,“夫人放心,隻要我得空,就會儘心指點顧安、顧平,不過是舉手之勞,夫人給了二十兩銀子,我實在是受之有愧。”

顧雲箏一本正經地道:“顧安、顧平如今隻是小廝,是因我放在外麵的人手不多,就算是給他們個管事的頭銜,他們也沒人可管。但從心底,我是希望他們來日能成為得力之人,若能得先生傳授十中之一的學識、見識,我便知足且安心了。”

汪鳴珂被隱晦地誇讚了一番,心情愉悅起來,也就不再推辭,說起正事:“我昨日與燕襲商量了半晌,想著還是開個小飯館更妥當。”賣文房四寶太文雅,他現在沒那心氣,開當鋪是想想就冒冷汗,還是開個飯館比較好,氣氛熱熱鬨鬨的,閒來還能喝兩杯。

顧雲箏微笑頷首,“開個不大不小的吧,最起碼要有幾間雅間,你與舊友敘舊方便,我去蹭飯也不至於坐大堂。”

汪鳴珂聽了直笑,“那自然是好。”

顧雲箏說起細節:“你和燕襲這兩日就四處轉轉。要上下兩層樓的門麵,三層也可以,地段選中上等的,房子的年頭不能太久,租期三年五年都可以。選出你們覺得最好的,我再去看。陳設方麵一概不留,到時候置辦新的。廚子儘量請有些名氣的,跑堂的、夥計也要有經驗的。花費上不需為我節省,要做就不可敷衍,不能讓人一進門就沒胃口。”

交待得很詳細,看起來並不是當做兒戲。可既然是自心底認真對待,她以自己的名義開個酒樓不就行了?現在霍天北權名、財名誰人不知?霍家人要是真想涉足酒樓這行當,與醉仙樓一爭高下都非難事。

汪鳴珂忍不住探究:“不瞞夫人,我起先以為您開個鋪子是做幌子,可現在您這架勢……我實在是想不通,鋪子開起來之後,您要我做什麼?”

顧雲箏失笑,“酒樓是個幌子,可幌子也要做得好看一些——你當初可是朝廷命官,若是隻守著個雜貨店、小酒館之類的鋪子,我想想都牙疼。說到底,還是想與你一同賺些錢財——這是辛苦錢,還有省力卻累心的錢,兩相兼顧也不錯。”

汪鳴珂神色狐疑,“累心錢是怎麼個說法?”

“如果現在有人給你謀個實缺,你做不做?”

“不做。”汪鳴珂想也不想就搖頭拒絕,“我早已斷了這心思,膝下孩子還是要用心讀書,可汪家人要考取功名的話……還是過幾十年再說吧。”

果然還是那個汪鳴珂,如今對朝廷的不滿怕是更重了。顧雲箏笑了起來,語聲輕快:“所以我才拉你一起賺錢,放心,不會讓你做觸犯刑法的事,我要用的,是你與舊時友人不時來往,把聽到的廟堂中事轉告於我。有一些官員,你了解他們的品行、履曆,我卻不清楚,到時我問起來,隻求你對我實言相告。”

汪鳴珂鬆一口氣,“這倒容易。”

“還有一件事,”顧雲箏認真地看著他,“我請了方太太明日到我府中喝茶。”

簡簡單單一句話,卻另有深意。汪鳴珂飛速地轉動腦筋。他與方元碌是多年好友,如今他為五鬥米折腰,成了定遠侯夫人的手下。而在這同時,定遠侯夫人又開始與方家走動。她要告訴自己什麼呢?

顧雲箏道:“方大人為人豪爽,很多人都曾向他借錢。”

跟他借錢是要付利錢的。汪鳴珂腹誹著。

顧雲箏繼續道:“近來方大人手頭有些拮據,已經沒財力支撐。但是沒事,過幾日他手裡就寬裕了,日子還會如前兩年一樣舒坦。”

汪鳴珂隱約猜到了她的用意。

顧雲箏見他若有所悟,也不再賣關子,把話挑明:“我是這麼想的,將部分錢財放到方大人手裡。我可以通過方太太說明這心意,也可以通過你把銀子借給他周轉。賺取的錢財,我拿六成,餘下的四成我不管。這種事我自己做的話,也不是沒有門路,但是方大人經驗豐富,門路更廣,比我做容易些。再者就是,我要請先生及時告訴我一些官員的底細,尤其是舉債的官員。自然,方大人也了解這些,他可以讓方太太轉告於我,也可以通過你轉告於我。我當然是想聽你告訴我,畢竟,你見解獨到犀利,方大人一說,相信你就能分析出利弊。”

汪鳴珂釋然之後,又陷入了新的困惑:“定遠侯府如今是京城第一勳貴之家,想要得知誰的底細,還不是易如反掌?即便是夫人從府中無從獲知這些,平日裡也能與各家女眷來往……”

顧雲箏擺一擺手,“有些女子大多是帶著自己的看法講述一些事,有失公允,能把清官說成貪官,能把忠臣說成佞臣,而且是一個人一番說辭,讓人聽了更糊塗,還不如不聽。”

汪鳴珂笑出聲來。其實男子也有這種人,做不到客觀看待一個人一些事,言辭會誤導彆人。

他又細細斟酌片刻。

方元碌前些年長期經營的勾當,需要的可是一大筆銀兩,那她的銀兩從何而來?

娘家絕對給不起她,那就是定遠侯了。可定遠侯為何如此呢?他是看似溫和實則清冷淡漠的人,不屑做那囂張的人,若是換個人,早就在京城橫著走了,而且沒人敢非議。說來說去,沒必要讓他的夫人私底下用這種方式獲知一些官員的底細。

可也不一定,各路消息、各種人的見解都了然於胸,總不是壞事。

他搖一搖頭,暗自嘲笑自己,想這些有什麼用?他現在隻想有個穩定的營生,錢自然是賺得越多越好,如此,自己最起碼能讓妻兒重新過上富裕的日子,能給孩子請個學識淵博的西席,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要自己做人家的西席養家糊口。

能改善處境,能與老友不時相聚,又不用重入官場,隻需及時告知定遠侯夫人一些消息一些看法,賺的還是貪官汙吏的銀子,還在這兒躊躇什麼呢?萬一定遠侯夫人翻臉,他倒無妨,可妻兒怎麼辦?誰敢說如今妻兒沒被人暗中監視著?

彆的不說,這位侯夫人就是身懷絕技之人,以往在閨閣中可就有武癡的名聲,彆說手無縛雞之力的妻兒了,就是想取他的性命,恐怕也是易如反掌。

他站起身來,深施一禮,“承蒙夫人器重,給我這樣一個好差事,我日後聽憑夫人差遣,竭儘全力做事。”

顧雲箏笑著頷首,“坐吧。我隻盼著你不會重蹈覆轍,不要讓妻兒繼續跟你受苦。”

汪鳴珂神色大窘,“不會了。再賭的話,夫人隻管命人剁掉我雙手。”

“我姑且信你。”顧雲箏隻重申一件事,“說起來隻是我與你、方大人一起做點兒買賣,不可用定遠侯的名頭。在明處,我隻是閒來光顧你的酒樓,偶爾與方太太相互串門閒話家常。”

汪鳴珂正色稱是。

濟寧侯蕭讓的事才過了多久?方元碌就是因為濟寧侯的緣故險些散儘家財。皇上分明就是個昏君,重用的人不是諸如定遠侯這種正邪難辨的,就是隻顧著貪贓枉法的,內閣一直明爭暗鬥,誰敢保定遠侯不會步成國公、濟寧侯的後塵?彆說顧雲箏刻意提醒這一點,就是不提,他們也是打死都不敢聲張。

顧雲箏站在汪鳴珂的立場上想一想,不難猜到他的想法。她需要感謝的,是霍天北的權勢和正邪難辨的做派。這樣的人的名頭讓她用著,便利之處太多了。

如果她現在不是定遠侯夫人,而是什麼貪官汙吏、偽君子的妻子……估計她一天都受不了,早就變著法子把自己弄成下堂婦了,日子不知是怎樣艱辛的情形。

與汪鳴珂商議了一些日後行事的章程,顧雲箏又托他做一件事:“詹事府大學士成大人有一所彆院,就在南柳巷,離方大人的彆院不遠,小巧精致,我想買下來。你見到方大人的時候,能不能托他促成此事?就用他的名頭幫我買下吧,這樣還有個好處,彆人也能知道他手頭又寬裕了。”說著看了看很是寒酸的陳設,“我陪嫁的宅子實在不成樣子,用來款待人太失禮,想私下置辦個地方,以備不時之需。”

汪鳴珂思忖片刻,點一點頭,“這事不難,我今日就去他家中,說說此事。”

顧雲箏取出一個寫著“方元碌親啟”的信封,“這些銀票買那所宅子綽綽有餘,餘下來的錢,讓他去醉仙樓擺幾桌像樣的酒席,來往的各色人等都請去聚一聚,給日後造勢。”

看起來是客客氣氣與他商量,其實早就胸有成竹了。汪鳴珂還能說什麼,笑著稱是。

出了彙春路,顧雲箏先去了沈大夫的藥鋪濟善堂,隻是為了見見這個脾氣彆扭又古怪的人。她戴著帷帽與春桃走進去,運氣不錯,見沈大夫正在慢條斯理的給人開方子,比之記憶中清瘦了一些,唇邊還是兩撇小胡子,再沒彆的變化。

春桃低聲問道:“夫人,我們買什麼藥材啊?”

顧雲箏隨口道:“要一包茯苓粉、三錢珍珠粉吧。”好歹是進門了,就照顧一下他的生意。

隨後,顧雲箏去了顧家,讓春桃知會前院的管家,請顧豐再幫她選幾個小廝,這是此行目的,看望顧太太倒是捎帶著的事。

顧雲箏怎麼也沒料到,會在顧家遇到二夫人。她進門時,二夫人正往外走。

作者有話要說:  【接上】

二夫人想來是已聽說了,看到顧雲箏並無意外,語聲輕快:“這倒是巧了,四弟妹又來看望親家太太?”

“是啊。”顧雲箏反問,“二嫂也是來探病的?”

“那倒不是,我是順路,就過來跟親家太太說會兒話,這才知道她不舒坦。”二夫人解釋之後,笑著道辭,“我還有點事,我們回府再說話。”

“好啊。”顧雲箏目送二夫人走出院落,帶著狐疑,走進廳堂,轉入寢室。

顧太太還是昨日那副樣子,隻是眼神閃爍不定,笑容牽強。錢媽媽站在一旁,也有些惴惴不安。

二夫人過來到底是為什麼呢?

顧雲箏不動聲色,落座後如常與顧太太寒暄。

顧太太應承幾句,瞪了錢媽媽一眼,“愣在那兒做什麼?還不去準備茶點?”

錢媽媽強作鎮定,額頭卻有細細的汗。

顧雲箏心頭警鈴大作,同時又有些慶幸:幸好顧太太與錢媽媽不是能藏得住事的人,若是神色如常,她還真不會心生戒備。她對這主仆二人的印象僅限於貪財,也就不能時時防範。

錢媽媽去而複返的時候,顧雲箏笑笑地打量著她,發現她捧著托盤的指節有些發白。

不會是想把她毒死吧?

至於麼?她不過是在相隔一年後又與霍天北有了床笫之事。

再說了,下毒?那得是多蠢的人才會做的事。後果太嚴重,牽扯太大,誰都想得到。顧太太也不像是那樣冷血傻到那種地步的人。

不可能是毒藥,那茶點裡麵藏著什麼玄機呢?顧雲箏斂目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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