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情濃(4)(2 / 2)

錦繡芳華 九月輕歌 12652 字 5個月前

方元碌、汪鳴珂、燕襲三個已走了,帶著她部分錢財,記下了她請他們做的大事小情。方元碌還是那副胖乎乎的樣子,變的隻是言行比之以往謹慎了許多。

顧雲箏坐在宅子的後花園。說是後花園,其實一朵花也無。

園子東麵是一個大大的魚池,岸邊垂柳成蔭,石桌、石凳散落在樹下。

園子西麵一個花廳,一個偌大的戲台子。

這宅子一直是成大人的,蕭讓曾租住過幾年——用來包戲子、養名妓。他自己的府邸,他舍不得讓彆的女子居住;他的彆院,顧雲箏都幫他布置過,舍不得讓他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居住。所以,他隻能糟蹋彆人的宅子。

這兒一度笙歌不斷,今日古琴琵琶,明日唱曲唱戲。方元碌就是因為這個,才吵著嚷著讓他們兩個找一批好工匠在南柳巷建造一所像模像樣的彆院。

蕭讓在外招惹的花花草草都在這兒,鶯鶯燕燕一小群,相處得竟極為和睦。每添了新人,顧雲箏就跑過來看看。在家裡不高興了,就過來聽曲看戲。回家時總是眉飛色舞地講給母親聽,母親瞠目結舌,氣蕭讓的放蕩,對她則是不知該哭該笑——那時候,母親還想著讓他們兩個親上加親呢。也是從那時候,母親斷了這心思,跟丫鬟說:“這倆沒心的東西若是一起過日子,不是過得雞飛狗跳,就是過成笑話。”

這樣過了一二年,蕭讓收斂許多,似乎是膩了這種日子,憐惜誰就給誰置辦些田產,容他偶爾過去聽個小曲兒、看一折戲就成。在她看來,不過是換湯不換藥。

是這麼個地方,她買下來了,當然不是用來睹物思人。蕭讓把他一些錢財藏在這兒了。

四進的宅子,不算大的地方,因為仆婦太少,顯得空蕩蕩的。隻有垂柳的園子裡,更是多了一份靜謐。

她起身緩緩踱步,從魚池走到戲台子,又繞著戲台子走了好幾圈,最後站在西北角,讓春桃喚來隨行的顧安和六名小廝,指著腳下,“把這兒挖開。”

春桃、顧安早就看慣或習慣了顧雲箏這種讓人一頭霧水的吩咐,難得的是六名小廝也無一絲遲疑,稱是後轉身尋來鐵鍬等物,埋頭苦乾。

春桃從戲台子對麵的花廳裡搬出一把椅子,讓顧雲箏坐著。過了片刻,兩個小丫鬟送來了茶點。

這兒也得添點兒人,除了丫鬟婆子,還要添點兒彆致的人物。顧雲箏一麵喝茶,一麵盤算著。

突然的,聽到了小鈴鐺因為急促奔跑發出的特有聲響,還夾雜著兩名婆子氣喘籲籲地呼喊:“捉住,捉住它!夫人,您小心!”

顧雲箏循聲望過去,看到了一條小獅子狗,正撒著歡兒地跑過來。小雪球似的一團,皮毛在陽光照耀下,閃著晶瑩的光澤。

她擺手示意兩名婆子止步,“沒事。”

兩名婆子這才鬆一口氣,放緩了步子,喘著氣走過來。

小獅子狗奔跑的速度也放慢了。

顧雲箏站起身來,對小狗拍拍手,“來,過來。”

小狗四下張望片刻,回頭看看兩名婆子,走向顧雲箏。

顧雲箏轉身拿過一小碟核桃粘,蹲下去,用來誘惑小狗,“來,我給你好吃的。”

小狗慢吞吞到了顧雲箏麵前,卻對點心沒興趣,舔了舔嘴角,黑葡萄似的一雙眼睛看著顧雲箏,兩條後腿一彎,坐在地上,毛茸茸的尾巴輕搖,掃著地麵。

就在這片刻間,顧雲箏喜歡上了這小東西。她抬手,摸了摸小狗圓圓的小腦瓜,又摸了摸它背脊。肥嘟嘟的,實在是太招人愛了。

兩名婆子走過來,其中一個解釋道:“這小獅子狗被一條大狗追著,沒頭沒腦地溜了進來。奴婢們怕大狗驚嚇了夫人,隻顧著把大狗攆出去,卻沒顧上這條小的。”

“沒事。”顧雲箏放下手裡的碟子,試著去抱小狗,“知道它是誰家的麼?”

“奴婢不清楚,要不要去打聽打聽?”

“行。”顧雲箏笑盈盈地把小狗抱起來,坐到椅子上,“趕快去打聽一下,問問是大人還是小孩子養的,若是小孩子養著的,就說會儘快送回去。若是大人養著的,就說我要出銀子買下。”

兩名婆子稱是而去。

春桃在一旁笑,“沒想到,仆婦少也有好處。要是仆婦多,可是連個蒼蠅都飛不進來。”

顧雲箏也笑,“是啊,我跟它有點兒緣分。”

“有緣分是一回事,您這也……”春桃蹙眉看著顧雲箏的衣襟,被小狗的爪子蹭上了幾個土印子,她拿出帕子幫忙拂去塵土。

小狗警覺地看著春桃。

春桃無奈,“你倒是真喜歡我們家夫人。我怎麼你了?我又沒碰你。”

小狗委屈的哼了一聲。

顧雲箏開心地笑起來。

“說起來,夫人不是特彆喜歡貓麼?”春桃不明白,“怎麼不養貓,反倒想養這小狗呢?”

“就是因為太喜歡貓,才不養。”顧雲箏溫柔地安撫著小狗,“貓其實難伺候,不似小狗。”

“倒也是。”

六七歲的時候,顧雲箏養過一隻貓。很普通的一隻白色家貓,不知怎地,跑到了府中,丫鬟們便將它收留了。她一見就喜歡,把貓抱回了房裡,寶貝似的照顧著。

算貓的年紀的話,那隻貓已經將近老年了。她養了兩年,貓在一天上午壽終正寢。

她特彆難過,抱著貓不肯撒手,也不去學功課了,哭了大半天。

還記得蕭讓在一旁嘀咕:“你都哭成傻子了,也行了吧?”

她不理,繼續抹眼淚。

他繼續嘀咕:“估摸著我死了你都不會這麼哭。”

那件事之後,她喜歡一切與貓有關的東西,卻再也不養貓了。怕了那份傷心。

至於這條小狗,她要和熠航一起養。熠航說過幾次了,想要一條小狗。

小孩子喜歡什麼想要什麼,都該嘗試。長大之後,就沒那麼多自由了,或是彆人不允許,或是自己不允許。

顧雲箏和春桃逗著小狗玩兒了很長時間。顧安等人往地下挖了很深,終於有了結果,卻都帶著點兒懼色。

顧雲箏抱著小狗過去看了看,見坑底是一個棺材,楠木的。

她嘴角一抽。這個蕭讓怎麼想的呢?想到他說過的用錢財給她陪葬的話,勉強接受了。

“放心,不是真的棺材,你們下去把蓋子打開。”估計沒錯的話,裡麵應該是放著小箱子。

顧安他們又忙了一陣子,從下麵取出三個一般大小的楠木箱子,各落了一把與箱子不相稱的大銅鎖,箱子的重量不等,一個很輕,兩個很重。

顧雲箏吩咐道:“搬到馬車上,帶回侯府。”

離開之前,兩名婆子回來了,笑道:“是這條街上一個生意人養的,聽說了怎麼回事,連說送給您了。”

顧雲箏想了想,讓春桃取出三十兩銀子,給那戶人家送去。這樣也算是一點彌補,不然就更過意不去了。

路上,顧雲箏摸著小狗肥嘟嘟的身形,給它取了名字——肥肥。

肥肥一路都很乖,任由顧雲箏抱著、逗著,毛茸茸的尾巴一直甩來甩去,很高興的樣子。

顧雲箏沒想到的是,回到侯府,小家夥開始鬨情緒,一溜煙地要逃跑。她有點兒沮喪,“這怎麼說翻臉就翻臉?一直都好好兒的。”

“是啊,這個小沒良心的。”春桃也很無奈,“是不是到了新家不適應?”

顧雲箏完全不了解小狗的脾性,隻得順著春桃的話道:“那就讓它適應兩天。”

堇竹詢問怎麼來的,顧雲箏與春桃隻說是在路上撿到的。

不能由著肥肥四處跑,顧雲箏將它暫時拘在房裡。

肥肥很生氣,衝著她哼哼唧唧,專往椅子下麵溜。

“這叫個什麼脾氣?”顧雲箏決定先晾它一會兒,轉去更衣時問堇竹,“五少爺呢?”

“在後花園玩兒呢。”堇竹笑道,“五少爺喜歡在水榭玩兒,連翹姐姐寸步不離地跟在一旁,您放心。”

顧雲箏放下心來,讓小廚房給肥肥做了一小碟紅燒肉,晾涼之後,端著碟子很不厚道地引誘肥肥。

肥肥竄來竄去折騰這一陣子,也餓了,選擇了屈服於眼前美食。

吃飽之後,它雖然還是有點兒不高興,卻也像是不好意思繼續鬨騰了,由著顧雲箏把它安置在膝上,給它用小梳子梳理一身雪白的毛。

霍天北踏著落日餘暉、帶著滿身酒氣回來了。進到東次間,看到他的夫人正抱著個毛茸茸的東西,笑得燦若秋華。

他愣了愣。

顧雲箏已看向他,還指著他告訴那個毛茸茸的東西,“這是侯爺,你看他好不好看?你喜不喜歡他?”

霍天北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細看看那個東西。是一條小獅子狗。

顧雲箏抱著肥肥走向他,“你看它怎樣?它叫肥肥。”

霍天北抬手打個止步的手勢,“你該不會是要養著它吧?”

“這話是什麼意思?”顧雲箏費解地看著他,這才發現他眼神不對勁,他不喜歡肥肥,他滿臉都寫著嫌棄。

這比肥肥方才的鬨騰還讓人頭疼。

她抱著肥肥,向後退了一步,戒備的姿態。末了,對他挑了挑眉。

霍天北按了按眉心,坐到太師椅上,“這東西,我們就彆養了,好麼?”

是用那樣溫柔又無奈的語氣和她商量,她一聽就心軟了。可是不行啊,這可是個嬌憨可人讓她一見鐘情的活物呢。她分外糾結地看住他,緩緩搖頭,“不好。我喜歡肥肥,我要養著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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