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情濃(12)(1 / 2)

錦繡芳華 九月輕歌 17633 字 5個月前

顧雲箏聽李媽媽說了二房的事, 笑著點一點頭。霍天北則是全無反應,斜倚著大迎枕看書,眼瞼也不抬一下。

他是始作俑者,沒誰比他更清楚, 可他不肯與她說。

多可恨。

過了一會兒, 徐默來了,交給霍天北幾本賬冊, 又把漪清閣這幾個月的賬目交給顧雲箏。

顧雲箏不解。

徐默解釋:“您看看,若是覺得情形不錯, 可以開個分號。”

“生意居然這麼好。”顧雲箏有點兒不敢相信似的。

“鄭師傅的確是有真本事, 不然生意也沒這麼好。”徐默喜滋滋的道,“如果換個繡娘, 肯定沒有現在這情形。”

顧雲箏忍不住笑,“這話你跟鄭師傅去說。我看看賬目,實在可喜, 就再開個分號。”

“成!”徐默行禮退下。

霍天北看了看手裡幾本賬冊, 交給顧雲箏,漫不經心地道:“這是我幾處彆院、田莊。彆院都有人打理,閒時去住三兩日也可,轉手賣掉也可。幾個田莊倒是不錯,有三個果園,一個花房,一個藥草園,均設有宅院。”

顧雲箏遲疑著接過, “這是怎麼個意思?”

“給你了。”他笑了笑,又取出一個荷包,“除了這些,再給你這三萬兩銀子。你會花錢,銀子給你用,我放心。”

“哦。”顧雲箏一時有些呆呆的。

霍天北笑著刮了刮她鼻尖,“果園一個種桃子、一個種杏子,一個種蘋果、葡萄。明年開春兒,我們去看桃花杏花,今年秋日,我們帶上熠航去摘蘋果葡萄。怎樣?”

“好啊。”顧雲箏應著,翻看賬目。果園都是二三百畝之多,且都是經營了六七年之久。他的意思很明顯,給了她每年固定的進項,還給了她一筆現錢,讓她不論怎樣都不需為生計犯愁。

“傻乎乎的,想什麼呢?”他捏住她挺翹的小鼻子。

“你才傻呢。”顧雲箏笑著打開他的手。她從來就不會抵觸他給她的好處,隻是以前或是因顧太太,或是因時機不對,再加上自己本就不缺錢,讓她沒辦法高高興興的接受。而今日這些,是他顧及她心情給的,意義便又不同。

“謝謝。”她沉默好一會兒才道謝,卻不知如何回報。

真的不知道。

他不讓她幫襯,甚至不讓她知曉他的事。

在他眼中,她能回報的,隻是魚水之歡吧?

一想就黯然。

也是因此,晚間身體癡纏時,她又開始自己和自己較勁,自己和自己鬨彆扭。後果不過是自找麻煩,惹得他變本加厲。

霍天北是故意折騰她。

她不知道,她一直讓他窩火得很。不,也許她比他更清楚。

在他身下,她從來不能完全綻放,總是有所保留。

不是出於害羞或矯情的保留,是從心底從骨子裡透出來的那份保留。她就沒有過真正因他失控的時刻。

每到本該意亂情迷的時候,他就會感覺到她從心底滲透出來的那份克製,而那份克製會直接地反映到她身體。

也許他有過酣暢淋漓沉迷其中的時候,但她沒有過。

再沒比這更讓他窩火的事兒了。

所以才沒完沒了地折騰她。

誰叫她總是心神恍惚的,誰叫她不能完全的享有、給予的?

他用最親密的方式發泄這份不滿,她就要有苦難言地接受他這份懲罰。

到底還差什麼,讓她是這樣的態度對待他?

偏生這種事不能訴諸於言語。要怎麼說?本就是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事,她若睜著眼撒謊不承認,他就是無理取鬨。

他地位越高越穩,就越不會輕視誰。但是他也有那個自信,隻要他想要的女子,隻要給他時間,他就能讓任何女子心甘情願跟隨他。要命的是,他如今隻想讓枕邊妻全心全意的待他,她卻不肯。

或者,是不願?

不願,又從何而起?

女人真是太麻煩了,讓他摸不清頭緒。煩死了。

煩死了她。他到底還有什麼沒給她,還有什麼不讓她滿意?

混賬啊,真是比他還混的小東西。

一麵氣得要死,一麵又狠不下心來粗暴對待。

狠不下心,舍不得。

一個自幼習武的女子,你有什麼舍不得的?——也這樣問過自己。說不出原因,就是舍不得,哪怕心裡知道她看起來是兔子,實則是狐狸,還是舍不得。而且那份舍不得會直接反應到身體上,也許想過讓她雪雪呼痛,但他做不出,舍不得。每次孟浪片刻,便會輕柔相待。

擰巴,擰巴死了。

恨她,恨死她了。

可也想她,每日都想。哪怕不碰她,抱著她入睡也心滿意足。

其實要的是很簡單——她從心底守著他、依賴他。就夠了。

偏生她不肯,也不告訴他為何。

多可恨。

顧雲箏真就是有苦難言,承受著他的時而激烈時而溫柔,隱約感覺得到他的情緒,卻無從安撫。

他不能太貪心,享有她的身體,還要她的心魂。

**

早間,顧雲箏洗漱時,李媽媽低聲通稟:“昨晚,秦姨娘去了太夫人房裡,過了子時才回去歇息。顧家的錢媽媽天沒亮就到了太夫人房裡。再有,太夫人曾命人去過顧家,像是尋找什麼東西。”

“由她去。”顧雲箏雙手浸在銅盆裡,銅盆裡是兌了一種醋的水,能將她手上的薄繭軟化、消除,“彆攔著太夫人。遲早有這麼一天,那就不如早一些。”

李媽媽稱是。

回到寢室,顧雲箏撩開床幃,俯身吻了吻醒了卻懶得起身的霍天北,“問你個事兒。”

霍天北漾出微笑,順勢環住她,不讓她起身,“說。”

“太夫人恐怕是容不得我了。你呢?”她眼波清明似月,“你給我句準話,我才知道怎樣應對。”

“我要是容不得你,不用跟你耗到今時今日。”霍天北側轉臉,吮著她一顆耳垂,“這種話你也好意思問?夢遊呢?”

“當我夢遊也行啊。”顧雲箏笑著掐了他手臂一下,“你這話,我當真了。”

“廢話。”霍天北咬了她耳垂一下,語聲有些慵懶,甚至是漫不經心的,“你要記著,不管是什麼時候,不管願不願意,我們都得一輩子在一起。我不會食言,分開也太麻煩。”

“食言——這話怎麼說?”

“娶你之前,我跟自己說的,不管好歹,這輩子隻娶一個女子。”

顧雲箏真是服了他。

很嚴肅甚至很嚴重的事,他就用這樣的態度、這樣的言語打發過去了。可也足夠了。態度雖然不鄭重,卻一定是心裡話。

一定要問問他的。有了他的允諾,她才能確定自己該順勢離開或留下。不然,心裡沒底。

霍天北捧住她臉頰,目光終於鄭重了一點點,“太夫人要是刁難你……”

“我先應付著,不行再找你。”顧雲箏對他笑。

“好。”他獎勵似的啄了啄她唇瓣,又一本正經地威脅,“要是弄到被她們掃地出門的地步,我可連你一並罰。”

“明白,我會量力而行。”她笑起來,“我們丟不起這種臉,對嗎?”

“知道就行。”

正房疑心太夫人要對顧雲箏下手的這一日,太夫人便有了動作。

是該如此,晚一些,就會錯失先機,不能將人打得措手不及。到這時候,顧雲箏也不能做到厭惡太夫人。這個忌憚她的人,起碼不會無理取鬨,做事有條理,不會讓她覺得無趣。

午後,秦夫人、寧國公府堯太夫人應邀到了霍府。

顧雲箏原本是要去北大街的,聞訊後取消了行程。就算不想取消也不行——秦姨娘過來了,而且是來挑釁的。

秦姨娘進到室內,開門見山:“妾身奉太夫人之命,來服侍五少爺。煩請夫人讓人把五少爺帶來,妾身要帶他去劃船。”

顧雲箏笑盈盈看著秦姨娘,“沒睡醒呢吧?”

秦姨娘微揚了臉,“夫人,這是太夫人的意思,你可彆當兒戲。”

看看,就知道她的謙恭柔順維持不了多久。顧雲箏腹誹著,喝了一口冰鎮綠豆湯。

“夫人,你倒是發話啊,總讓我這麼等著,合適麼?”

顧雲箏慢悠悠放下鬥彩小碗,“我不同意。”

秦姨娘冷笑,“夫人不讓我侍寢,不讓我立規矩,也不讓我服侍五少爺,這到底是為何?傳出去,可少不得落個善妒的名聲。”

堇竹也冷冷一笑,又以眼神詢問顧雲箏。

顧雲箏示意堇竹稍安勿躁,索性直言詢問秦姨娘:“你是故意來討打的,說吧,想讓我怎麼懲戒?”

“夫人這話真真兒是沒道理。”秦姨娘用手扇著風,仍是微揚著臉,看著上方,“太夫人吩咐的事,我自然要照辦。跟夫人說了半晌,你卻會給我這種說辭,顧太太是不是從沒教過你要孝敬婆婆,對婆婆的話唯命是從?唉……也難怪,小門小戶裡出來的人,不懂規矩也在情理之中。”

顧雲箏輕輕的笑,“你要是有點兒腦子,就該知道我輕易不發落人,可隻要發落哪個,哪個就彆想再在我眼前晃了。”語聲微頓,她眯了眯眸子,“你麼,把你活活杖斃都是輕的,但不是在今日。”她看向堇竹、春桃,“讓她安靜點兒。太夫人房裡的丫鬟應該來探聽風聲了,放出話去,就說秦姨娘正挨耳光呢。”

堇竹、春桃齊聲稱是。春桃幫堇竹把秦姨娘綁在椅子上、塞住嘴,這才出門。

顧雲箏走到秦姨娘近前,上上下下打量,“真是奇得很。你嫡母是個沉穩的,你姑姑是個沉得住氣的,兩個人都是聰明人,怎麼你就這麼蠢?”

秦姨娘冷眼瞧著顧雲箏,毫無懼色,心道:由著你猖狂一時,等會兒就有你好看的了。

顧雲箏愈發覺得好笑,“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夏蓮和穆姨娘還沒死呢。你真當我不知道下毒之事的始作俑者是你麼?你以為不追究是因沒有真憑實據麼?那你可就錯了。不追究,是因要了你的命也沒用,你死了,太夫人還會找個人代替你。我與其防範一個可能很聰明的,就不如留著你這蠢貨,日子也輕鬆些。要是你聰明一點兒,就該處處學著安姨娘,時日久了,讓我看到你的長處,興許我就能留你一條命。”她惋惜地搖了搖頭,“可惜,你自己活膩了,千方百計往死路上走。可惜,你這張臉,過了今日,我再也看不到了。說心裡話,你長得不難看,要是乖巧一些,侯爺懶得看你,我卻說不定要憐香惜玉。”

秦姨娘的臉色、眼神變了幾變,到最後,仍是驚疑不定,不能全然相信顧雲箏的話。

真是沒救了。顧雲箏擺一擺手,“把她帶到後罩房裡,等太夫人喚人來接她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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