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芳菲(4)(2 / 2)

錦繡芳華 九月輕歌 11916 字 5個月前

“太夫人和我妻兒現在西院住一段,等我打點好新居,便將他們接過去,分家就分到底。”霍天賜神色舒緩了一點,“你看這樣可行?”

“可行。”

“至於我,你最好從此刻就把我軟禁起來,否則……”

霍天北失笑,“你是朝廷命官,我怎能將你軟禁。”

霍天賜語聲轉為愉悅,“原來你真在意這一點,我們倒是真沒看錯如今的你。隻是這樣一來,你再想對我下手可就難了。等會兒鳳之浣就親自來接我去他家中,日後我就算是鳳閣老的入幕之賓了。”

鳳之浣是鳳閣老長子。之前隨父親返鄉致仕,如今隨父回京,正在候缺。

鳳閣老不論是當初興高采烈地想與霍天北結親的時候,還是在長女香消玉殞滿心怨恨霍天北的日子,對霍天北生平一些事的了解都比尋常人要多一些。

正是因為了解霍天北在西域時隻手遮天,才無從原諒長女事發後霍天北的不聞不問。

正是因為了解霍天北與家人不睦已久,才在這關頭允許長子籠絡霍天賜,加深霍氏兄弟的矛盾。

至於霍天賜,自然是甘願被外人當成棋子,也不肯屈服於霍天北。

霍天北怎麼會看不出這些,聞言仍是一笑,“恭喜。你去。”

霍天賜頷首一笑,“我娘、我的妻兒,就要拜托你與四弟妹照顧了。若是照顧不周,你該知道後果。”語必大步流星地走了。

霍天北笑著摸了摸鼻尖。霍天賜一向意氣用事,撞了南牆也不回頭,他抽離情緒冷眼旁觀的話,也是很佩服的。

霍天賜離開侯府,二夫人就匆匆忙忙地追上霍天北,未語淚先流,“四弟,我和錦安能不能留在正院?我求求你了,彆讓我們母子兩個跟著太夫人走。”說著話,跪倒在地。

“娘!”霍錦安趕過來,神色特彆複雜。他完全不明白一切因何而起,也就不能說祖母、父母的做派到底是誰對誰錯。

“你給我跪下!”二夫人用力拉著霍錦安的手,“求你四叔,讓你四叔答應我們留下來。”語聲悲切而強勢。

“……”霍錦安心中不願,躊躇半晌,還是遂了母親的意思,慢吞吞跪倒在地。

霍天北略一思忖,無所謂地道:“二爺是不可能回來了,你們想清楚,若是堅持留下,我不反對。”

二夫人掛著淚珠,抿出一朵脆弱的笑,“多謝四弟,多謝四弟!”

霍錦安仍是一頭霧水。待霍天北轉身走後,忙不迭扶起二夫人,已經委屈得要哭出來了,“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您為何要這般低聲下氣?祖母又為何被攆到了西院?”

“等會兒我再跟你解釋。”二夫人拍了拍衣裙上的塵土,拉著霍錦安快步回房去了。

霍天賜一家各自的去向,自是不能瞞過顧雲箏。聽得霍天賜即日就住到了鳳之浣家中,她發笑之餘,很為秦閣老發愁——這要怎樣周旋,才能堵住鳳閣老那邊的人的悠悠之口。

不知道霍天賜知不知道,他這麼做,應該是正中霍天北的下懷。

管事們隱晦地詢問顧雲箏,對西院那邊是不聞不問,還是一如既往。顧雲箏的答案當然是後者。她不會在尋常小事上刁難太夫人,正如太夫人從不曾在小事上苛刻過她。

回想整件事,顧雲箏覺得自己與太夫人各有不足之處。她錯在大意,這就不需說了。太夫人則是被多年來的心結打擊到了,聽得人提及妾室扶正的事就開始驚怒交加失了分寸。事情做都做了,就不該怕人說,越是心虛就越是為難自己。

誰都明白這道理,做到的人卻太少。幸好如此。否則,堅不可摧的人就太多了。

賀衝、徐默足足忙了三日,才將霍天賜、太夫人、二夫人在外經手的所有產業全部接手過來,之後又召集了十名賬房先生核對、清算賬目,不宜留的鋪子田產轉手他人,隻留了賬目清楚、無傷大雅的繼續經營。

顧雲箏趁這機會,把內宅不宜留著的管事仆婦逐一打發了,找了新人補上空缺。

下午,依然是沒事人的樣子,出門去了北大街的宅子,見汪鳴珂。

燕襲也跟來了。

汪鳴珂有些慚愧地道:“酒樓的事都是燕襲跑前跑後的張羅著,我便是再用心,也不及他精通這些。”

顧雲箏看向燕襲,他正用那雙天生含笑的眸子望著她,恭聲道:“以往打點過這種事,恰好手裡也有幾個堪用的人手,倒也不算難事。”

“手裡有人啊?”顧雲箏正在心裡播著小算盤,聽燕襲這麼說,語氣就有些奇怪。

燕襲仍是笑,“夫人覺得不妥當?”

顧雲箏撓了撓額角,有點兒不好意思地道,“原本是打算委屈你一下,過段日子到侯府做個小廝、管事之類的,自然,那些都是表麵功夫,我的意思是你來回給我和汪先生傳話也容易些。可你……想來是過慣了安逸日子,那樣未免太委屈你了。”

汪鳴珂對顧雲箏這想法很讚同,聽到後麵,也和顧雲箏一樣,麵露難色地看著燕襲。燕襲到底是出身於富賈之家,到如今隻是與他投緣,才願意陪著他忙前忙後的。看燕襲平日也是出手闊綽的,要是願意,在京城安家立業不在話下,這樣的人,做人奴仆可不就是太委屈了。可又分明是個得力之人,才智是高於他這曾混跡官場的人的。誰不想多個左膀右臂呢?

燕襲聽了顧雲箏這話,竟是雙眼一亮,隨即便是受寵若驚的樣子,“夫人此話當真?若是您能讓我到侯府去見識曆練一番,那可是我求也求不來的服氣。”之後笑著撓了撓額頭,“在民間不管怎樣遊曆,到底不如在高門內更能開闊眼界。”

顧雲箏心中一喜,“你要是願意,不覺得委屈,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燕襲連聲道:“願意,願意!夫人便是不信任我,隻讓我做個幌子擺在那兒傳傳話,也是莫大的好事。定遠侯府可是如今第一勳貴之家,我便是隻去看一看,也知足了。”

顧雲箏滿心笑意,“那就說定了。”

“嗯。”

顧雲箏相信燕襲麼?理智告訴她,不該輕信任何人。但是,從初見到如今,她對這個人一直有種莫名的親切感,就是覺得自己可以信任他。

這種事,她選擇遵從直覺。

據經驗而言,很多事到了尾聲,直覺、預感往往比理智分析還可信、精準。

她對自己如今的情形再明白不過,不比任何人走得容易,相反,她很吃虧——不能知曉未來多少人、事的結果也罷了,相反,她憑空丟失了一年多的歲月。隻這一點,就讓她阻力橫生,偶爾像個小傻子一樣,從而會抱怨:為何不是在家族覆滅之前重獲新生,那樣的話,她不就可以努力阻止家族遇難了?

對於燕襲,她隱隱覺得這年輕人不簡單,直覺上又覺得很親近,想著是可以讓他幫襯自己的。自然,也要時時揣摩他的行徑,在心底保有一份戒備,隨時防範他會危害到自己。

等賀衝、徐默忙完了,就算徐默的話不能成真,她在外院安排幾個小廝、管事也不在話下,她也就能把徐默、顧安、顧平等人調到身邊支配。如此,也就不需時常與汪鳴珂、方元碌見麵了。到底都是在官場混跡多年的人,總與她相見,遲早會被外人得知。

說定這件事,燕襲退下,汪鳴珂與顧雲箏留在廳堂說話。

汪鳴珂說起顧雲箏關心的蒲家:“蒲家三老爺是兵部車駕清吏司郎中,四老爺是兵部主事。前者正五品,後者正六品。”說得這樣詳細,也是擔心顧雲箏不了解官場中的品級,“這次鳳閣老回到京城,兩個人倒是自在,也是因為侯爺回京後,一直不理會他們的緣故。不來往便是沒有情分,鳳閣老若是遷怒與侯爺有關的人,也輪不到他們。再有,蒲家七小姐與禦林軍總統領姚祥的長子定下了親事,婚期定在今年十一月份。”

這兩家居然結親了……顧雲箏開始有點兒佩服姚家了,人能無恥到這地步,也不容易。

隨即,汪鳴珂說起姚祥,“那人從來就不成體統,如今愈發的沒個人樣兒了,最近每日都去青樓花天酒地,每家青樓看到他就恨不得即刻關門,可又有什麼法子。皇上與新進宮的靜妃在宮裡也是放浪形骸……”他神色憤懣地搖了搖頭,沒再說下去。

上行下效,一個比一個沒人樣兒。

顧雲箏每次見過汪鳴珂之後,心緒都會有些沉重或是憤怒,因為如今隻有他會告訴他那些她記在心裡的惡人的現狀。

總是在問自己:是要親自籌謀懲戒蒲家、姚祥,還是等蕭讓下手。

可是,蕭讓,你在哪裡?

作者有話要說:  即便已注定相逢不相識,也總該讓她曉得他在哪裡,過得怎樣。

顧雲箏想到了祁連城,就換了男子裝扮去了醉仙樓。見不到人也無妨,她可以借掌櫃的傳話邀他相見。

祁連城就在醉仙樓。她不知道的是,他如今常住在酒樓。聽掌櫃的說了,便命人將她請到聽月軒。

落座後,祁連城道:“三五日後,你安排熠航過來,不為難吧?”

“不為難。”但是有條件,她問,“蕭讓如今在何處?情形如何?”

祁連城微微挑眉,“你問的事情好像都與雲家有關聯。”

“廢話。”顧雲箏笑道,“我視熠航為自己的親骨肉,關心他家族的事有何不可?”

倒也是。祁連城釋然,卻不急著答話,而是吩咐夥計上酒菜,菜肴是幾道招牌菜,酒是陳年梨花白。

祁連城親自為她斟滿了酒,抬手相請,“要解惑,先喝酒。”

顧雲箏深凝著他的笑顏,品味著他話語間的柔和、親近,猜著他如此是與她對燕襲的態度一樣,還是有彆的籌謀。她微不可見地挑眉,微笑。

“要我喝酒,先給我解惑。”她輕輕轉動著手裡的酒盅,“最好是有一個讓我滿意的答複。”

“其實,”祁連城回身落座,“不論是你還是侯爺,隻要耐心一些,就能知道蕭讓的下落。”

“能夠早些知道的事,何必要等。”顧雲箏將酒盅放到鼻端聞了聞,由衷讚道,“好酒。”

祁連城給她一個“算你識貨”的眼神,笑道:“原本這醉仙樓上等的梨花白、燒刀子都是為一對表兄妹準備的。他們來這兒,隻喝這兩種酒。”深凝她一眼,又道,“說來也怪得很,你與那個女孩容貌毫無相同之處,可是看著你,我總會想起那個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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