築藩籬(2)(2 / 2)

錦繡芳華 九月輕歌 8214 字 6個月前

“過往一切,不過是虛情假意。”顧雲箏低聲重複這句話。看看,一旦有點事情發生,就能將一切全盤否定。她眼中寒意更濃了,唇畔笑意卻越來越深。理智上,她知道不該再繼續和他說下去了,心裡的失望惱火卻激得她無法控製自己,“你又比我好到哪兒去了?你對我這般那般的好,不過就是為了要我給你開枝散葉,否則怎麼會連調理我身體的事都不肯告訴我?我利用你?對,我是利用你了,用你的名頭的確是更方便行事。可若沒有你,我照樣兒能成事。我現在不後悔利用你的名頭,我後悔的是沒能將你這個人也利用起來,沒能讓你也為我所用——即便是不易,我也該嘗試,偏偏從最初就放棄了。”

她視線下落,抬手撫了撫腹部,語氣越來越差:“再有,這是我的事,胎兒怎樣,要看我怎麼想。你少在一旁命令我!”

霍天北隨意落在座椅扶手上的手,一點點用力,恨不得將手下的木料捏碎。需要極力克製,才能阻止自己與她繼續爭執下去。半晌,他的手舒展開來,“說說,你是怎麼想的?”

她神色倔強,“不要你管!”

“你自己說說,這話是不是不講道理?”霍天北耐著性子道,“你得給我句準話。”

“你那麼了不起,從來是事先替人決定一切,何須彆人給你勞什子的準話。”

霍天北氣極反笑,“不吵架,行不行?”他起身到了她麵前,俯身托起她的臉,拇指摩挲著她唇瓣。這樣柔軟的唇瓣,這樣柔弱的一個人,說出來的話如刀子,狠狠往人心頭猛刺。

顧雲箏試圖彆開臉,他不允,凝著她,柔聲道:“你不說準話,我說,我把話放這兒,你自己斟酌:孩子在,你就在,與你有關的人也能安穩度日。你不想要這孩子,也隻管與我直說,我親手給你開方子抓藥,後果你自己想。”明知她聽了會炸毛,還是要用這激將法。

顧雲箏瞪著他,“你少跟我說生死人命的話,你也沒資格要我怎樣。我的生死,甚至我的去留,都是我自己才能決定的事。霍天北,你把話說到這地步,到底是何居心?是不是我留下這孩子就意味著我怕死?我還實話告訴你,我至今留在這府中,為的是我以為你我有過夫妻情分,為的是等你回來任你處置給你個交代。賀衝也好,陸先生也好,他們興許能查到一些事,卻不能將我扣在這府中。同樣的,你也一樣,彆逼我。”

她說的口乾舌燥,拂落他的手,抿了抿唇,“沒有孩子的事,我想的是給你做主的權利,你休了我殺了我也無所謂,偏偏就出了這檔子事。你給我開方子抓藥?好啊,可是要等孩子出世的時候,你開個方子讓我血崩而亡即可——這是我給你的準話,你記住了,若是辦不到,我到了地下也會日夜詛咒你。今日,我言儘於此。在那一日之前,你少來我房裡惹我心煩!”

她猛地站起身來,往外推他,“你給我滾!”

霍天北卻已笑開來,是自心底逸出的笑容,他將她擁到了懷裡。擔心她站著累得慌,轉而落座,把她安置在懷裡。

她兀自掙紮著,卻是到此時才發現,自己身形有些發抖,不知是被他氣得,還是虛脫所致,已是經不得一點事。

“彆生氣,是我不好。”霍天北安撫地拍打著她的背部,驚覺她身形亦是消瘦的厲害,語聲不自居又柔軟三分,“胡說八道什麼呢?多不吉利。我要你與孩子都平安無恙。”

自來什麼都不忌諱的人,為了孩子,朝夕間就變了態度。孩子於他而言有多重要,無需贅言。顧雲箏緩緩的吸著氣,極力平複著情緒,有些話回響在心頭,帶來鈍重的疼。

他以為她隻因利用的目的才對他好,她沒辦法接受。

不是那樣的。

若隻求利用他,她隻要保住這個名分就行,不需要心動、心疼、回報,不需要努力地學著對他好,不需要替他抱不平開罪陸騫。

她所做的任何一件事,今時在他眼裡都是微不足道,是表麵文章。為了孩子,他才能夠忽略不計。

孩子在,她就在。她於他而言,隻是個開枝散葉的工具麼?

一字一句都似利箭,不見血花,帶來的疼卻是撕心裂肺。

換個人,言辭或許更惡毒。

所以不能委屈,她沒有委屈的資格。

如果沒有這個孩子,她真的可以區分開的。早就設想過這一日,到時隨他處置就是了,他不需看在孩子的情麵上心軟,她能夠平靜麵對他殘酷的一麵。

如今呢?他為著胎兒心軟了,她不能夠平靜麵對他。

到底是她太貪心了,想在見到蕭讓之前,幫他鋪平一些路,還想留在霍天北身邊,給他一些世間凡俗的暖意,也汲取他給她的溫暖。

什麼都想要,合該遭報應。

忍下心頭繁雜的情緒,思忖多時,顧雲箏冷靜地道:“我會好好兒安胎,這也是我的孩子,我會儘全力讓孩子平安出生。至於你,彆因為孩子才不計前嫌對我好,那於我而言,不是可喜之事。”她漠然一笑,“我最看不起的一種男人,就是在女人懷孕時才肯百般將就卑躬屈膝;我最看不起的一種女人,就是在養胎期間恃寵而驕。你不要成為那種男人,我也不屑於成為那種女人。你我情形已是最壞不過,何苦到最後還鬨到對彼此嫌惡的地步。”

這怎麼還沒完了?霍天北從頭到尾回想一遍,大概知道她被自己哪些話傷到了。

她以為他隻在意孩子不在意她,她認定了他已將過往一切都否決。而她前前後後的言語,是不允許他命令她怎樣,而她分明是在乎這孩子的。

是了,她最不喜的就是彆人介入她的事。而有喜之事,在她看來,是她自己的事,不接受他的安排,不管是現在還是日後。

誰對誰錯?分不清。應該是處事態度、方式都太惡劣了,眼下便走至了對錯難分的地步。

她要起身離開,他抱緊了她一些,言語溫緩地對她道:“我疑心重,回來之後又聽說了你不少是非,甚至以為自己對你一無所知,多思多慮也在情理之中吧?剛一回來,事情卻不少,暫時不能經常陪著你,而你與孩子又是我最記掛的。我是不能確定,擔心你做出傷害彼此的事,讓你我再無回旋餘地,所以才說了狠話要你給我句諾言。”

顧雲箏聽到這裡,愣了愣。

他已繼續道:“你或許以為我將所有事情混為一談了,以為我已將你往日種種都否定,我沒有。我知道你何時是掙紮,何時是出自本意與我相伴。就是因為你不短的日子裡的那份掙紮,我才一直瞞著給你調理身體的事,那時說了,你若如何也不肯,我連個說服自己留下你的理由都沒有。離開之前想過對你提起又放棄了,不想不歡而散,不想在我走後你又故技重施。對,我一直不能完全信任你,可你捫心自問,可曾給過我完全相信你的理由?初時因你態度含糊,我煩躁得厲害,以至口不擇言,話就重了。”

顧雲箏不知該作何感想,他越說,她心裡就越亂,沒來由的委屈。誰知他不是因為孩子才說出這樣一番話的?是的,有些話她太介意,明知自己有錯在先也在意。

以往總以為自己心寬,現在看來,心也不過那麼一點大。

小氣,記仇,做得出理虧的事,聽不了刺心的話。還好意思委屈?沒出息。

她惡狠狠地數落著自己,真怕自己會破天荒的在他麵前落淚。

霍天北的手落在她腹部,“至於孩子,我的確是特彆看重。我要孩子,前提是你帶給我的。”說著話,他低頭吻了吻她額頭,語帶笑意,“以往我自認也算是將就縱容你,有了孩子,倒不許我一如既往?”又環顧室內,“再有,這正房什麼時候成了你一個人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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