築藩籬(7)(2 / 2)

錦繡芳華 九月輕歌 14465 字 5個月前

最起碼,章嫣應該了解,她一段時日不論違心還是真心的孝敬,她的父親已經放到了心裡,而且為她來日做了安排,怕她的日子過得不安穩。

她想,宣國公若在天有靈,希望他的女兒在這時候對他有一點釋懷,對他的怨恨消散。

人死大於天,所有的是非都該過去了。

章嫣捧著兩匣子東西,淚如雨下。

這淚水,是第一次為她的父親而掉落。

她的父親,是母親愛恨交加一輩子的人,是在去世前為她精打細算的人。

她還來不及回報,便已失去。

她需要一個支撐,伏在顧雲箏懷裡,失聲慟哭。

**

這一年的春節,顧雲箏與霍天北長時間留在宣國公府,絲毫也無春節該有的歡喜。

完全出乎意料的一場變故。可塵世自來如此,歡喜有因可尋,變故總是猝不及防。

幸好,章嫣還有鬱江南。鬱江南,那個有擔當的男子,一麵寬慰著發妻,一麵將喪事辦得隆重風光。

他娶章嫣,不是為了宣國公府的門第。可宣國公府出事了,他是因著章嫣,儘心竭力地打點一切,事無巨細。

懂事的熠航感受到霍天北與顧雲箏心緒黯然,也看出了鬱江南、章嫣的悲傷,偶爾與安姨娘、連翹說道:“三伯父、三伯父很傷心,怎麼才能讓他們高興一點呢?他們高興了,四叔四嬸也就高興起來了吧?”

安姨娘與連翹每每聽到,都是險些落淚。這品性良善的孩子,若是再大一些,就能完全曉得自己曾經曆過什麼,就不會將這點他人的傷痛放在心底了。可也幸好如此,他在懵懂時經曆了所有的生離死彆,能夠慢慢遺忘,能夠保有那份純良。

二月初,宣國公與章夫人出殯。

這件事了了之後,顧雲箏每每念及章嫣,總是鬱鬱寡歡,卻還要儘力讓自己心緒平寧。章嫣是她在意的,孩子也是她在意的。

霍天北與她的想法一致,總是儘量抽出多一些的時間陪著她。

這晚,他想起已太久沒給她把過脈了,手就落在她皓腕。

顧雲箏也就不動,隻是靜靜等著。好半晌,他才說道:“阿嬈啊,我們要是添一對兒雙生子,你覺得怎樣?”

“不好不好,那可不好。”顧雲箏連連搖頭,“雙生子不吉利。”

“什麼不吉利。是大多數女子身子孱弱,懷了雙生子也不能安穩生下來。你又不同,不會像那些女子一般撐不住。現在你身子情況很好。”

“那也不行。”顧雲箏道,“若是生一對兒龍鳳胎或是兩個女兒還好,若是生兩個男孩子,頭疼的時候可就多了。不好不好。”

霍天北嘴角一抽,有點兒掃興。就知道她會這麼說,她也真就這麼說了。真的,太掃興了。

顧雲箏的腦筋已轉過彎來,“你說這些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不會吧?!”她想坐起來。

霍天北笑著將她攬緊,“怎麼就不會了?還有什麼事是我家阿嬈辦不到的?”

“那是龍鳳胎還是雙生的男孩兒女孩兒?”顧雲箏繼續無意識的打擊霍天北,全無喜色,緊張兮兮。

霍天北無奈的就差撓頭叫苦了,“這是多大的好事?你這話怎麼就讓我聽著這麼彆扭呢?”

“你有什麼好彆扭的?”顧雲箏比他理智,細細地給他說出自己的分析,“若是兩個男孩兒,日後你的爵位給誰不給誰?你難道沒聽說過嗎?有些心胸狹窄的人家,是要一個留一個,多不講理多殘忍!你要是敢打那種主意,我可不依!可我要真生了兩個兒子,你就得好好兒的給他們謀劃了,不偏不倚才好,否則我可不答應。自然,最好還是生龍鳳胎。那樣的話,我就一勞永逸了,一下子就兒女雙全,多好。”

霍天北笑起來,也不知是被氣的還是被她逗的。

“我說的又不是天書,這可都是事實,你笑什麼笑?”顧雲箏沒好氣,擰了擰他挺秀的鼻梁。

“不管是怎樣,我都對他們一視同仁,行不行?我看你這脈象,應該是龍鳳胎,或者是兩個女兒。這是多好的事,你給我高興點兒。”霍天北到這時,也隻能用這種話騙她了,否則真怕她多思多慮。

顧雲箏擺一擺手,“那就龍鳳胎吧。我可不希望是兩個女兒,一勞永逸就行了,不然生完這次還要繼續生兒子,太麻煩了。”

霍天北嘴角又抽了抽,她怎麼就不能說幾句順耳的話呢?頭疼死。

**

春日裡,霍天北與葉鬆商量了皇上之後,指派了幾名昔日霍天北麾下得力的將領去往南疆附近,率兵嚴防。

他為何如此,顧雲箏心知肚明——安家以全部財力支持蕭讓與雲笛的事,他已知曉。可他待她一如既往,不曾提過半句。

她理解,所以不埋怨不責怪,正如他可能猜到這事與她、安姨娘有關卻不責問一樣。

權勢當前,沒有太多的人情可講。更何況,霍天北善待熠航,在一定程度上支持蕭讓雲笛,隻是看在她的父親的恩情上。

他要報答的話,隻善待撫養熠航一樣就已足夠,所以在彆的事情上,他要防止蕭讓、雲笛來日成為他的隱患。畢竟,蕭讓、雲笛聯手唱的這一出戲可謂驚天,皇上不知道,他卻知道。他不想養虎為患,在一定程度上縱容,也在一定界限內防患於未然。

這自然隻能讓陸騫、顧雲箏、蔣晨東這些人心驚。

唯有顧雲箏相信蕭讓、雲笛能與他抗衡,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讓他妥協。

陸騫、蔣晨東卻不能這麼想,因為不了解,不再了解霍天北,也無從了解他們眼中的蕭言、雲笛、袁江等人。

顧雲箏待產的日子裡,不時從燕襲口中得知外麵發生的鬨劇或是爭鬥:

蔣晨東與景寧公主如今完全處於你玩兒你的、我玩兒我的這種相處模式。景寧公主繼續花癡,蔣晨東在外拈花惹草。夫妻兩個曾上演過相互捉奸的讓人駭笑的事。

蔣晨東與霍天北在朝堂慢慢走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涇渭分明,惡鬥的程度,隻差沒有兵戎相見了。

偶爾霍天北會輸,輸在麵子上,暗地裡卻贏了。反過來也是一樣,蔣晨東有時候是在明麵上輸了,暗地裡卻贏了。

可是,霍天北真正贏的時候要多於蔣晨東,多很多。

三月,皇上不管民不聊生,要在京城西北修建一所行宮,原因是欽天監說在那邊建造一所華美的行宮、在正殿供奉金身塑像的佛祖,便能保佑皇上三十年威服四海。

這種話讓很多人聽了都是嗤之以鼻。

可是皇上相信,因為他最寵愛的清君倚重欽天監,而且欽天監每次說的關乎後宮、皇上的事都很準。這次他當然也會相信。

內閣聽了皇上不管不顧的言辭,氣得險些在心裡罵街。想要哭窮,皇上卻已甩手走人,火氣又添了三分。

有人慫恿鳳貴妃雲凝勸說皇上,雲凝為著拉攏臣子,苦口婆心地勸說幾次,得到的回應是褫奪封號,打入冷宮。

皇上的心腸,對女人著迷的時候,能柔軟到讓人心驚的地步;可他狠下心腸的時候,便能讓人萬劫不複。

顧雲箏聽說之後,漠然一笑。雲凝的下場,冷宮倒是最合適不過。

在雲凝心裡,家族不重要,與她父母有關的人才重要。既是如此,就不妨讓她嘗一嘗苦果。沒有人逼迫她在入宮之後親近蒲家、仇視與她大伯父有關的人,但她那麼做了,合該落到這下場。

顧雲箏知道自己這樣漠然許是不該,卻無從改變。

所謂親人,有時候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在事態演變到那種地步之前,雲凝這下場已算不錯。

皇上極力主張修建行宮之後,朝臣冒死進諫的人數不勝數,對皇上這種不理智的行徑已有些忍無可忍。

霍天北一言不發,隻忙著自己手裡的事。

顧雲箏聽燕襲說,如今包括方元碌、汪鳴珂在內的人,凡事都要聽從霍天北的指令,這些人若是一味偏袒蕭言、雲笛,霍天北就會加以乾涉,必不能成事。

顧雲箏聽了,唯有悵然一笑,“那就算了吧,反正這些都是小事。問問相關人員,若是不做官了想做什麼,我們儘力成全他們。”

燕襲稱是。

不是不失落的。這樣明裡親昵暗中謀算的日子,她隻覺失落,卻不失望。

是她先算計他的。

他如今這般籌謀,不過是想看看她是否能及時得知並做出反應。

理應如此。

權臣的一個可恨之處就在這兒,什麼都不說,擅長按兵不動,對任何人皆如此。

她不會做出任何反應。明白他的心思,所以反方向而為之。唯有如此,才能給蕭讓、雲笛、清君多一些的時間,去做他們想做的事。

他這麼做,也是對她存著好意,她明白的,他不想讓她摻和進無休止的爭端之中。

可是已經晚了,或者也可以說,自她變成顧雲箏那一日起他就該防範戒備,他沒有,到如今,為時已晚。

該鋪的路,她與清君、安姨娘等人都已鋪下,不是他能全盤挽回阻止的了。

是,終究是她的錯,是她先對不起他的。可即便是重來千百次,她依然會如此。

因為她是顧雲箏之餘,還是雲箏。甚至於,顧雲箏的生涯,從來不是她在乎的。

過往的一切都不是假的,他的情意,她的情意,都不是假的。他們是不能夠對誰偽裝出情深意重的人。

如今他反過頭來的算計籌謀也不是假的。站在他的角度,他是為了她好,為了孩子好。

都明白的。

到頭來,他要讓她的人她的心都留在這裡,隻能留在這裡。

可是,天北,到頭來,我還是要對不起你。你能築起銅牆鐵壁,我也可以,那些銅牆鐵壁不至於會傷到你,卻一定會鉗製你。哪怕我什麼都不再做,未出世的孩子就足以讓你失去慣有的冷靜殘酷。偏偏,這些是你自己要的。

給我築起高牆的同時,你也不能幸免,同樣處於危城之下。到有一日,你不在意這些了,大抵也是夫妻最終對峙的時刻了。豁出去的是什麼?她不敢想。

她不願承認,可這念頭還是在心頭一再閃現。

顧雲箏深深地凝視著燕襲,良久,她輕聲道:“有一個問題,我早就想問了,直到今日才想問出——告訴我,你到底是誰,是我的什麼人?最終能否助我如願以償?若是不能,也就不必說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肥嘟嘟美妞的霸王票,麼麼噠!(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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