築藩籬(8)(1 / 2)

錦繡芳華 九月輕歌 13022 字 5個月前

顧雲箏與燕襲那日詳談多時, 誰也不知道兩個人到底是為何事說了那麼久的話。隻是看著顧雲箏神色如常,心情也很好的樣子,也就沒在意。

三月中旬,燕襲離開了霍府, 再也沒出現過。

顧雲箏安排高程接管了燕襲的差事, 又另尋人接替了高程原先的差事。

內院外院的下人皆是心存疑慮,不知燕襲是因何離開霍府的。連李媽媽也問過顧雲箏:“燕管事去了何處?”

顧雲箏笑了笑, “另有差事安排給他。”

李媽媽鬆一口氣,“先前還擔心呢, 以為他做錯了事, 被夫人打發出去了。我瞧著那年輕人不錯,放在何處都能出人頭地。”

顧雲箏笑得意味深長, “是啊,隻讓他留在霍府,真的太委屈他了。”

自此之後, 顧雲箏除了與安姨娘每日說說話, 偶爾見見藍佩儀,邀章嫣過來坐坐,對府外的事不聞不問。

章嫣還沒從失去雙親的傷痛中緩過來,之前鬱鬱寡歡了一陣子,好在鬱江南很是體貼,每日裡寬慰著她。

宣國公去世之後,膝下隻得一個年幼無知的庶子。鬱江南與章嫣將那孩子抱回府中親自撫養,又為這孩子請封, 成年後承襲宣國公侯爵。

章嫣心緒一日日好轉起來,也是因為那孩子。父親與藍姨娘都不在了,這孩子是父親留下的最後一點骨血,有著與父親相同的一雙眼睛。過去的事情都不需再計較了,她儘心撫養這孩子,也算是報答父親對自己的那份記掛了。

自然,宣國公府裡也鬨過一陣子,那些姨娘,她那些庶妹,一個個的謀算著宣國公留下的家當。霍天北安排在府中的那些下人看的慪火,請示過霍天北之後,將一乾人拘在了各自的房裡,好好兒收拾了一番,人們這才消停了。

章嫣偶爾回府中看看,在父親的書房、內院正房坐坐。少了兩個親人,府裡還是一如以往,她卻覺得處處透著冷清。有親人的地方才叫做家,沒了親人,家也不過是個追憶親人的地方而已。

她是出嫁的女兒,要為父母守一年孝期,與鬱江南提過這件事:“要不要安排個通房,或者給你尋個妾室?”

彼時鬱江南正哄著那孩子入睡,神色溫柔,“不用。彆再提了。”

章嫣也就沒再說過這件事,想都不再想了,如常打理府中內外事宜。顧雲箏說,再難過也要找些事情做,讓自己忙碌一些,彆給自己太多的時間傷心。總要活下去的,是不是?

可不就是,總要活下去的。積鬱成疾太沒出息了,她不要那樣,不要做深宅怨婦,那也一定是雙親不願意見到的。

以往鬱江南就總說她是夢遊一般度日,如今更是如此,偶爾連年月都混淆。四月,她一門心思地打理著父親給她留下的產業,居然忘了顧雲箏產期將至。

這日,去一間鋪子裡看了看,回來後聽下人說顧雲箏生下了一對兒龍鳳胎。她先是驚喜,隨即用力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心裡暗罵自己該死,問過產期的,居然拋在了腦後。孩子生下之後,要過一兩個時辰才會跟親朋報喜,她真是太遲鈍了,這樣想著,忙不迭趕去霍府看望。

此刻的霍天北正坐在西廂房的架子床上,滿帶溫柔疼惜地看著顧雲箏。

陣痛了一整個日夜才生下了一雙兒女,她累壞了,兒女落地之後就昏睡過去,鬢角、頭發都被汗水浸透,此刻還是**的。

他這等著消息的人都是百般煎熬,她呢?

他握住了她的手,發覺她指間戴著玉戒,腕上戴著那枚黑珍珠手鐲。

顧雲箏微微蹙眉,恍然醒來,看到他的容顏,漾出了虛弱無力的笑容。

霍天北俯身吻了吻她麵頰,“受苦了,我該怎麼感謝你?”

顧雲箏眼中也有了笑意。她是受了一番磨折,生孩子這事兒,真是能要人命。陣痛似是不會休止一般,一次一次折磨著人的意誌。幸好她能夠承受,忍得了。他也不好過,她知道的。之後,她就急著找孩子,“孩子還好麼?沒什麼事吧?快讓我看看。”

“孩子好得很,放心。”霍天北笑著喚奶娘將孩子抱來。

兩名奶娘一人抱著一個孩子轉過屏風,走到床前。

顧雲箏坐起身來。

霍天北拿過大迎枕,給她墊在背後,接過小小的孩子,送到她懷裡,自己抱著女兒。

顧雲箏近乎迫切地看著懷裡的小人兒。那麼小,太小了。樣子麼……她蹙眉,和看到三夫人生下的孩子一樣,覺得不好看。膚色紅彤彤的,閉著眼睛,樣子看不出像誰。

“這樣子,長的是這樣……”她嘀咕著,不確定地看向霍天北,“以後會像你麼?”

一名奶娘在一旁笑道:“少爺、小姐長得像侯爺,日後定是膚色白皙,過段日子就明顯了。”

顧雲箏知道這些,可是孩子此刻這樣子,她實在是說不出誇獎的話。笑了笑,又探過頭去看他抱著的女兒。

那孩子竟睜著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煞是討喜。

她由衷笑起來,“這孩子……快給我抱抱。”

“一落地就睜著眼睛,哭聲也很大,日後性子肯定很活潑。”霍天北柔聲說著,接過兒子,把女兒送到她臂彎。

說實在的,他看著她抱孩子有些提心吊膽的——很明顯,她習慣照顧幾歲的孩子,卻沒抱過這樣小的孩子,動作顯得緊張兮兮的,彆人也就隨著她緊張起來。

顧雲箏倒是想多抱抱孩子,怎奈太過疲憊,不能勉強自己,抱了一會兒,就讓奶娘帶孩子退下了。

隨後,李媽媽端來了羹湯。顧雲箏強打著精神喝了一碗湯,躺下去時已昏昏欲睡,卻惦記著孩子的名字,和霍天北商量著定了下來。

男孩兒取名霍宸曄,女孩兒取名霍宸曦。宸曄比晨曦早一些出生,是哥哥。

以前兩個人取了不少名字,因為不知兩個孩子究竟是一兒一女還是雙生的男孩女孩,無從定奪。

兩個孩子的名字沒有按照族譜取,霍天北是有意為之。他這個人,很多年與霍家沒有任何關係,他的兒女的名字,沒必要隨著族譜命名。

顧雲箏安下心來,好好兒睡了一覺。醒來時才得知章嫣已來過了,去看了孩子好一會兒,說孩子長得像霍天北。

她聽了滿眼笑意。孩子長得像誰,興許外人更容易看出,她反倒不易看出。好在以前偶爾去看看三夫人的孩子,知道幾天一個樣,到了滿月小臉兒長開了,模樣也就清晰了。

如今也是有兒有女的人了,她有種身在夢中的不真實的感覺,心裡卻充盈著滿滿的暖意。

洗三禮那日,顧雲箏商量了霍天北,隻讓他請一些走動得較為親近的人過來。本就時常倦怠,實在沒精神應承不相乾的人。霍天北自然是滿口應下,當日內宅外院隻各擺了三桌宴席。

大夫人主動幫忙招呼來客,全程笑盈盈的。往日恩怨有了結果之後,她整個人都平靜下來,自心底透著一份淡泊、和善。顧雲箏對此喜聞樂見,與她也慢慢親近起來。

章嫣、簡夫人、柳夫人等人前來道喜,少不得去看看顧雲箏。都知道她精力不濟,也隻是笑語幾句就道辭。

這日之後,顧雲箏安心休養,老老實實地坐月子。熠航為著多了弟弟、妹妹,每日裡歡天喜地的,來房裡陪著顧雲箏,自顧自的和弟弟妹妹說話,常引得顧雲箏和堇竹等人笑個不停。

藍佩儀來過正房幾次,一坐就是大半晌,與顧雲箏說些家常。每次說想看看兩個孩子,堇竹、李媽媽、春桃等人眾口一詞:孩子剛睡著,藍小姐改日再看吧。

這是大夫人吩咐過這幾個人的,顧雲箏也默許了她們如此行事。孩子是她心頭瑰寶,不了解的人決不能接近。孩子若是出了閃失,她就是將人淩遲也沒用。

藍佩儀住進來的日子也不短了,早已明白,正房的人個個護主,顧雲箏也不是好像與的,平日裡溫言軟語的,發作起來卻非誰都能消受的。碰壁幾次之後,便不再過來了。

隨後,陸騫曾喚霍天北到外書房,坐在一起下棋或是用飯,藍佩儀服侍在一旁。

霍天北對藍佩儀溫和中透著點兒疏離。

顧雲箏聽說這些,不以為意,相信霍天北,才不會胡思亂想。

外麵的事,是安姨娘告訴顧雲箏的:

皇上最終還是如願了,京城西北已開始修建行宮。照皇上的意思,耗資頗巨,官員們拿不出錢財,默契的陽奉陰違。

宮中風傳皇上有生之年怕是都不能有子嗣了——太醫院幾名太醫都已確診,皇上前一兩年中了毒,能行人道,卻不可能有子嗣。皇上性情愈發乖張古怪,行事愈發暴虐。每個人見到他都是戰戰兢兢,隻有清君如常得寵,常陪伴在其左右。

皇上詢問過同宗的江夏王、淮南王膝下子嗣的情況,似在打算著過繼孩子。也曾親自召見景寧公主,委婉地詢問她怎麼還沒喜訊。

南疆風波已平息,雲笛、袁江接受朝廷招安。隻是那邊百姓、將士經曆過這一番動蕩,聽聞了皇上種種勞民傷財卻不知體恤民情的消息,很多人已存反心,礙於昔日霍天北麾下的幾名將領在附近虎視眈眈,才勉強維持著平靜。

一步一步,清君把皇上毀了,皇上卻還沒察覺。

至於江夏王、淮南王,那兩個人在封地並不安生,對霍天北成見頗深,若他們因為子嗣得勢,第一個要除掉的就是霍天北。

皇上想來也是清楚兩個人有著狼子野心,才異想天開地想要景寧公主儘快有喜。有喜之後呢?大抵就是要把孩子抱進宮中,說是他的子嗣。若是這樣,蔣晨東就能依仗孩子得勢,霍天北的好日子也就到此為止了。

這些都是霍天北不能允許發生的事,他與內閣聯手阻止的話,必然會引得兩個藩王、蔣晨東做出絕地反擊,朝堂、天下要亂起來了。

終於要亂起來了。

**

顧雲箏坐月子期間,霍天北曾請了馬老板到府中,兩個人四處轉了轉,正房的一些東西也都拿去給馬老板看了看。

隔了幾日,馬老板送給霍天北一套文房四寶,霍天北轉手給了顧雲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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