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道不大,卻令得裴錦珠心底冰冰冷冷。想儘辦法讓她高嫁的娘親哪去了?裴錦珠穩了穩心神,嬌聲道:“娘,我這不都是為了小弟弟嗎?我嫁的好,才能幫襯弟弟。廖學正寒門出身,娶的是像二嬸那樣的商戶女,眼皮子淺又沒靠山。我要是嫁過去,他們全家都得爹爹和舅父提攜。這哪能成啊?”
尹氏眼中恢複了幾分往昔的厲色,“什麼?你聽誰說的?”
裴庭文說廖家家風清正,廖家少爺讀書用功,說不定能中狀元。尹氏覺得能做狀元夫人也很風光。可裴錦珠說的也有道理,廖家少爺中狀元又如何,以後的仕途還是得明匡為他鋪排。有些人情隻能用一次,尹氏當然要留給自己的兒子。
“王家姑娘。她哥哥在國子監讀書。我讓她幫我打聽的。”
王家姑娘說的是中書省郎中王茂的次女王秀兒。平時總是巴著裴錦珠。
尹氏唔了聲。
自打有了身孕,她跟裴庭文的關係緩和許多。可雷氏和尹京上門鬨了一通之後,又大不如前了。
尹氏暗恨裴老夫人從中挑唆,又恨裴庭文耳根子軟,凡事都不跟她這個做妻子的一條心。但怨恨歸怨恨,她還是得用心攏著裴庭文。因此裴錦珠的親事,尹氏想就此放手,也算是對裴庭文服軟。橫豎他是裴錦珠的親爹,還能害了女兒不成。
尹氏原本也是覺得廖家門第低了些。可裴庭文說,廖家不納妾也沒通房。廖於氏又是個善經營的,雖說不是豪富,但也絕不會委屈裴錦珠。
尹氏一時間拿不定主意,便道:“你先去看看吧。總不能白費你爹一番心思。要是相不中再挑就是。也不是說相看完了就定下了。”
裴錦珠心裡有了底,歡聲應了,話鋒一轉,道:“娘,我在小柳彆莊見著韓世子了。”雖然隻是匆匆一瞥,也足以令得裴錦珠心旌蕩漾。
那個人仿佛是浸在夜色中的一株翠竹。挺拔昂揚,令人一見難忘。裴錦珠的臉不由得紅了。
尹氏握住她的手,追問道:“你這孩子,怎麼不早說?韓世子跟你說什麼了沒有?”
裴錦珠羞赧的垂下頭,“沒有。當時人多,又是那樣的情形。裴三……都怪裴三……”她不由得怨憤起來,“裴三半點沒有閨秀的樣子,大喇喇的在外麵跟雲道長說話。之後,劉世子和韓世子就來了。兩位世子爺在承恩侯的彆院裡吃酒,聽到響動怕郡主有事。他二人跟郡主說了會話,說完就走了。”
“這個三丫頭!”尹氏一拍大腿,“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掃把星。要是讓世子知道咱們府上的姑娘這麼沒規矩可怎麼好。沒得帶累你和琬姐兒。”有心讓裴錦珠離裴錦瑤遠著些,一想到裴錦瑤的陪嫁鋪子又把話咽了回去。
“可是……郡主好像對裴三挺好的。送她的東西比我的都多。”
好好的朝花宴差點弄出人命。遂安郡主給小姐們都送了一份厚禮,以示安撫。送給裴錦瑤的更加貴重。除了頭麵首飾,還有宮廷內造的藥丸藥膏。裴錦珠沒有親自去清芳院瞧瞧,光聽下人說說就覺得心裡不大得勁。
“傻孩子。郡主不過是做個樣子給彆人看罷了。裴三衝在前頭好多人都看見了。郡主要是一點表示都沒有也說不過去。就跟賞賜奴婢是一個道理。”尹氏拍拍裴錦珠的麵頰,“郡主待你也是極親厚的。你舅父權勢滔天也不算高攀韓世子。承恩侯就是個名兒,你舅父可是有實權的。”
這樣一想,廖學正的門第確實太低了。尹氏抿著嘴思量著。
“那……我是不是不用去相看了?”裴錦珠眼睛亮的嚇人。她可不想嫁什麼學正的兒子。誰知道他以後能不能出人頭地。更何況就算他出人頭地,那得等多少年。恐怕熬白了頭發都等不到那天。
“去還是要去的。”尹氏道,“你就當出門散心了。要是讓你爹知道你打的是韓世子的主意又要不高興了。這事你彆跟你爹說。娘幫你想辦法。”
裴錦珠眼珠轉了轉,笑著應是。
……
夜色濃鬱,呂琅負手立於觀星台上,山風凜冽,衣袂飄擺。星子當空,宛如一粒粒散落在幕布上的珍珠。
呂琅手握拂塵一臉凝重。他在找那顆妖星。
範璞一襲布袍,踏風而來。遠遠望去,宛如一朵綻放在懸崖上的紫藤花飄搖落地。呂琅不知為何會覺得範璞像花。
許是因這人一舉一動瀟灑太過。
不等範璞到在近前,呂琅高聲道:“晟陽,你來遲了。”
範璞哈哈大笑,“不遲,不遲。你閉關八年我都能等,你多等我幾天又能如何?”說著,揚手甩出一個酒埕。
呂琅接了,打開聞了聞,“劍南燒春?”咕咚咕咚灌下兩大口,讚道:“好酒。”
範璞問他:“方才你在看什麼?”
呂琅將酒埕塞到範璞懷裡,指著漫天星鬥,“晟陽你看,妖星臨世!她就是妖星!上次在福堂村我就該殺了她!”
“她?”範璞心一沉,“你說的她可是裴三姑娘?”
“正是。”呂琅神情肅然,“你也知道她嗎?”
範璞板著臉孔,緩緩頜首,“知道。她怎會是妖星?”
“妖星臨世,邪祟橫行。她走到哪裡,哪裡就有妖物。福堂村是,小柳彆莊亦是。不過,她尚不自知,還幫我和雲師弟對付那些邪物。”呂琅輕蔑一笑,“妖捉妖,倒是聞所未聞。”
範璞負手而立,篤定道:“呂國師,她不是妖星。更何況此事非同小可,我勸你還是謹慎行事的好。”
呂琅轉回頭,直視著範璞的眼睛,質問道:“你怎知她不是?”
“請問國師,何為妖星?”
呂琅雙眼微眯,“禍亂塵世者為妖,嗜血弑殺者為妖,逆天而行者為妖!她,就是逆天道的妖星!”
範璞剛想反駁,呂琅又道:“鬼門因她而開,那些厲鬼邪物也為尋她而來。這還不算是妖嗎?上回我被她三言兩語蒙騙過去沒有痛下殺手,我犯下大錯就由我來彌補。“攥緊手中拂塵,目露堅毅,”我定要讓這妖孽魂飛魄散。”
字字句句擲地有聲。
範璞直視著義憤填膺的呂琅,不卑不亢,“她……大夏國運與她息息相關。她若亡,大夏必亡。”
話音落下,呂琅打了個寒噤。
上次在福堂村時,裴錦瑤親口承認了她就是更改大夏國運的那個人。呂琅探過她的脈息,她隻是個普普通通的小姑娘,甚至可以說是柔弱的小姑娘。不會武功不會法術。然而,範璞卻說她與大夏國運息息相關。
呂琅不信。他不信範璞比他看到的更多。
想他堂堂國師都沒有能力綿延國祚。那孩子又憑什麼超過他?單憑年紀小不懂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