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文拿著針在頭皮上刮了刮,淡定的笑著說:“小的晚上去賭兩把。”
裴錦瑤給他個裝滿銀錁子的荷包,“多輸點。”
……
裴錦瑤也沒閒著。她給西廠遞個帖子,晌午吃過飯,捧著一方木盒到在西廠。
岑祿穿著常服坐在八角亭中,手裡端一碗冒涼風兒的酸梅湯小口小口抿著喝。
裴錦瑤與他見過禮,將木盒放在石桌上,“小小薄禮還望岑督主笑納。”
岑祿繼續喝酸梅湯,眼皮都不抬一下,“送禮顯得生分。裴神機使拿回去吧。”不是他清高,而是怕裴錦瑤有所求。皇帝陛下近些日子越發親近呂琅,就連平邑長公主進城的時辰都是由他不算出來的。與之相比,裴錦瑤倒像是在晚娘手底下討生活的苦命孩兒。
倘若裴錦瑤想讓他幫忙在皇帝陛下跟前多多美言,那可就是難為人了。他這西廠都還沒能站穩腳跟呢,哪裡有閒情去管神機司的閒事。
所以他不收裴錦瑤的禮。
裴錦瑤莞爾一笑,“這給貴哥兒的幾件小玩意。都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就是用我家祖母裁褂子的料做的。”隻要稍加打聽就能知道岑祿心尖尖上的不是人也不是物,而是名叫富貴的大白貓。岑祿恨不能把它寵上天去。
貴哥兒?岑祿從酸梅湯裡抬起臉。一件緙絲小鬥篷躍入眼簾。頸下的扣鈕是顆翠玉,上邊用古篆體雕著“富貴”二字。岑祿歡喜的拿在手裡摩挲,“這怎使得。”
“瞧您說的。有什麼使不得的。您彆嫌手藝粗糙,我們家繡娘也是頭一回給貓兒做衣裳,手生。”裴錦瑤從木盒裡掏出一個小繡球擺到桌上。小鬥篷,小繡球還有巴掌大的白貓布偶。
岑祿一件件拿起來仔細看,越看越高興。看夠了,岑祿翹著蘭花指抿了抿鬢邊的頭發,“我替我們貴哥兒謝謝裴神機使。”
“不謝。貴哥兒喜歡就行。”
“喜歡。彆看我們貴哥兒不會說話,心裡明鏡兒似得。”岑祿唇畔笑意尤甚,“裴神機使的好,我們貴哥兒記下了。你有事不妨直言。”
裴錦瑤顰了顰眉,神情有些愁苦,“想必岑督主也聽說了。我後日要入宮覲見平邑長公主殿下……”
“這風平浪靜之下的暗流不是有心想躲就能躲得了的。”岑祿唇角微彎,“就算你立誌要成高樹,那也得好些功夫陪著不是?萬一還沒等長成就被大風卷的連根拔起,那豈不是白白浪費了一棵好苗子?”
他將點心碟子放到裴錦瑤手邊,“看在你惦記我們貴哥兒的份上,我就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想當年,我隻能看到兩種人——好人、壞人。從沒想過這世間的好和壞並非是我所能認知的那樣淺白。有的人貌似良善,實際是偽善。有的人看起來惡,卻又比偽善可愛的多。我見識過披著人皮的妖魔,也跟心如鐵石的美人兒打過交道。到後來,我也分不清孰好孰壞,孰善孰惡了。反正就這麼著糊塗著過吧。”
岑祿複又端起酸梅湯喝了一口,“裴神機使何必固執己見。做藤蔓可比做高樹輕鬆多了。”
“多謝岑督主美意。然則,藤蔓無骨委實不夠討喜。”
聞聽此言,岑祿哈哈大笑,直笑到眼角溢出淚來。如果有的選誰願意做藤蔓不做大樹呢。偏生他就是那個沒的選的可憐蟲。依附韓皇後實乃無奈之舉,待他遊刃有餘的在儀風帝與韓皇後之間的夾縫中生存下來,想要的也就更多。
人,哪有不貪心的呢。
岑祿笑容燦爛,心底卻是悲涼一片。
“既如此,裴神機使要堅持到底才是。否則,我們貴哥兒都瞧你不起。”語氣淡淡,似是拒人於千裡之外。
“定不負貴哥兒所望。”說罷,裴錦瑤起身告辭。
岑祿手掌覆在那件緙絲小鬥篷上,緩聲道:“華陽宮的吉祥是自己人。裴神機使若有用得著他的地方儘管吩咐。”
裴錦瑤頓住腳步,向岑祿略一頜首,“多謝岑督主。”
岑祿扭過頭不去看她,輕叱,“目中無人的小家夥,早晚死無葬身之地。以後少來西廠,我嫌你晦氣。”東廠有狗東西礙眼,神機司這位也不怎麼招人喜歡。
裴錦瑤抿著嘴樂,“等忙完這陣,我再給貴哥兒送好玩的。”
“嘁,誰稀罕。”岑祿拿起小繡球掂了掂,笑著嘟囔。
……
是夜,儀風帝在華陽宮為平邑長公主母子接風洗塵。前來赴宴的皆是宗親。
那一張張或熟悉或陌生的麵孔在平邑長公眼前走馬燈似得匆匆閃過。有的她記得,有的卻是半點印象也無。
儀風帝穿著家常衣裳,像是平易近人的長者,笑著為平邑長公主引薦。
十幾二十年過去,平邑長公主眉宇間的怯弱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從容沉穩。儀風帝不由得感慨萬千。他也在不是那個需要阿姐守護的少年。而今的他已是萬萬人之上的皇帝陛下,手握生殺予奪大權。
韓皇後望著與宗親寒暄的平邑長公主,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正當她回想著從前的平邑何等模樣時,一串爽朗的笑聲響了起來。
娜妥擎著酒盞亭亭而立,站在她對麵的是俊逸倜儻的劉仹。少女嬌豔的麵容好似在陽光下恣意舒展的桐花那樣鮮活馥鬱。
劉仹見慣了笑不露齒的大夏閨女,熱情的東真公主令他狼狽不堪。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更不喜歡令他有這種感覺的娜妥。
娜妥絲毫沒有察覺到劉仹的不喜,她將酒盞向前傾了傾,“表哥,我敬你。”不等說完話,就把滿滿一盞酒倒進嘴裡。
劉仹瞪圓了眼睛。
色澤如金的金華酒味甘而性純,入喉綿軟不烈。好酒更需細品。劉仹暗自腹誹娜妥暴殄天物,嘴上卻道:“娜妥表妹好酒量。”
韓皇後強壓下心頭不悅,對劉仹說道:“仹兒,不要讓娜妥吃那麼多酒。”
娜妥反手拭去唇邊殘酒,又咯咯地笑起來,“我們在東真喝的酒比這有勁兒多了。”她仰起臉朝韓皇後眨巴眨巴眼,天真無邪的樣子像是不諳世事的幼童。
韓皇後慈愛的向她招招手,“娜妥快來,挨著我坐。”
娜妥牽起劉仹的衣袖,“皇後舅母,我想跟仹表哥喝酒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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