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此大明耶?此太極耶?(下)(1 / 2)

黃金台 禾乃懿懿 3625 字 7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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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蘭枚為人靖深,超然不攖世故。

生在宰相門第,卻自動遠離權利泥淖;輕輕一抖衣裳,便如同蟬蛻避開汙穢。

這個眉目如畫且清真寡欲的美青年,信奉自己管自己,有暇時灑掃靜室,閉門獨坐,兩耳不聞窗外事。有誰想得到,他最終自願入仕,甘心陷於滋垢?

一日收到秘密傳來的血書,窄窄一段綢帶,竟覺有千鈞重,他沒有一點猶豫,依著大哥的囑托,轉身便披上綠錦袍,拿上白象笏,上朝赴任去了。

大哥曾經給予他一封舉薦信,讓他憑此任意挑選一個官職,他對官場不感興趣,信件被束之高閣,現在倒是派上用場了。

當時朝廷隻插得進兩名七品書令史,一是在兵部的庫部司,二是在禮部的膳部司,長官問納蘭枚選哪個,納蘭枚向前作揖:“如無要緊,枚可一力兼任。”

他從這七品庶職起步,一心一意辦著極其瑣細的事情,儀仗、符勘、尺籍、租稅、祿糧、食稟,人間塵灰撲麵而來。

籌度糧秣,計較錙銖,這些本是西琛公子最不耐煩的俗務,可他不辭賤不畏難,輾轉各個衙門,最終也練成了把一堆雞毛蒜皮用優美莊嚴的語言在每日早朝上奏出來的本事。

因職位卑微,職掌繁重,他的工作為士人所不屑,待下了朝,獨自經過丹陛旁側,身後總會響起隱隱的嗤笑聲。

位高權重的大官們交頭接耳,對他冷嘲熱諷:寒門白戶出來的豎子,幸能立足於朝堂,看著身姿堂堂正正,可惜啊,才疏學淺難以論道經邦,德薄能鮮不足燮理陰陽,隻能在這些無關要緊的事情上打雜雲雲。

他神色如常地向前走,置身百般喧嘩,亦是聽之任之。

他不知道,正是他身上這種由裡而外的高曠與峻潔,招致了他人的嫉恨,蠅營狗苟卑躬屈膝之輩天生就排斥這樣的氣場。

隻把全副心神貫注於本職工作——每當太上皇問及戰備之類的事項,他都應答無滯,一字一板奏得鏗鏘動聽的同時,也是暗暗將整座魏朝的巨細納入囊中。

群臣在朝陽的進逼下節節敗退,惟獨他臨危不亂,揮出一係列治理措施,從容甚至是悠然,操持著這場耗資靡費的平叛之戰。

憑著時勢的造就,他在極短日子裡,攀升到了彆人白頭都未必夠著的高位,居一品,拜丞相,權力如此炙熱,烹得官袍由綠轉紫。

少年登高固為美談,然而,不論名望不論資曆的平步青天,豈非要惱殺了滿堂上的袞袞諸公?

值此國內無主的弱政時期,無論誰人冒尖上位,都會成為大眾的眼中釘肉中刺,何況那人是孤介耿直不合時宜的納蘭枚。

納蘭枚是何等人物?世居西岐之地,未有鐘鳴鼎食之榮,初初及冠,無功無德,秉著一封太子舉薦信,神不知鬼不覺地插進朝堂,又借著舉報皇親行賄的罪行,入得了太上皇之眼。雖說行賄是欺君之罪,可在這座上都城裡,賄賂難道是什麼新奇彆致的事情嗎?你直接拿到明麵上來講,倒是成全了你一番忠君愛國的名聲!這種小人,誰敢示好?誰敢結交?

納蘭枚沒想到,他以平常心對待所有人,不諛上欺下,不畏強淩弱,世態卻偏偏還有比他頭腦想象的更加複雜和險惡的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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