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壁哲矢小心地接近那扇門, 儘量不讓自己的移動發出太大的聲音,四下已經安靜得落針可聞,然而手指接觸門扉, 推拉的一瞬間,還是有比呼吸更重的聲音, 不可避免地發了出來。
“吱——”
其實已經非常非常微弱。
這扇門前不久才換的, 發不出什麼類似年久失修的令人牙酸聲。
但在神經的高度緊張下, 草壁哲矢清清楚楚的聽到了門扉推拉的聲響。
……就像是追魂奪命的信號。
屋內分明有人, 卻無比死寂。
草壁哲矢一時拿不準自己是立刻說比較好,還是等著裡麵的人先開口再稟報比較好。
然而多年來的相處讓他的神經反射也擁有了一定的敏銳與不可言說的準確。
下一秒, 草壁哲矢急急地說:“有人來看望您了, 恭先生——”
“……不見。”
壓抑著的回答, 僅從簡短字句中, 就能感覺到那種無聲繚繞的低氣壓正彌漫鋪散。
草壁哲矢毫不懷疑自己已經邁入“特權人員”的行列——雲雀居然隻說了這句話,要知道,他現在正是處於生病的頭痛狀態,偏偏彭格列那邊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另外還有財團那邊……
“——是凜小姐來了!”
草壁哲矢慌忙補上後半句。
“……”
那種壓迫感無形地褪去了。
草壁哲矢無聲地拍了下自己的腦袋:他說的順序好像反了……不,不對, 他應該直接說是“凜小姐來了”才對!
草壁哲矢正在腹誹,眼前落下一點陰影, 他表情有點不可思議地抬頭,就見雲雀竟然走了出來,帶著一臉不耐煩的危險表情, 手指還重重地按壓在太陽穴上,明顯是不舒服,隻聽他分外不快地開口:“人呢?”
“在茶室——凜小姐說您現在,說不定會比較喜歡茶香的味道。”
草壁哲矢的話沒說完,身邊便掠過了一陣風。
熱水剛剛燒好。
凜執起茶壺,感覺到一股凶意儘顯的外放之勢逐漸的逼近,速度很快。
“————”
在門扉拉來的瞬間,凜側首抬眸,正正好與雲雀對上視線。
“聽說你生病了,我來看看你。”
凜朝他笑了一下。
雲雀居高臨下的視線落在凜的身上,褪去了少女的青澀,她的容貌更容易讓人驚歎。
他無聲地走進來,在凜的對麵落坐,沒有對凜的話語做出回應。
“我是用你茶室裡現成的茶葉煮的。”凜一麵慢條斯理地泡著茶,一麵毫不介懷地繼續對雲雀說話,並不因為他沒有第一時間做出任何“人之常情”的寒暄或是回應而感到不快,“正好是我喜歡的茶葉,你應該不討厭吧?”
能放在茶室裡的,應該是不會討厭了。
“嗯。”
雲雀總算紆尊降貴地回了一聲。
凜唇邊原本斂去的笑容便忍不住再度綻放,她手指觸在茶杯邊,眼睫扇動,有種怡然自得、無聲侵襲而來,不容人拒絕的美感:“生病了連家庭醫生都不願意見,就這麼喜歡獨處嗎?”
說是不願意去醫院還情有可原,據說最近雲雀脾氣壞到連家庭醫生都不見,跟隨他多年的草壁哲矢也很難近身。
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了,脾氣突然這麼壞……誰惹他了?
雲雀涼涼地看她一眼,眼神意味帶著些許不善。
凜將茶杯塞到他手裡,熱度順著杯身落入掌心,比這更讓雲雀在意、率先意識到的,是凜仿佛不經意捧在他手背上的指尖。
同樣是溫熱的。
她身上仍然被茶香包裹。
“……”
杯中茶水極其細微地晃動了一瞬。
雲雀立刻穩住了,近乎心虛地迅速掃了凜一眼,凜卻微微闔眼。
她正在發動異能力。
很快,凜收回手。
雲雀能明顯感覺到自己身上沉重難受的感覺儘數消除,大概因為此,他的臉色也變得舒緩許多。
凜眨了眨眼,心想這人應當總算要主動跟自己說點什麼——直接道謝的話不談,彆的什麼應該有。
萬萬沒想到。
雲雀麵不改色地按照數秒前的動作,將茶杯放到了唇邊,小小地啜飲了一口,茶水將他淡色的唇潤澤了些,多了幾分鮮活的豔色:“茶不錯。”
“真是……”
凜哭笑不得。
茶不錯。
不是“茶泡的不錯”。
讓人都要分不清是在誇茶葉本身還是她的手藝了。
凜自己品了一口,忍不住讚歎:“茶葉成色不錯。”
是真的好茶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