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愉恩懊悔不已,看著女兒如今脆弱的模樣,心中哀痛不已。
他上前兩步,柔聲同章太醫道:
“章太醫,若有什麼急需的名貴藥材,隻管開口。您可一定要好好醫治我的寶貝女兒啊!”
章太醫正打開藥箱拿出銀針。
見當朝宰相如此客氣拜托自己,連聲道:
“謝相不必心憂,下官定細細調理好謝姑娘的身子。”
謝愉恩再三謝過章太醫,這才三步一回頭地離開了謝芸的屋子。
謝英則目不轉睛地坐在一旁,親自盯著章太醫用針紮了謝荼的幾處穴位。
不過須臾,謝荼的額頭上便出現了涔涔汗意,嘴唇上詭異的紅色稍稍消退下去。
片刻之後,小灶台上退熱藥已熬好。
章太醫這才收起銀針緩緩開口道:“幾位姑娘辛苦,用溫水洗洗擦拭姑娘的身子,再緩緩服侍姑娘服下此藥,半炷香的時間之後便可開始散熱。”
“屆時,窗戶可隻留一條細縫,姑娘的寢被寢衣可換成薄的,令留位姑娘守著替謝姑娘擦拭散熱發出來的汗。”
“天亮之後,老夫再來問脈,斟酌用藥。”
“多謝章太醫!”
謝英親自去送老太醫出門,屋子裡的婢女們則都有條不紊地忙碌起來。
有換被子的,有給謝荼擦拭身子的,也有去端藥喂水的。
不過片刻,便做妥當了章太醫吩咐的所有事。
此時的謝荼並不知曉父親謝愉恩心中的悔恨,也不知道小丫頭們在忙些什麼。
她隻知道自己身子愈發輕柔,如同陷在細軟的棉花裡般舒服。
耳邊能聽到的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輕,輕到她仿佛已經出了那間屋子,身邊沒了一個人。
一道白光籠罩在她的身上,刺眼無比,她舉起右手遮住雙手,壯著膽子,伸出左手試探著往前走。
不過須臾,隻覺身上一輕,眼前一黑,已然來到一個熟悉的地方。
陰森森、黑漆漆,黑暗深處還有蟲蟻老鼠齧噬的聲響。
謝荼大驚,難道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死前的幻想?
她往後退了幾步,猛然被一人撞出數米遠。
但那冒冒失失的人沒有回頭看她一眼,仿佛她不存在於此一般。
謝荼這時才垂眸打量起自己,發現自己仍然穿著錦緞寢衣,但身子卻是透明的。
那人步伐匆匆,腳步懸浮,一身粗布麻衣,肩頸瘦削身形狼狽。
那是……薑鶴?
他怎麼會在這裡?
謝荼不由自主地踮起腳步跟在了薑鶴身後,想要知道他是去乾什麼的。
薑鶴懷中抱著一團鼓鼓囊囊的包袱,大跨步地走進了地牢深處最裡間的牢房。
“謝姑娘!”
薑鶴突然嘶吼出聲,包袱應聲落地。
獄卒的鑰匙“丁零當啷”地碰觸著牢房大門上的鐵鎖,哆哆嗦嗦,許久才打開大門。
見薑鶴已確定謝荼亡故,這才跌跌撞撞出去叫人。
謝荼跟在他的身後,在他蹲在牆根前才猛然察覺眼前發生的一切。
那是……那是她自己。
上一世服毒倒地的自己,上一世衣衫不整的自己,上一世死不瞑目的自己!
“謝荼!醒醒!“薑鶴的聲音顫抖著。
“你怎麼這般傻!”薑鶴失聲痛哭,雙目猩紅,“為什麼沒能等到我救你出去!”
倒在地上的“自己”已然咽氣,雙目睜圓的看向角落裡慘死的父兄。
謝荼不敢往角落裡看,眼淚已經撲簌簌往下墜。
薑鶴哭了好一陣,這才想起身邊放著的那個布包袱。
他打開包袱,從裡麵掏出一件團花蜀繡的襖裙:“謝姑娘,我身上的銀子不夠多,隻能買這樣的襖裙給你。”
他輕手輕腳地給躺在地上的謝荼穿上,再用帕子擦淨她臉上的血汙。
謝荼背過臉去,不敢去看“自己”身上的傷痕。
薑鶴自言自語道:“本想著再多籌謀一陣,有把握了再救你,誰知那人竟然等不到徹查謝家案子的結果,暗地裡直接置你們於死地。”
“你放心,你的仇,謝家的冤,我一定會想儘一切辦法替你們周全!”
薑鶴上手努力合上了謝荼的雙眼,這才又哭出聲來。
地牢外傳來陣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薑鶴立刻閃身從另一個方向逃了出去。
獄卒們慌裡慌張上前查看,領頭的人臉陰沉如水:
“怎會如此?謝氏乃皇家要犯,怎麼能死在獄中!”
我心中一顫,有個奇異的想法浮上心頭:原來令我毒發身亡的鴆酒,並不是獄卒以正規手段送進來的。
“你剛剛說,有個年輕人帶了個包袱進來看人?他人呢!”牢頭揪起神色慌張去叫人的獄卒怒吼。
“剛剛還在這兒……許是看見人死了,被嚇跑了。”獄卒渾身顫抖,人已被嚇傻。
“啪——”
耳光聲響徹牢房。
“胡說八道!”那牢頭目眥欲裂,渾身冒著寒氣道,“明明是那人假借探望的借口,帶了有毒的東西進來毒死了謝氏女。”
“去,給我把那人的長相畫下來,我要將這件事報給大理寺!”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