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波特睜大了眼睛,澄澈無暇,非常好騙。
“所以你們都是……我爸爸媽媽也……?天啊!天啊……”他在椅子上簡直坐不住了,起身來來回回地繞圈子,“那你們也會駕駛直升機、會開槍、會用飛刀、會跳傘?”
“是的,我會。”普林斯太太翹了翹腳尖,“我能一腳踢斷人的小腿骨,不信你問西弗勒斯。或者你學校裡有沒有討厭的老師同學,我——”被普林斯先生用力地瞪了一眼。
“酷!”哈利眼睛亮閃閃的,“但學校裡的那點人際糾紛,我自己就可以搞定,不用這麼凶殘。”
普林斯先生又開始用那種目光看著他,看著看著,忽然又難得地向他笑了笑,哈利嚇了一跳,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但是……”他忽然又有些扭捏,“我挺想學的,能不能教我?我以後……我也想……或許吧,我還沒有做好決定。”
“會有學校專門教這個的,西弗勒斯就在那裡任教。等你到了11歲,如果你仍然初心不改,你就能像你爸爸媽媽一樣,進入那所學校就讀,經過七年理論和實踐的學習,成為一名優秀的特工。”
“我、我可以嗎?”哈利·波特驚喜中帶了一絲懷疑,“可我是個近視眼,不要緊嗎?”
“完全沒關係,我以梅林的名義保證。”普林斯太太嚴肅地舉起一隻手,“這是我們的創始人卡明爵士的代號,我們習慣用他的名義發誓,以冀得到一些保佑。”
哈利·波特看上去真的信了。“那萬一我又不想去了呢?”他忽然又有些患得患失,“你們不會是為了拉我入夥才接近我的吧?我如果不想接我爸爸媽媽的班,你們不會就消失了吧?”
普林斯先生嗤笑一聲,道:“你說他這樣隨誰?”
“不會的,你是遺孤啊,於情於理我們都該照顧好你的,讓你在德思禮家長大純屬無奈,伏地魔的殘黨還在追殺你呢。”普林斯太太根本不搭理他,繼續輕聲細語地和哈利說話,“當年打向你的子彈,被你媽媽給你的護身符反彈、打中了伏地魔,直接導致了他的敗退……在我們內部,大家都很關注你,每個小孩都是聽著你的故事長大的。”
“我這麼有名啊?”哈利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他們可要失望了,我就是個挺普通的小孩。”
“很有自知之明。”普林斯先生評價,一接觸到妻子殺人的目光就不吱聲了。
“你不害怕嗎,哈利?”普林斯太太笑問,“德思禮夫婦也曾經被牽扯進去,兩次。你的弗農姨夫本來是個胖子,佩妮·德思禮也很強壯,你本來應該有一個叫達力的表哥,他死得很慘。失去他讓德思禮夫婦幾乎瘋狂,我們費了很大力氣來讓他們忘記這件事,並將後遺症降到最低。他們現在的樣子你也看見了,還有小達力,他天生體弱就是因為父母曾經遭受重創,這永遠地影響了他們的健康。”
笑容從哈利·波特的臉上消失了。其實父母的故事對他來說多少有點兒懸浮,他心目中父母的形象從車前座兩個模糊的人影稍微具象成了一對閃閃發光的豐碑,然後就沒了。但他就在德思禮夫婦身邊長大,他冷眼旁觀姨媽姨夫那些神經質的行為,他有份照顧病弱的表弟……一瞬間所有熱血衝頭的激動都如退潮般從哈利的心頭撤離得一乾二淨。
“這就是戰爭,現在依然還沒有結束。戰爭是很殘酷的,不是誰打贏了誰就行的,如果戰爭這麼簡單,你教父也不至於要在監獄蹲上二十年。”普林斯太太站起身來,幾乎可以稱得上冷酷地俯視著他,“你不害怕嗎?”
“不害怕。”哈利·波特幾乎是下意識地說,“不,與其說我不害怕,不如說我害怕,但我不畏懼。”
普林斯太太笑了,非常欣慰而美麗的笑容。“他隨誰?現在這個問題你還要問嗎?”她用手肘拐了拐丈夫的胸膛,很是得意。
最終普林斯太太還是給了他足夠的時間消化今天的信息爆炸。哈利將不認識的單詞抄到紙上,帶到學校裡查字典、問老師,就這樣一個生詞、一個生詞地拚湊起湯姆·馬沃羅·裡德爾這位宿敵的一生。等他能將檔案從頭順到尾的時候,普林斯太太帶他去了戈德裡克山穀。
那幢溫馨而古老的房子被重重封存,家具上仔細地蒙著白布。哈利得知這裡是祖父的家,他的父母在這裡結婚,隻住了一年多一點兒,就不得不逃到了國外,他其實是在巴黎出生的。
他在這裡也找不到什麼和父母一起生活的痕跡。
離開時鄰居一位老態龍鐘的巴沙特奶奶很熱情地和他們打招呼,看上去很想請他去家裡坐坐,但她好像看到了什麼,就忙不迭地改了主意。哈利順著巴沙特奶奶的目光看過去,隻看到小路儘頭處一間帶穀倉和羊圈的大農舍,陽台上似乎有一位白頭發白胡子的老爺爺一直在注視著自己。
普林斯太太留他在爸爸媽媽的墓前說一會兒話,哈利注視著那兩個名字,手指在“最後一個要消滅的敵人是死亡”的刻痕上無意識地滑來滑去。遠處傳來彆人家開飯的誘人香氣,一個貪玩的小女孩撒嬌地向媽媽祈求再玩一會兒……他吸了吸鼻子,忽然就覺得很想哭。
“我過得很好,特彆好……”他反反複複地重複著這幾個單詞,不想像個膽小鬼一樣掉眼淚,讓爸爸媽媽笑話,可他控製不住自己,他幾乎要落荒而逃了,“我會為你們報仇的,我一定會!”
最後哈利也不知道自己在墓地呆了多久,隻記得他幾乎把有記憶以來的生活都絮絮叨叨地講了一遍。普林斯太太明明說好了十分鐘後就來找他,可等哈利自己茫茫然找出去,才發現普林斯太太正靠著廣場上的戰爭紀念碑織毛衣,織得稀爛。
路過燈火通明的商店櫥窗,哈利看見自己的兩隻眼睛腫得像個爛桃,但普林斯太太就好像沒看見一樣,若無其事地威脅他不許把她織毛衣的事往外說,雖然哈利根本看不出這是要織給誰的,連他穿都太小了。
蓋伊·福克斯之夜那天,哈利·波特得到了一次旅行的機會。普林斯夫婦和匆匆趕回的萊姆斯·盧平帶他去了倫敦,他們就住在女王家隔壁!那是一間超級無敵豪華的酒店,哈利看哪裡都覺得很新奇,幾乎有些手足無措——但不知道為什麼,大人們看上去都很難受,仿佛空氣裡全是毒針,在這裡的每一刻都令他們無比痛苦。
塔橋的煙花遙遙升起時,他們離開酒店,沿著大路走下去,走過熱鬨的篝火,走過焚燒木偶的人群,最終進入幽暗寂靜的海德公園。
在見到等候在此的雷古勒斯·布萊克之前,哈利·波特還以為他們是來和其他秘密特工接頭的。他興奮地剛要舉手打招呼,就覺得普林斯太太捏了捏他的手。
“看!”她輕聲道,向前方一指。
無數星星點點的東西浮在半空中,閃爍著細小的白光,組成一幅又平麵又立體的圖案,是栩栩如生的一男一女。男人憤怒地直指前方,一手護住身後的女人,女人跪坐在地,死死摟著懷裡的……孩子?
孩子?
普林斯太太不知道什麼時候放開了他的手,哈利·波特三步兩步衝上前去,一頭紮進那些似真似幻的白點點裡。他看得無比清楚,那個男人有一頭鳥窩狀的亂發,年紀輕輕就戴著眼鏡,而那個女人,她眼睛的形態和他一模一樣。
那是他的爸爸媽媽。那是爸爸媽媽啊……
哈利·波特覺得自己徘徊在霧裡,隻要一伸手就能碰到父母的臉,可他永遠也觸摸不到。那些白點點在他身側消散又在他身後合攏,他情不自禁地走到媽媽身邊,閉上眼睛試圖感受些什麼,仿佛他還在媽媽的懷抱裡。
他好羨慕那個虛幻的嬰兒啊!
“很像。”普林斯先生說。
“很像。”盧平叔叔也說。
“我能為他做到的也就這些了。”布萊克叔叔如此感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