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自己找死。”有人窸窸窣窣地走出來,更多的人窸窸窣窣走出來,“彆怪我們,阿波羅尼婭,我們也是奉命行事。”
怎麼還是能稱呼教名的關係啊?哈利全然摸不著頭腦,掙紮了一下卻被摟得更緊,完全掙脫不開,隻好乖乖呆著。
“晚上好,德力士!”阿波羅尼婭的聲音堪稱春風滿麵,“聽說了嗎?烏姆裡奇的狗居然會說人話,還會叫我的名字呢!”
哈利有點兒想笑,越忍越忍不住,終於“噗”的一聲笑了出來,在寂靜的溫室裡無比刺耳。
“這裡沒有烏姆裡奇司長的事。是斯克林傑讓我們來的。”先前說話的德力士終於組織好了語言。
“斯克林傑?”阿波羅尼婭嗬嗬笑起來,“你認識他久還是我認識他久?他脖子太硬,不適合再爬得更高了,我拉他是為了保他,你自己看不清,就覺得彆人也不識好歹?”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德力士勉強道,“總之今天我們要確保你的政治生命就此結束。”
“政治生命?”阿波羅尼婭驚訝地重複了一遍,“那誤會可就大了,我連你們的自然生命都想拿走呢!”
嗯????哈利猛地睜大了眼,他覺得他必須得好好向阿波羅尼婭問個清楚,但他隻聽見一聲響指,就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哈利再次醒來是在第二天淩晨,天色微明的時候。他瞪著天花板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發生了什麼,連忙鑽出被子跳下床去——還好這裡是女貞路5號!不是4號!
他一推門就愣住了,樓下燈火通明,有隱隱的說話聲傳上來,是雷古勒斯和盧平。
“……不知道怎麼會拖到這麼晚,她差點兒沒命。”
“沒辦法,她聯係不上我們,如果不是西弗勒斯依靠血盟——哦,你不知道這事兒,不重要。他一開始隻是手抖,一連打翻了三個藥劑瓶,等他覺得不對、找上鄧布利多問清原委,再趕過來……對,鄧布利多也有一個,曾經,和誰不清楚……”
“格林格拉斯家不是有……西裡斯從前抱怨克利切的時候,說哪怕是對著空氣罵他一句,他都能聽見。”
所以克利切是個人嗎?哈利正在思索,就聽見樓下似乎爆了個氣球,一個尖尖的、既陌生又有點熟悉的聲音急匆匆地說了句什麼,兩道腳步聲就一直上樓來了。
他有那麼一瞬間想回去裝睡,但哈利穩穩地站住了——他和阿波羅尼婭經曆了這一切,他有權知道發生了什麼。
“哦,哈利,早上好!”盧平微笑道,“還早呢,你不回去多睡一會兒?”
哈利倔強地站著不肯動,就那麼直直地看過去——他知道什麼神態、什麼角度盧平最受不了。
“好吧,好吧!”盧平舉起雙手,“回去你房間,我把所有的事情經過都告訴你。”
於是救世主被再度按回被窩裡,圍上厚厚的被子。他也確實覺得有些累,似乎睡了這麼久都白睡了、並不能消除疲勞似的。
“阿波羅尼婭在哪兒?”哈利先問,“傷得怎麼樣了?”
“在她的臥室躺著呢,沒什麼大不了的,看著有點兒嚴重,其實不要緊。”雷古勒斯溫和地笑了笑,“如果一直沒被發現,說不定會出大問題,但好在西弗勒斯去得及時。”
“她去醫院了嗎?醫生怎麼說?”
“她不能去醫院,她受傷的事不能讓任何官方人物知道,明天她會照常上班。”
“上班?”哈利怒道,“你們還要她上班?”
“她是不得不上班以證清白,哈利。”雷古勒斯皺了皺眉,“她的政敵派人來暗殺她,現在這些人都沒回去,她卻好好兒地出現了,那麼責任就會落到她的政敵頭上,私聯那些人是會留下痕跡的。”
哈利忽然想起暈倒前阿波羅尼婭說過的那句話,心裡又是重重一跳。
“那些人去哪裡了?我是怎麼暈過去的?”他直覺這兩件事有些關聯,“阿波羅尼婭打暈了我?”
“被警察帶走了呀!”盧平理所當然地說,“給皇家植物園的溫室安微型炸彈,最後還給燒成一片白地,影響不太好,所以就不見報了。至於你,晚飯時你的家庭醫生來過了,說你隻是過分緊張引起的低血糖,如果當時能馬上含片糖果就不會失去意識了。”
“我不緊張!”哈利有點兒生氣,自尊心一陣受挫,“我還笑了!”
“正常人誰會在那個時候笑啊,哦阿波羅尼婭?她不正常——不是,她那是輸人不輸陣,現場至少有二十個人圍著你們,難道你讓她哭著求饒?你反常的表現恰恰是因為你緊張,哈利,但你又不好意思表現出來,壓抑太得狠了而已。”
“所以阿波羅尼婭一挑二十?”哈利覺得雷古勒斯的解釋很有道理,馬上就被更炸裂的信息吸引了注意力,簡直崇拜得雙眼放光,“她好厲害!”
盧平掀了掀唇角,露出一個尷尬的微笑:“她一挑四的時候才十一歲,還是個新手。”
“可我依稀覺得似乎中間醒過來一次,耳邊都是呼呼的大風聲。”
“那是阿波羅尼婭打起來覺得你礙事,把你扔到王蓮葉子上去了,我就說你緊張吧,這不是嚇得又暈過去了。”
有些切開黑但總體還是很單純的救世主懷揣著一腔誠摯的敬佩再度睡了過去,真正的一挑二十經手人卻還在帶傷挨罵。
“你要怎麼和鄧布利多交代?你信不信他真的能放著黑魔王先不管,先處置了你?”斯內普那長久不見陽光而顯得略微蒼白的皮膚脹得通紅,“你怎麼總不把自己當回事?你知道你那把光輪現在成什麼樣了嗎?”
“我怎麼和福吉交代,就怎麼和鄧布利多交代。”阿波羅尼婭麵如金紙,被棉被壓得直喘不過來氣似的,“麵上過得去就行了,我管他心裡怎麼想,他沒證據——這話不還是你說的?”
“聽你和雷古勒斯聊天,也知道福吉是個和稀泥的蠢貨!”斯內普從未像現在這麼憤怒,“誰給你的勇氣覺得鄧布利多也願意妥協?那可是二十條人命!”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他們隻是失蹤了,需要給出解釋的是多洛雷斯·烏姆裡奇,除非她敢當眾承認私聯執法人員是來殺我,否則我就是魔法部高層唯一純白的茉莉花。”
“你知道他們去哪裡了。”斯內普目光沉沉地注視著她,“鄧布利多沒見過你的厲火嗎?魔法部裡還有人不知道你與烏姆裡奇不和嗎?”
“厲火也不是我發明的。”阿波羅尼婭慢慢喝著魔藥,直皺眉頭,斯內普到底是有多生氣,都沒給她調味,“至於我與親愛的多洛雷斯不和,福吉不會承認的。那是他的私人,很多時候就代表他本人。魔法部馬上就要換屆了,鄧布利多要扶他上位,這是大家私下達成的共識,一個合格的政客,這個時候就該拉攏我了,畢竟我背後是布萊克和馬爾福。他得一邊拉住一個,維持住平衡,才能在部長寶座上坐穩,就像……麻瓜馬戲團裡騎獨輪車走鋼索的小醜。”
斯內普眉毛都擰成一團了,讓一個理科生搞這個確實有點強人所難。
“我保證沒事兒。鄧布利多那邊有福吉呢,他要是問你,你就說哈利不小心把那個墜子扔進王水裡了,都是誤會。”她睜著眼睛編瞎話,編著編著還笑了,“我還得謝謝親愛的多洛雷斯呢,主動幫我做排除法!這麼一來,魔法法律執行司就全都是我裙帶的人了,就算傲羅、執行隊和打擊手要擴招,也是老人帶新人。”
阿波羅尼婭一口喝乾剩下的魔藥,雙眼發亮:“這買賣……隻要我沒死,就是我賺了!”
“無論什麼,活著的那個也都是贏家。”斯內普忽然道,低聲囑咐她,“你以後少跟哈利·波特在一起,那小子……我不能失去更多人了。”
阿波羅尼婭一愣,探身過去握住斯內普的手,他就坐得近了一點兒。
按理說她該安慰他的,可她一時竟不知該如何開口,畢竟她才是那個差點兒沒命的受害者。
“麻瓜有個宗教講究‘因果’,現在想想也有道理。”她輕柔地說道,“斯基特前年給我惹了那麼一個大亂子,今天烏姆裡奇又搞這一出,當年我主動招惹她們種下的因,如今也算是還完了吧?”
“我都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還迷信上了。”斯內普哼了一聲。
“畢竟我馬上就是要做英國魔法部副部長的人了。”阿波羅尼婭悠悠道,“打賭嗎?賭福吉會拿一個副部長的位置來安撫我。”
“那我輸定了。”他坦然承認,“權力就那麼令你著迷嗎,阿波羅尼婭?”
Excuse me?
“你終於覺得那玩意兒無聊了?”阿波羅尼婭嗤笑一聲,“不,我其實很不喜歡和人打交道,如果我可以,我能窩在床上看一整天的愛情。但這些東西就像晨跑,討厭,但是很有用,非常有用,那我就會去追尋它,哪怕違背我的本性我也會去做。”
“你一直是個很功利的人。”斯內普點點頭,沒有任何褒貶的意思,“你從來不享受生活,從小就是這樣,哪怕看《女巫周刊》,也是為了和同學尋找共同話題。”
因為她享受過更有趣、更便利的休閒生活,吃過山珍海味的人,咽不下去雜糧窩窩頭,何況她根本沒有食欲。
阿波羅尼婭不禁閉上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今年是哪一年?”她問。
“1989年。”斯內普說道,“還有兩年,你的諜戰大戲就要結束了。”
“那麼明年,我會去享受一下生活,到時候叫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