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波羅尼婭拿了一條絨毯,輕手輕腳地蓋在他身上,又調高了空調的溫度,自己也去睡了。
早上醒來時斯內普已經離開了,另半邊床上有睡過的痕跡,但搶被子沒搶過她。他從前也是這樣神出鬼沒的,阿波羅尼婭沒當回事兒,打開器的朗讀模式,在機械音的陪伴下去洗漱。
一開門發現斯內普的守護神正在客廳裡等著她。
“魔法所還有事,我儘快辦完了去找你。”守護神口吐人言,說完了還不走。
“Hello?”阿波羅尼婭有些迷惑,“你還在這裡做什麼?難道守護神咒已經迭代出可以代替巫師的眼睛看世界的版本了?在等我換衣服嗎?”
牝鹿無辜地睜著一雙溫潤的眼睛看著她。
阿波羅尼婭隨即意識到那是斯內普在沉默,話沒說完,但他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
良久,守護神消散成一片星星狀的光點。
阿波羅尼婭打了個哈欠,把剛才那篇叉掉,另打開一篇新的PDF,點擊朗讀。
直到坐上去機場的列車,她才能夠想起這事。她先給文章收了尾,編輯郵件發給坎迪絲讓她幫忙看看,又瀏覽了幾個英國大學的官網發了一會兒呆,最後才收拾起電腦,望著玻璃窗外飛速而逝的風景出神。
這大概是她這幾天以來,唯一堪稱有質量的獨處時光。朱裡和倫子都在前排,一個睡得像小豬,一個正在看電影,她身邊都是陌生人,約等於都是死人。
她當然知道斯內普沒說完、卻不知道從何說起的話是什麼。換成她,她也說不出口。
總不能說“你永遠也不可能有一個守護神,所以我的守護神也不知道該怎麼變”吧?雖然阿波羅尼婭覺得差不多就是這麼個樸實無華的原因,但這話誰說出來都不是一般的怪。
她從來沒質疑過他,無論是在什麼時候。這種感覺難以描述,了解、信任都不足以闡述。他們是彼此的半身,沒有任何一個心理健康的人會質疑自己,她習慣他的存在,就像呼吸一樣自然。
早就破例了,根本等不到現在。
她在加護病房睜眼醒來的那一瞬間,失去了過去幾十年朝夕相處的所有人,她甚至來不及喜悅,就被巨大的悲傷和孤獨感兜頭淹沒了,那是她被壓抑已久的感情。從前她心心念念都想著“回去”,但在真正回來之前,她從來沒想過這能成真——她隻是需要什麼東西支撐著她走過來、迎接死亡。
“回來”是一把雙刃劍,命運調轉槍頭捅了她兩次。
手機震動了一下,阿波羅尼婭從沉思中驚醒,發現是p上的陌生好友。
“地址?”
“?”
“是我。”
她把波士頓警局的地址發了過去,對方果然沒再回。阿波羅尼婭哼了一聲,她的手機號就掛在學院主頁上,無論惡作劇還是詐騙,她都習慣了。
一天之後,她們回到波士頓。阿波羅尼婭提了車,先送倫子和朱裡回去——她們是合租室友。在駛入公寓地庫之前,她看到自己家的窗戶亮著燈。
槍在包裡,包在車上,就在後備箱。阿波羅尼婭拿行李的時候猶豫了一瞬,還是套上了消..音..器。
她搞不清這是什麼路數,沒見過入室盜竊還帶開大燈的。但……斯內普也說過要來找她。
會是他嗎?阿波羅尼婭覺得一顆心不受控製地雀躍起來,她捏著槍的手緊了緊,覺得不太可能。血盟讓斯內普總能找到她,但絕不可能跑到她前麵去啊!
阿波羅尼婭站在自己家門口,難得的有點近鄉情更怯的滋味兒。鬼使神差地,她敲了敲門。
等待總是難熬的。她從來都是一個人,這麼多年一直是,無論她從哪裡遠行回來,都得獨自麵對拔下的插頭、清空的冰箱和積塵的地板。這倒沒什麼難以忍受的,但另一種全新的、她從未考慮過的可能性讓她感到緊張而期待。
“為什麼回自己家還要敲門?”斯內普的聲音從門後傳來,“你不是把鑰匙粘在郵箱內壁上嗎?”
格..洛..克“咚”的一聲落在地上,阿波羅尼婭彎下腰去撿,手抖得幾乎沒辦法握緊。這時,另一隻手伸過來,幫她把槍攥進手裡。
“你這個手抖到底是什麼毛病?”他無奈地說,“去擋住攝像頭。”
“那個壞了。”阿波羅尼婭有些哽咽,“我報修了好有三年了,還不帶我回國的那一年。”
斯內普有些詫異地望了她一眼,沒說什麼,隻是讓行李箱自己進門、攤開、所有東西各歸其位,這都是他們曾經做慣了的——畢竟救世主的明星小學各種B要求真的很多。
“你怎麼知道我住在哪?”她心安理得地享受服務,能力越大,責任越大,蜘蛛俠誠不欺我。
“說起這個,”斯內普哼了一聲,“不是某人讓我自己去警署查的嗎?”
阿波羅尼婭一愣,隨即恍然大悟。“你那天晚上就做了這個?”她難以置信,“那你怎麼不備注名字啊?”
“我不會。”他板著臉說,“還沒來得及學會。”
“我……”她失笑,簡直停不下來,“我就算要你查,也不會打發你去總署啊!我以為是騙子,或者惡作劇,抱歉西弗勒斯,我沒辦法通過三個冷冰冰的單詞判斷出電信號對麵是人是鬼。”
“看來你需要一點熱度。”斯內普走過來。
他們許久才分開。
“再這樣下去,我就不想洗澡了。”她平複著呼吸,“你彆招我。”
“我知道那個網站是什麼了。”斯內普說,“你的學校比警署更容易進,我隨便找了個亞裔男生,一共就問了兩個問題。”
“不要把我家的地址和那種奇怪的東西放在一起。”她咬緊牙關。一個連備注姓名都不會的巫師,讓他把自己的臉紋加進Face ID是不可能的,魔法還能駭出她的賬號密碼?
“真是讓我眼花繚亂。”斯內普壓低聲音,“你呢,你喜歡什麼樣子的?”
阿波羅尼婭腿都要軟了。
“不重要。”她嘴硬,試圖轉移目標,“我當然最喜歡你了。”
“我試著猜了猜,畢竟我是那麼的了解你。”斯內普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幾個單詞,她差點兒沒暈過去,“準不準?”
阿波羅尼婭最終得以洗上一個真正的熱水澡,條件是一位好心的誌願者非要幫她抹沐浴露——雖然她是習慣用浴鹽的,她家裡就沒有沐浴露這種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