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2 / 2)

理智告訴他不要和眼前這個人講太多,可感情上他卻對林河有種特彆的依賴。

也許是因為林河曾經救過他,將他帶出暗無天日的地底,在不確定鐘佑是否遭到感染的生死一線之間,他們一起度過了一個漫長的三百秒。

雖然在這三百秒中,鐘佑有五分之四的時間裡處於昏迷狀態,可林河是他睜開眼睛的刹那,看到的人就是林河。

隻有林河。

如果不是林河會什麼蠱惑人心的妖術,那麼鐘佑隻能用‘雛鳥效應’四個字,來解釋他對林河那毫無由來的依賴與信任。

即便林河看起來那麼不靠譜,即便林河忽悠了他一次又一次。

可他還是相信他。

真是見鬼了。

鐘佑此時並不知道林河就是江與臨,與自己血脈相連,所以非常抵觸這種信賴感。

但血緣是很強大的東西,縱然很不願意,但他還是無法抗拒向江與臨訴說自己的茫然。

鐘佑用手抱住雙膝,將下巴搭在膝蓋上:“販賣融合體的產業上遊是EBM生物學實驗室,他們會進行一些人體實驗,將怪物基因注入普通人體內,人為創造融合體。死了的拆了賣器官,活著的整個賣掉。”

江與臨也坐在樹下,靜靜聽鐘佑講融合體產業鏈背後的肮臟交易。

被賣掉的融合體,主要有三個銷路:溫順好看的那些是寵物,或者說性.奴;有戰鬥力的則被醫藥公司收購,用來研究各種特效藥劑;剩下的那些溫順的、沒那麼漂亮的、普通的融合體,會被當做肉雞投放汙染區,作為獵殺對象,供有錢人玩樂虐殺。

鐘佑的聲音有些悶:“這個世界簡直瘋了,他們當末世是什麼,現實版饑餓遊戲嗎?”

江與臨沒說話,隻是摸了摸鐘佑的頭發。

鐘佑說:“有些人甚至把融合體當成某種特殊的食材,研究出專有的烹飪方法……融合體的基因雖然與人類序列並不完全相同,但它們大多都保留了人

類特征,這與吃人有什麼分彆。”

江與臨眉梢微微皺起:“正因如此,所以即使是在食物最匱乏的時候,我們國家也沒有通過允許售賣和食用怪物罐頭的建議。”

鐘佑轉頭看向江與臨:“是的,國外的資本家為了賺錢,簡直無所不用其極!那些死在實驗室融合體,有用的器官會被摘下去賣掉,剩下的部分則會被攪成骨肉泥,製作成低價怪物肉罐頭,賣給住在貧民窟的窮人!”

江與臨:“……”

非常明顯的資本主義作風,不僅要賺富人的錢,窮人的錢也不放過,從上到下的搜刮。

鐘佑一把抓住江與臨的胳膊:“骨肉泥!你知道什麼叫骨肉泥嗎?骨頭、血肉、器官、皮膚、甚至頭發指甲全都絞在一起打碎,就像廉價貓罐頭一樣,誰也看不出到底是什麼做的,沒準我的營養劑裡也有這些!”

江與臨語氣沉穩:“鐘佑,你冷靜一點,怪物肉泥很早就有了,國內向來禁止售賣,我發誓你絕對不會吃過。”

鐘佑垂下頭,聲音低沉:“也許吧,EBM生物學實驗室在M國,這裡隻是負責分銷的研究所,承擔數據記錄和融合體維護的工作,融合體的運輸條件很差,運來之後有些融合體會生病,需要治療,他們就是為了這個找上的孫念洄。”

對於融合體販賣產業鏈的事情,江與臨早有猜測,鐘佑所講之事雖然驚悚血腥,但和他猜的基本吻合。

令江與臨費解的是:孫念洄為什麼會參與進來。

孫念洄作為國家重點保護的異能者,在官方研究所任職,前途一片光明,從對待人魚的態度上也可以看出,她熱愛研究,並且十分善良。

那麼她到底為何會願意幫助一個非法販賣怪物組織呢?

鐘佑帶了答案。

“孫念洄有一個男朋友,被怪物感染了,成為了融合體,覺醒了精神係異能,後來死了。”

鐘佑撿起樹枝,在地上無意義地勾畫著:“是的,那是很早之前的事了……在斯納德測試問世前。”

斯納德測試是判斷融合體怪物是否保留人類思維的一種手段,在三年前取得國際認可。

通過斯納德測試的融合體受到法律保護。

縱使是異監局,也沒有權力擊斃通過測試的融合體。

但孫念洄的男朋友感染於測試問世前——

那時候沒有判斷標準,所有融合體都被歸類於怪物。

任何人都有權擊斃怪物。

男友變成融合體之後,孫念洄把他藏在家裡,誰料卻被鄰居發現。

孫念洄的男朋友擁有精神係異能,暫時抹除了鄰居記憶,但因為異能不穩定,鄰居後來又想了起來,感覺到很恐怖,於是趁孫念洄去研究所上班,把她男友殺了。

孫念洄回家的時候,屍體已經被無害化處理,什麼都沒有了。

除了地板的縫隙裡殘留的點滴汙血。

孫念洄從血裡提取出男友的基因,這些年一直在實驗室精心培育

聽到這裡,江與臨恍然大悟。

難怪當時孫念洄說,隻要心懷希望,總有一天會迎來重逢。

鐘佑慢聲道:“她複活了他,但不太成功,醒過來的不是她男友,而是一隻與她男友容貌相同的怪物,她隻能再一次將男友處決……這時候,EBM生物學實驗室找到了她,願意為她提供技術支持和大量培養倉。”

基因實驗是違法的,但孫念洄沒有選擇。

她必須要從那些紛亂複雜的基因序列中剝繭抽絲,用排除法的方式,通過一次又一次的實驗,找到她的愛人。

這是她畢生的執念。

鐘佑語氣沉重:“她一共進行了32次實驗,也就是說……”

前31次的失敗品,都被她親手殺死了。

漫長的夏夜,月光皎潔,晚風溫熱。

江與臨卻覺得有些冷。

在缺乏判斷標準的情況下,正確與錯誤注定交織在一起。

若乾年前扳機扣下,子彈無聲無息,穿膛而出。

遲來多年的槍聲終於在此刻炸響,成為孫念洄一切行為的根本動機。

*

月上中天,已是夜半。

和鐘佑交談的時間比預計中要久一些,江與臨返程時天色已晚。

他以為家裡的那些怪物們都已經睡下了,然而並沒有。

厚重的裝甲門推開。

燭光搖曳,客廳內所有怪物都朝他看過來。

最近一隻是荊鴻。

他身穿白色襯衫,倚著餐廳吧台,紅色長發在腦後紮了個半馬尾,手裡端著酒杯,隨著扭身的動作,高腳杯內紫紅酒液晃蕩出圈圈漣漪。

巨大的玻璃水箱與荊鴻隔了張餐桌,人魚破水而出,修長白皙的手臂搭在水箱邊緣,探出半個身子,歪頭看向江與臨,幽藍魚尾暗芒閃爍。

客廳茶幾上擺著三枝九葉草,枝葉舒展,隨風輕搖,肖成宇窩在側麵的懶人椅裡,手臂半撐著腦袋,像是剛打了個盹,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轉過頭。

禦君祁獨自坐在真皮沙發的正中間,雙手十指交叉,微微躬身,手肘駐在膝蓋上,英俊利落的下頜揚起,抬頭正視江與臨。

這隻神級怪物生了一張過分好看的臉。

無論祂在哪裡、擺出什麼姿.勢,都有種不可言說的尊貴感,連周圍的畫麵都跟著高級起來。

禦君祁身穿暗色西裝,矜貴優雅,好似西方古堡中高雅華貴的伯爵紳士,衣襟挺括整齊,沒有半分褶皺,胸前的口袋裝的卻不是手帕,而是一條冰藍色小章魚。

幽暗跳動的燭光下,眼前景象色彩濃鬱,氛圍厚重。

怪物們神秘而美麗,站位疏落有致,恰到好處,像藝術家絞儘腦汁精心布局的油畫,顯露出難以形容的紛華靡麗,明明是動態的場景,卻仿佛已然定格成永恒。

江與臨曆過許多驚心動魄的生死一線,也見過無數風光旖旎的壯麗山河,可他從沒有如此懷念過什麼。

直到此時此刻。

或許是夜色深沉,亦或是鐘佑帶來的故事太過悵然。

他分明就在這個瞬間,卻已經開始懷念。

人生總會有那麼幾個瞬間,在經曆那一秒的刹那,心中便會有種非常強烈的預感——

這種時刻不會再有了。

即便它看起來是那麼尋常。!,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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