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將門巾幗(25) 三合一(1 / 2)

皇宮內, 剩下太子和太師,都是自己無比信任的人,皇上坐在龍椅上, 精神上稍微放鬆了一點點。

皇上揉了揉眉心, 看向巽太師, “太師, 你是不想她死,才刻意引薦到朕麵前的吧?”

“不敢欺瞞皇上。”

巽太師拱手說道:“臣確實是這麼想的。”

巽太師跟了皇上二十多年了, 自然是了解皇上的, 皇上不怕下麵的人有小心思,就怕下麵的人不坦誠。

說白了, 皇上對臣子的容忍度其實很高, 隻是不喜歡有人欺瞞。

巽太師說道:“這姑娘著實是令人心疼。小小年紀沒了父母妹妹, 和哥哥一起參軍, 結果哥哥又死了,自己也快死了。按理說這案子不應該叨擾皇上,但是若真讓下邊的人去審,光欺君這一條, 下邊的人就不敢不按規矩將武姑娘處死。這天下之大, 能赦免欺君之罪的,隻有皇上, 所以臣這才擅作主張。”

“你呀你呀。”

皇上這麼說著, 倒也沒真的怪罪巽太師,“對了, 黎京安和那個武姑娘說的話朕沒怎麼聽明白。韓戰先和黎京安是怎麼回事?朕不是給他們指婚了嗎?兩個人青梅竹馬,算算日子也該成親了,怎麼反而吵起來了, 還把武燕安給牽扯進來了。”

巽太師看了太子一眼,謹慎地沒說話。

畢竟,韓家是太子母家。

太子反倒無所謂地笑了笑,“這事啊。兒臣倒是知道一二,其實,滿京城都知道,巽太師應該也知道,隻是不好和父皇說。”

皇上不滿地看了巽太師一眼,巽太師連忙告罪。

太子讓人將《啼笑緣》一書拿了過來,“父皇且看看,滿城風雨不休停,將軍府中無安寧。”

皇上看完,將書重重地摔在案上,“放肆,簡直胡作非為!朕給黎京安指婚伯侯府,是讓伯侯府替朕照顧黎家唯一的血脈,不是讓他們在朕的眼皮子底下隨意欺淩的。”

巽太師連忙跪下,“皇上息怒。”

“你退下吧,朕改日再跟你算欺瞞這筆賬。”

說罷,皇上招來了巡城司司克慶,讓他去仔仔細細裡裡外外地查個清楚,看一看這京城還有什麼醃臢事是他不知道的。

皇上的賞賜是第二天一早到的將軍府,這賞賜的內監一走,來將軍府祭拜死去元帥和將軍的人都快把將軍府的門檻踩破了。

看著將軍府這一箱一箱的賞賜,這一群又一群的人,韓母心裡一咯噔,壞了。

以前她還可以敲打黎京安一二,也能晾著黎京安一段時間,畢竟,黎家早就沒什麼人了,五年過去了,皇上也快把黎家給忘了,而他們韓伯侯府,可是正正當當的皇親國戚,她丈夫韓伯侯是皇後的親哥哥,太子的親舅舅,怎麼著,也沒人敢把韓戰先的簍子捅皇上那去,甚至就算皇上知道了,那有皇後求情,自然也是偏向他們的。

現在,皇上態度突然就變了。

莫名其妙就開始重視起將軍府了。

這可如何是好啊!

韓母焦慮得頭發一把一把地掉,偏這時,韓戰先把紀青黛又給接回來了。

韓母一看到紀青黛就心梗,對韓語桐抱怨道:“你說說,這狐狸精臉皮怎麼就那麼厚?”

韓語桐也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娘,哥說,因為紀青黛不想再看到瑜花,要把瑜花賣了。這瑜花好歹也在府裡伺候了這麼多年,而且人也聽話,你看……”

韓語桐自己也是小妾所生,在府裡的處境也十分的尷尬,對同樣處境艱難的瑜花,難免起了點惻隱之心。

“一個成事不足的賤婢,賣就賣了。”韓母橫了韓語桐一眼,“你娘我正為你哥的事情煩著呢,這種小事不要拿來煩我。”

“是,娘。”韓語桐睫毛垂下,一副溫順的模樣。

“不行。”韓母突然猛的站起來,“我這心裡總不踏實,感覺要出事。這樣,咱們現在就去將軍府……”

“娘,將軍府現在人多著呢。”

韓語桐趕緊拉住韓母,“咱現在就算去了,黎姐姐估摸著也沒時間招呼我們。”

“那怎麼辦啊。”

韓母急得團團轉,“算了,我豁出這張老臉了,我再去勸勸那個狐狸精。她就算不為伯侯府考慮,也要為戰兒的前途考慮考慮啊。”

韓母來到紀青黛房間,果不其然,她正在和韓戰先摟摟抱抱。

不知羞恥。

韓母在心裡罵了一句,然後走了進來,讓韓戰先先離開,自己和紀青黛聊聊,韓母說出了和前世同樣意思的一番話,“青黛啊,我也知道你對戰兒是情真意切,但是,戰兒的婚事是皇上定的,全京城都盯著。戰兒的命不屬於他自己,屬於整個韓家,而韓家是太子的母家親人。

若是戰兒拒了這門親事,得罪的是整個家族,是太子,是皇上。更何況,現在也不知道黎京安是了什麼法子,皇上突然一下對將軍府寵信了起來,賞賜一箱一箱地往將軍府送,這就是明晃晃地在給黎京安撐腰啊。青黛,你難道要眼睜睜的看著戰兒去死嗎?青黛,你是個好姑娘,你就暫且退一步,等日後戰兒和黎小姐成了親,我一定做主,讓戰兒娶你進門。”

彆的紀青黛可以理直氣壯地反對。

但是一說到韓戰先的命,紀青黛猶豫了。

其實她也不傻,她在伯侯府住這麼久了,左右也聽丫鬟小廝說了很多,知道如今的黎家也隻是外強中乾,而阿戰又一再表示除了她不會娶彆人,所以才可以堅持到現在。

但是現在黎家突然起來了……

【傻丫頭,她就是騙你的。拒婚要真是這麼嚴重,侯夫人能拖到現在?】

化蛇的聲音響起。

【她現在分明就是以退為進,要是你讓步了,以後她不讓你進門,你怎麼辦?】

是、是嗎?

紀青黛想屏蔽掉化蛇對自己的影響,可是根本屏蔽不了。

【而且韓戰先也根本不愛你,他要是愛你,將軍府沒重獲聖寵前,那麼長的時間,他為什麼不正式退婚,每次都是嘴上說說……】

就在紀青黛猶豫不決地時候,韓戰先衝了過來,再次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韓母質問他,“要是黎京安向皇上告狀,皇上怪罪下來,你怎麼辦?”

“她不會。”

韓戰先斬釘截鐵地說。

話音剛落,韓母看著韓戰先的眼神慢慢沉了下來,然後一句話也沒說地走了。

“阿戰。”紀青黛感動且熱烈地撲到了韓戰先懷裡,第一次主動地送上了自己的吻,韓戰先渾身僵硬,生怕被人發現自己的異常,紀青黛卻以為他是因為緊張,整個人都嬌羞地紅透了。

紀青黛在心裡對化蛇說:“你不要再挑撥我和阿戰了,我們是真心相愛,矢誌不渝,我永遠不會拋棄他,背叛他。”

化蛇:“……”

把愛情當信仰的蠢女人。

三天後,皇後將黎京安召進了宮,席間兩人閒話家常,然後皇後溫柔地握住黎京安的手,詢問道:“京安啊,這些年,我和皇上虧待你了。”

黎京安立刻跪下,“臣女父兄為國儘忠,父兄死後,皇上恩賞將軍府頗多,臣女沒有什麼好委屈的。”

皇後溫婉地笑了笑,讓黎京安起來,“京安,這皇上啊,政務多,事情忙,很多事情不能照顧周全。這些年,你要是受了什麼委屈就跟我和皇上說,隻要是合情合理的,我和皇上都不會虧待你的。”

黎京安抿了抿唇,問:“皇後娘娘,什麼都可以嗎?”

皇後點頭。

黎京安再度起身,跪下,右手放在左手之上,俯身叩首,“皇後娘娘,臣女確有一心願,請皇後娘娘成全。”

皇後仍舊是那副端莊至極的模樣,“你說。”

黎京安抬頭,目光忽然堅定了起來,“娘娘,臣女的父兄死後,將軍府蕭條了很多,可謂是門可羅雀。臣女想讓將軍府重新熱鬨起來。”

“你想成婚?”

“不。”黎京安搖頭。

聞言,皇後眸中閃過一絲驚訝,“那你想求什麼?”

“行武堂。”

這三個字皇後依稀有些印象,但是卻很模糊。

“行武堂,是當年父親受皇上所托,臨時設立,用來培養皇上親衛隊的地方,如今的巡城司司克慶也曾在行武堂與父親和哥哥切磋。後來,親衛隊成立後,行武堂就變成了父親和哥哥在府中和其他軍士訓練的地方。五年前,父兄離世,行武堂就此荒廢了下來。”

黎京安說道:“恕臣女大膽,臣女想重建行武堂,廣收天下有天賦的孤兒,請師父免費教學,讓行武堂成為一處能為皇上培養人才的學堂。但是,這樣的地方,有私設府兵的嫌疑,更需要兵器利刃,如果沒有皇上恩準,是決計無法通過官府審查的。”

皇後深深地看著黎京安,目光之中情緒幾度變換,方才問道:“理由。”

黎京安欣然一笑,“將軍府人丁凋零,臣女以前想的是,嫁一人,為將軍府生一子繼承將軍府,將將軍府發揚光大。但,現在臣女不這麼想了。我父兄之死,是儘忠,是報國。隻要將軍府的精神不滅,那麼我父兄就永遠都在。天長地闊,四海之內,皆是皇上的臣民,便都是兄弟姐妹。請皇後皇上準臣女終身不嫁,為皇上守好行武堂。”

滿室寂然。

許久,皇後說道:“本宮知道了,會和皇上說清楚你的想法的。”

“臣女拜謝皇後娘娘。”

讓人將黎京安送出宮後,皇後帶著人來到了書房。

此時,皇上正和太子在商議南方治水的事情,看到韓伯侯屢次治水不利,臉色十分的難看。

“什麼東西。”

皇上將奏折一扔,“這麼多年了一點長進都沒有。”

太子微笑。

這時,太監過來通報,“皇上,皇後娘娘來了。”

到底是皇後的哥哥,還是要顧全皇後顏麵的,皇上讓人將奏折收了起來,然後讓皇後進來。

“臣妾給皇上請安。”皇後跪安。

“起來吧。”皇上繼續批奏折,“那丫頭怎麼說?是不是讓你給她做主,辦了韓戰先,讓兩人立刻成親。”

唉。

皇上心裡歎氣,都是些小兒女家家的事情,所以他才讓皇後去處理。

畢竟,黎京安的未婚夫是皇後母家的人。

這黎京安真要要求即刻成親,由皇後把韓伯侯府的人叫進宮訓斥一頓是最為妥當的。

皇上幾乎已經在心裡認定了黎京安的想法,沒想到皇後抿唇一笑,頗為欣慰地說:“皇上,這回你可猜錯了。”

皇上愕然抬頭,隨即一笑,“朕還能猜錯?”

太子也不解地看向皇後。

皇上問道:“她提了什麼要求?”

皇後笑了笑,賣了個關子,伸出手,“皇上,先不說這丫頭提了什麼,反正不是成親,那臣妾和你打的賭,贏了的彩頭呢?”

太子迅速低頭,眼觀鼻鼻觀心。

當時父皇去母後宮中,讓她召見黎京安,皇上覺得黎京安一定會讓皇後主持公道,成全自己和韓戰先,皇後卻反說,女人最懂女人的心思,換了她,這種男人早踹了,黎京安也一樣。

兩人說著說著就急了眼,然後打了賭。

賭注麼是父皇最為珍視的一副圍棋,據說是曾經舜使用過的,全天下就隻有這一副。

這真要讓母後贏了去,父皇肯定得至少心疼一個月。

不過,父母的事,他一個卑微的兒子還是不摻和得好。

皇上抓著奏折的手一緊,不願意拿出來,“你先說她的要求是什麼,萬一你哄我呢?”

“皇上,您是天下之主,臣妾敢騙你嗎?”

“嗬。”皇上不屑地笑了一下,“你哄騙朕氣朕的時候還少了?”

皇後無語至極,一個皇帝,居然耍賴?

臉呢?皇帝的體麵呢?

拗不過皇上,皇後一字不漏地轉述了黎京安的話,皇上愣了愣。

也不知道是被黎京安的出人意料給怔住了,還是為自己打賭輸了而傻眼了,倒是太子忽然笑了,“黎家養了個好女兒啊。”

相反,他那個舅舅,真不知道是怎麼養出了這麼個東西。

皇上回過神也笑了一下,“膽子倒是挺大的,敢跟朕提這種要求。”

……

將軍府,絨花樹開始凋謝了。

粉色的絨花凋零了一地,梨落坐在台階上,簫聲飄揚,大漠孤煙,黃沙漫漫。

黎京安來到梨落身邊坐下,“我回來很久了。”

梨落放下簫,應了一聲:“嗯。”

“不問嗎?”黎京安撐著下頜,期待地看著梨落,“不問問我向皇上提了什麼要求嗎?”

梨落看著黎京安,黎京安對著梨落眨了眨眼,“要是我真讓皇上下旨,讓我和韓戰先立刻完婚,你是不是會很失望。”

“跟我有什麼關係?”

梨落一扭頭。

愛結不結。

黎京安噗嗤一聲笑了,“你真的很討厭韓戰先啊。一聽他,臉色都變了。”

黎京安收斂了臉上戲弄梨落的笑:“我讓皇上準我終身不嫁。”

“終身不嫁?”梨落蹙眉。

這是什麼神奇的發展?

黎京安將自己要建行武堂的事情說了出來,“我想好了,要是我結婚,生兒育女,皇上肯定會懷疑行武堂會成為將軍府的私兵,但如果我不結婚,行武堂就永遠是朝廷的。而且我要男女都收,反正開了頭,皇上也不可能專門下一個聖旨,命令我不準收女子,行武堂就是我說了算。咱大盛開國時就有女將軍,隻是這些年幾近絕跡,但是現在有武燕安了,不是嗎?”

黎京安伸手點了梨落擰成一團的眉頭,“你這什麼表情?我做的不對嗎?武燕安。”

“那將軍府的榮光呢?”梨落問:“不是說你是將軍府最後的女兒嗎?”

“我現在還是,永遠都是。”

黎京安眸光微動,似有星光閃爍,“你知道那天,我看見你身上的傷在想什麼嗎?”

黎京安看向梨落,“我在想,這些傷真的好多,好重。然後你說,後來不打仗了,你也沒必要再回軍中。回來後不久,我收到了死難將士家人寫來的感謝信。謝謝我,還記得他們。他們看到了將軍府張貼告示,說自己現在的生活過得很好,希望也能為那些生活困難的將士家人出一份力。”

“那天我拿著信坐了一夜,眼前看見的是我父兄的棺柩,是曾經在行武堂意氣風發的他們,是你身上的傷。是你說,你的父母,還在繈褓中的妹妹被敵人殺了,是你瞞著哥哥從軍,是你哥哥和我父兄一起死在了落雁山。”黎京安嘴角揚起一個釋然的笑容,“那時候,我才意識到是我太偏執,鑽了牛角尖。隻記得父兄拚了性命才換來了將軍府的榮光,卻忘了,他們在戰場拚殺,為的不隻是一門榮光,讓自家人有好日子過。

不隻是我的父兄,還有無數死在戰場上的人,他們的犧牲,為的是有一天不再打仗,為的是保家衛國,為的是大盛老百姓都能安安穩穩地過日子,為的是自己家人能平安順遂。我相信,如果我父兄還活著,哪怕現在將軍府榮光不再,他們看到大盛盛世安寧,老百姓安居樂業,也是高興的。現在的我,也是高興的。”

黎京安笑得輕鬆,梨落卻沒有辦法像她那麼輕鬆,“但你仍然把將軍府看得比你的幸福,比你自己更重要。”

“那是自然啊。”黎京安伸手拿過梨落手裡的長簫,“我是將軍府最後的女兒啊。”

說罷,黎京安坐在青石台階上,給梨落吹了一首出征曲。

一曲結束,黎京安笑容燦爛,一臉驕傲,“好聽嗎?我二哥教我的。”

“難聽死了。”梨落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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