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
淡橙色和淡紫色的光芒隱約在海與天的交界線上出現,把亮晶晶的色澤灑落在暗色的海麵上。
海麵從墨藍的顏色變成了半邊金色半邊深藍,那顏色豔麗明朗得像是一副色調柔暖的油畫。
晨光一點點升起來,越升越高。漸漸的,灑落到了這棟臨海的小屋之上。
小屋是木質結構的,因為風吹日曬得久了,現在呈現出一種悠久的深棕色。牆壁上麵爬滿了深綠色的藤蔓植物,密密麻麻的。海風吹過,那些葉子就簌簌的響著,有點像是下雨的聲音。
小木屋位於臨海的一片懸崖之上,下方就是雪白的海浪,一波一波,永不疲倦的擊打著暗色的崖壁。
整棟屋子被木柵欄圍了起來,大門就朝向大海。大門口前方的院落裡,因為長期無蟲打理,雜草叢生,遮蔽了原本種植的那些植物。
此時衛斯理就蹲在院子裡,費力的拔除那些雜草。
屋子裡麵已經清理出來了,現在就隻差把院落清理好了。
他乾這件事一直乾到了晚上,這才清理出一個順眼的院子來。
做完之後他胡亂吃了些簡單的食物,就裹著毯子一頭栽倒在沙發上,閉上眼睛就睡著了。
從未試過累成這樣,但是心情很舒暢。
不知道過了多久,迷迷糊糊的,他聽到了簌簌的聲音。起先以為是葉子被風吹著,再然後才發現,好像是下雨了。
是夢裡下雨了嗎?……哦,不是,是真的下雨了。
寒意侵襲而來,他隻覺得身上軟綿綿的,裹緊了他的小毯子,不想起來找厚被子。
春寒料峭,海邊風大,一下雨,更是冷得像冬天還沒過去似的。
他在夢裡輕輕咳嗽起來。
再然後,突然又感到暖和起來。
不僅是身上暖和了,連屋子裡仿佛都暖烘烘的。
他滿意的翻了一個身,終於睡熟了。
半夜時分,雨驟然大了起來。
他被突然暴戾的雨聲驚醒,一睜開眼,就看到了橙色的火光在閃爍著。
那是他屋子裡的壁爐的火光。
——難道是自己半夜夢遊起來燒了壁爐?
剛睡醒腦子還有點迷糊的他剛剛生出這個念頭,就看到了坐在身邊的蟲。
壁爐暖色的火光是他的背景,把他的頭發和睫毛染成了暖融融的深金色。
阿德裡安就這麼看著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背光的他不知道臉上是什麼表情,他隻能隱約看到他藍色的眼睛,似乎波光粼粼。
阿德裡安繼續沉默的看著他,一語不發。
外麵的雨還在下著,嘩嘩的聲音非常響亮,果然不是他在做夢。
衛斯理低頭,才看到自己身上蓋著厚厚的被子,怪不得之前覺得突然暖和起來。
半晌之後,他才開口:“離婚協議書,你簽好字了嗎?”
阿德裡安的呼吸猛然一滯,接著似乎才有點咬牙切齒的說道:“沒有,我已經把它撕掉了。雄主,彆鬨了……我知道你生氣,也傷心,都是我不好,以後……再不會那樣了,我保證。這裡你很久沒有回來過了,想住的話,我陪你住幾天再回去。我已經請了很長時間的假期,在這裡住一段時間之後,我們出去旅行。我把欠你的蜜月旅行補上,好不好?”
聽著他的話,衛斯理突然覺得有點想笑。
他曾經忙得連蜜月旅行的時間都沒有,一朝他要離婚了,他突然就有時間了。
——算了,現在再來糾結這些也沒有意義了。
他低下頭,劇烈的咳嗽起來。
阿德裡安連忙伸出手來幫他拍著背脊,晃眼一下看到他的肩膀是那樣的單薄,心裡就覺得酸楚起來。
是他沒有把雄主照顧好。
他的聲音低啞而艱澀,在淋漓不儘的雨聲中,說道:“我想了很久,您生氣也是應該的,當時……是我沒有把事情處理好。後來我讓傑爾斯守著你,皇室和軍部的蟲都在等著我,我不能不去。可是我沒想到傑爾斯那個混蛋竟然然陰奉陽違,我現在已經把他趕走了,讓第二副官頂替了他的位置。我教訓了身邊的蟲,他們不敢再對你不敬了……雄主,我們一起在這裡住幾天,然後回家,好嗎?”
咳嗽停了下來,衛斯理依舊低著頭,沉默了半晌,才輕聲開口說道:“阿德裡安,你真的以為我們之間的問題,趕走一個副官就能解決了嗎?問題不在他,在於你我之間,你懂嗎?”
“我可以改!”
聞言阿德裡安急促的說道:“不管什麼我都可以改,我會儘量少加班,多關心你,多陪著你,怎麼樣都行——怎麼樣都行,就是,您就是不能不要我……”
說到最後一句,他漸漸冒出了鼻音,聲音有點顫抖了。
“不要再說這些,也不用改變什麼。過去的事都已經過去了,不能再改變。你現在再說這些,對我來說已經毫無意義。——阿德裡安,放手吧。”
“我死也不會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