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醋(1 / 2)

這是他第一次跨過朋友的界限做出這樣親密的舉動,和幻想過無數次的牽手不同,也和夢裡的吻不一樣,擁抱的時候可以聽到彼此的心跳。

完全超出了伏黑惠的預設,本來隻是想親眼確認她已經沒事了,但對上視線的時候腦子裡就隻有一個想法——抱住她。

懷中的觸感如此真實,他的下巴抵著她的發頂。手臂不敢再收緊,但又不想鬆開,做什麼好像都不對,平靜的表象下是手足無措的心。

製服外套的料子稍微有些粗糙,真緒的臉埋在伏黑惠的胸口,柔軟的麵頰因此被磨得泛紅。她有些不大舒服地從他的懷裡仰起頭,露出了那雙幽藍的眼睛。

發尖上翹起的弧度被一隻手給壓下,在這隻手的主人把手收回去之前,伏黑惠抓住了她的手腕。

少女纖細的腕子被他圈在掌心,她的溫度在他的手中暫時停留。這一刻的接觸讓他一直極速跳動的心臟落到了實處,她還好好地活著,並沒有死於誰的失手。

他把她從血泊裡抱起,小小的一團,輕飄飄的,抱在懷裡的重量和一隻小貓也沒有什麼區彆。入學評級就已經是一級的天賦少女,在倒下的時候也並沒有因此而更顯光輝。

湖泊一樣碧藍清澈的眼瞳裡映出他唇瓣緊抿的模樣,又是那種懵懂不解的眼神,出於疑惑和好奇所以才這樣專注地看著他,和之前每一次都一樣,不解風情並且一言不發地等著他主動給出答案。她根本不理解他現在的情緒,也不明白他究竟是何種心情。

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懂,就是現在跟她生氣、發脾氣,她也隻會覺得他莫名其妙。

但這樣的真緒,才是真正的真緒。是不懂也好,是不關心也罷,全都沒關係。起碼現在她有乖乖地呆在他的懷抱裡,讓他有機會可以光明正大地好好看看她。

雙眼周圍的皮膚本來就已經因為真緒反複搓揉而變得脆弱敏感,紅粉的眼眶帶著一股蜜桃熟透的色澤。有點像是受委屈之後找男朋友安慰的情態,給人以她軟弱可欺必須好好保護的錯覺。

心臟的變得愈發柔軟,剛剛平穩下來的心跳又有了加快的趨勢。

翠綠的眼眸緊鎖著她的麵龐,每一寸肌膚都被細細地描摹。這視線已經算是相當露骨,和他平時的克製背道而馳。但懷抱裡的人絲毫沒有發現端倪,甚至在感到無聊之後開始後撤身體。

“好困哦,我想回去睡覺了誒。惠惠你不覺得困嗎,乾嘛在這裡等著我啊。”

掙脫了伏黑惠的手,千嗣真緒掩唇打了個哈欠。絲毫沒有注意到眼前的少年眼底一閃而逝的失落,晚風拂麵,冷氣掀起淺金色的發絲,她若有所感一般向背後的某個方向看去。

從她和伏黑惠站在這裡說話開始,她就一直有一種被人凝視的感覺。像是被隱藏在深林裡的毒蛇盯住,令人脊背發寒。和在那間房間裡時的感覺一樣,緊緊纏繞的視線幾乎讓人窒息,一定是乙骨憂太那個討人厭的家夥在附近什麼地方打算伺機攻擊她。

隱約有咒靈的氣味,但每次她準備凝神捕捉的時候又會立即消失不見。戒備心拉滿,真緒站在伏黑惠的身前,將四周的環境全部掃視了一遍。

高專的綠化做的非常好,複古式建築風格和石子路與古樹互為襯托。連燭火都是攏在低矮的石質燈籠之中,跳躍的火苗晃動著拉著一小片昏黃的光明。

是很適合蟄伏潛藏的環境,但她什麼都沒看到。四周靜悄悄的,除了她和伏黑惠好像再沒有其他的人。

真緒邁開腳步,準備走向附近的一株古樹。但這個動作才剛剛起始就被叫停,伏黑惠重新拉住了她的手。

這話卡在喉嚨裡有些難以出口,但那柄太刀沒入她腹部的場景反複在他的腦海裡重映。情感的嗡鳴終於超越了理智,伏黑惠下定了決心。連對方的眼睛都不敢看,他的目光落在她盈著光圈的發頂:“好好解決和乙骨前輩的事吧,有誤會就解除誤會,沒有誤會隻是單純沒辦法相處的話,那就和乙骨前輩保持距離。不管是躲著他走,還是用其他什麼方法,拜托真緒不要再單獨和乙骨前輩接觸。雖然說這種話很失禮,可是,可是沒辦法做到不去擔心真緒。”

黑發少年的語速越來越快,白皙的麵頰上浮動著不正常的紅暈,遲遲不肯與她對視但握著她手腕的手力氣卻出奇的大。

真緒看著伏黑惠的臉,沒有直接做出回答。淡金色的睫毛煽動,藍色的眼瞳裡掀起一片漣漪。神情有些狡黠,她揚起唇角,眨了兩下眼睛。

其實並沒有聽進去對方到底說了什麼,滿腦子裡都是惠惠這樣子好可愛哦。

空氣停滯了幾秒之後,在伏黑惠忐忑的心情裡,真緒乾脆利落地點了點頭:“好呀。”

夜風變得越來越猛烈,所有樹木的枝葉全都被帶著晃動摩擦,這‘沙沙’的聲音環繞在兩個人的周圍,莫名地有幾分陰森。

很快,連石質燈籠裡的燭火也熄滅了,烏雲遮蔽了夜幕上的星子,整個高專都陷入了黑暗。

乙骨憂太的脊背緊靠著樹乾,粗糙的樹皮表麵透過薄薄的製服衣料硌著他脊椎部位凸起的骨頭。

麵頰上的傷口已經不再往外滲血,乾涸的血跡從他的眼底開始漫延,順著淚痕一路蜿蜒到下頜。他的整張臉都淹沒在斑駁的樹影裡,隨著樹影的晃動,那道深紅的血像是在潺潺流動。

腳邊已經積蓄了一小片血泊,手掌上的傷口被反複撕裂。被穿透的部位不斷地有血珠‘滴答滴答’地墜落,這聲音在呼嘯的風聲裡若隱若現,但最終也被無儘的夜色吞噬殆儘。

已經徹底麻木了,這點□□上的小小的痛感並不算什麼。因為他在巷子裡打傷了真緒,所以不管真緒怎麼對待他都沒關係。打他也好,想殺了他也好,全部都可以。隻要真緒仍舊在意著他,暫時覺得他超級討厭也沒關係。

可是為什麼要說“好”呢,為什麼要答應伏黑學弟那種事情。這樣的話和活在地獄裡也沒什麼區彆吧,被真緒徹底無視。

牽著手離開的兩個人已經連背影都看不清楚了,隻有他被留在原地。

攥緊手掌的動作讓剛剛有結痂愈合趨勢的傷口再次崩開,雀藍色在眼眶裡化開一片顏色越來越濃。

伏黑學弟為什麼要說這種話呢?

果然是他在挑撥離間吧,明明已經占據了真緒身旁的位置,為什麼還不覺得滿足?

一直被強行壓製的咒靈終於被放出,哀怨的聲音穿透他的耳膜,裡香的聲音因為憤怒變得愈發扭曲。

“可惡,可惡,可惡。”

“憂太,我們要把真緒搶回來。”

“討厭他,討厭他,討厭他。”

“去死,去死,去死。”

聲音細密地交織在他的大腦裡,分不清楚究竟是裡香的聲音還是他自己。

被吹斷的樹枝砸在他的腳邊,驚醒了乙骨憂太。他有些痛苦地抱著頭蹲下,希望把腦海裡所有的聲音都驅散。

怎麼能這樣想,怎麼可以這樣想。

這樣是不對的,詛咒伏黑學弟去死什麼的,和那些邪惡的咒靈有什麼區彆。

眼淚模糊了他的雙眼,抽噎的聲音在臂彎裡回響。血和淚混雜著,壓抑而又痛苦。

明明以前不是這樣的。

在某個遙遠的下午,晚霞絢爛,燈火可親。

尚且稚嫩的真緒站在公園的秋千前,滿臉驚喜。水藍色眼睛過分潤澤,她的眼底閃爍著晶瑩著淚滴:“真的嗎,我們真的可以永遠在一起嗎?”

那張小小的臉漸漸和無比冷漠的麵龐重合,在高專重逢的時候,她的眼睛裡浮動著無法溶解的碎冰。

卷動著自己淡金色的卷發,真緒冷漠地轉頭看向他,甩開了他抓著她手臂的手:“我們根本不認識吧,你在自說自話些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