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覺得有些不對了。
菡王那般荒唐淫.亂之人,為何大婚那日沒有強要了他,又為何會好聲好氣與他商量這些。
倘若當真不想成婚,若是她開口,誰還能阻攔不成,再不濟,依著她的脾性,就算是將新夫做成人皮鼓,估計孤家那群人,連大氣都不敢喘。
這樣無惡不作之人,如何會為了他這瘋子改了脾性。
除非,眼前之人根本就不是菡王。
可若不是菡王,又能是誰呢,若不是菡王,如何能在女皇麵前那般泰然自若,如何能與周子驚談笑風生,皇城腳下,她還能被掉包了不成。
孤啟對上她那雙風情的桃花眸,似想從其中窺探出些什麼。
半月堂的氣氛一時間有些詭異。
“……不得不承認,王夫的設想,當真是叫本殿大開眼界,”鬱雲霽居高臨下的看著坐在黃梨木坐墩上的他,“隻是,不論你這故事講得多好,都是要關在這裡思過的。”
“菡王殿下演技拙劣,至今都不敢承認嗎。”
鬱雲霽沒有再留下聽他說話,朝著門外走去。
徒留孤啟坐在那處,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眯起眼眸。
待到出來半月堂的門,鬱雲霽輕輕按著亂跳的心口,倚著柱子長舒了一口氣。
見鬼了,她明明很努力的在裝了,孤啟到底是怎麼看出來的。
難不成她要同原主那般,配合他殺人嗎,她一個今人還真做不出這等事。
她卻不可與孤啟多理論,多說多錯,倒不如讓他自己去想。
“殿下,周小姐等候您多時了。”
聽弱水出聲,鬱雲霽神魂才歸位:“知曉了。”
“陛下方派人傳來消息,要殿下明日午時前到玉堂宮。”弱水道。
“好。”
鬱雲霽應聲:“你去查,將這些時日出入過半月堂的人員,悉數列出一個名單,記住,要一一排查,切不可遺漏。”
她正說話之時,迎麵走來周子驚,便聽她道:“鬱宓,姐妹今日可是帶著好東西來的,你就將姐妹晾在這裡了?”
鬱雲霽現在滿頭官司,尋常她還能有條不紊,今日讓孤啟戳穿,心思也雜了起來。
“今日是我的錯,待會叫下人給你做一盤雞髓筍如何?”她道。
如果她不曾記錯的話,周子驚是最愛吃她府上的這道菜的。
周家為武將世家,這些奢靡的東西,皆是不許在周家出現的,奈何雞髓筍工序反複耗人耗材又耗力,周子驚也隻能在她府上吃到。
周子驚動搖了一陣:“……兩盤。”
弱水應聲下去探查,周子驚神神秘秘的覆在她耳邊:“這可是難得的好東西啊,你怎麼不好奇,也不打算問問我?”
“到底是什麼。”鬱雲霽無可奈何。
“是一群新羅婢與菩薩蠻!”周子驚得意的一笑,朝著她肩膀拍了拍,“怎麼,姐們兒夠意思吧,特意將最好的兩個留給你了,這可是你在京都見不到的東西……”
想到自己如今在京中的傳聞,鬱雲霽輕咳一聲。
若是收下,的確能立穩菡王的人設,可離她接近皇位便遠了一大步。
她婉拒:“我這幾日更喜歡中原男子,這些異域男子你留著吧。”
周子驚一臉了然:“懼內?這人你務必收下,賣身文契我都放你桌上了,忙完記得喚我吃雞髓筍,我想這口兒好久了。”
說罷,她便將遠處兩個異域麵孔的男子留在此處,自己風一般的出了府。
鬱雲霽屈指抵了抵額角:“三千,幫他們安頓下來。”
菡王府倒不至於兩個活人都養不活,隻是這個節骨眼兒將人送來,她一時間也有些難做。
鬱雲霽看著拘謹的兩個男子,輕歎了一口氣。
*
月溪閣。
“陛下召菡王入宮?”溪洄問。
蕪之道:“正是。”
回完,蕪之有些不解。
陛下最是疼愛這個幺女,沒少將她喚進宮來,尋常也不見太師問過,今日這是怎的一回事。
夜風陣陣,燭光被夜風吹得斜斜打在一旁的帷帽上。
帷帽的輕紗重重疊疊,將下麵的文書半遮半掩。
溪洄捧著一盞熱茶,望著嫋嫋升起的輕煙,垂著眼眸不再開口。
菡王姿容秀美,風流瀟灑,生得一副好皮囊,瞧著溫文爾雅,卻極具迷惑性,實則本性頑劣不堪,囂張跋扈,時常出入煙花柳巷,徒有豔麗耳。
隻是,街上仗義執言的女娘,怎麼會是菡王呢。
除非是她哪根筋搭錯了,據他所知,鬱雲霽是絕不可能這樣的。
他祖母是當今陛下的太傅,他自小便跟著祖母在宮中長大,後得陛下準許,做了兩個皇女殿下的伴讀,男子不許讀書,他為帝師之孫,能得此殊榮做皇女伴讀,實在是陛下寵愛。
是了,祖母在世的時候,陛下還曾與祖母說,要將他許做皇家兒婿的,當時說的,便是這位菡王殿下。
溪洄不自覺攥緊了衣袖,他自小,便見過菡王是如何的惡劣。
他幼時寡言,鬱雲霽嫌他無趣,便不會跟他玩,隻是會常常帶回被拆分的格外血腥的物件,或是蟲鳥,或是蛇鼠,總能將他嚇得徹夜難眠。
對於三歲稚童來說,這些都是對他不可磨滅的傷害。
“太師?”看他出神,蕪之喚道。
溪洄長睫輕顫,這才注意到,指尖早已被茶水燙的通紅,像是有數根尖針將指腹紮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