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十分坦蕩,好似不覺方才他做了什麼丟她顏麵之事。
“我的胎記,”孤啟抿了抿乾燥的唇,他第一次同她說這麼多,“他們都說,這是不祥的,你不害怕嗎?”
“這些莫須有的東西,她們冠在你的身上,你便欣然接受了嗎?”鬱雲霽同他眸光交彙了一刹,孤啟緩緩垂下頭,“越是這樣,越要用行動告訴他們,你非但不是如此,反倒比尋常兒郎更好,以此來打眾人的臉,而非用單薄的話語。”
他指腹按在手爐蓋子上的鏤空,聽著鬱雲霽的話出了神,直至火星灼燒了他的軟.肉,孤啟這才堪堪回神,悄然將指尖移向爐壁。
“你當真這般認為嗎?”他罕見的帶了幾分茫然。
她溫聲笑道:“自然,孤引之是獨一無二的孤引之。”
他愕然抬眸,對上那雙水盈的含情眼,喉頭一時間乾澀的不像話。
孤引之,是獨一無二的。
兩人之間的氣氛,不知何時變得有些不尋常。
自知失態,孤啟偏過了頭:“菡王殿下不必這般,你放心,我今日不曾主動生事,若是怪罪下來也不會牽扯到菡王府。”
“你我一體,放心,我自不會讓你身陷險境。”
鬱雲霽緩聲道。
她這般說著,心中卻是知曉,經今日一事,皇姐與雲家的婚事怕是又要拖上一拖。
今日周子驚同她提及此事。
雲家嫡次公子那副模樣,顯然就是心悅她,這婚事怕他自己都不願成,今日又經這麼一遭,怕是怎麼也要鬨上一鬨。
她想的不錯,雲家此時已經被鬨得天翻地覆,隻是此事是兩處歡喜。
恭王府。
榻上,一個清秀的男子輕輕環住鬱枝鳶的小臂:“殿下沒有誆奴吧?”
“君無戲言,本殿怎會誆你,”鬱枝鳶捏了捏他的麵頰,笑道,“隻是此行,倒是發現了些隱秘的心思。”
“哦,誰的心思?”小侍將頭埋在她的頸窩,膩聲道。
鬱枝鳶眸色深深:“本殿那位妹夫,倒像是有些不尋常。”
“有什麼不尋常,男子無一不對殿下懷有傾慕之心,殿下可不能被他們騙了去。”小侍撇了撇嘴,“然奴不要名分,隻跟在殿下身邊便心滿意足了,還望將來的正君能容得下然奴。”
“你乖巧通達,正君自然容得下你。”她笑了笑。
然奴扯了扯她的領口:“殿下當真要將孤家二公子娶來嗎?”
鬱枝鳶沒再搭話,隻看著掐絲繪彩的燭台。
孤善睞此人聰慧,早在先前便找到了她,言說隻要兩人打好配合,便能拿回本該屬於兩人的東西,她怎會輕信小小兒郎的話,可孤善睞將她隱匿與暗中,最後關頭也不曾暴露她。
她與孤善睞各取所需,不論如何,孤善睞也威脅不到她,此事或許可行。
“菡王受寵,可新君不可荒淫無度,無所作為,母皇傳位於她的心意已決,可我舍不下天下蒼生,更不忍百姓受苦,是以,此事隻能委屈皇妹了。”
她眉心漸漸蹩起,似是對此還有些為難,然郎伸手為她揉開皺著的眉心。
“然郎,你想坐上皇貴君的位置嗎?”鬱枝鳶輕笑著為他挽起微微汗濕的發。
夜裡,她眸中的算計不再掩飾。
半月堂。
孤啟不肯見太醫,鬱雲霽無法,隻得將人屏退。
“我喝些酒便好了。”他說著,接過含玉遞來的酒壺。
鬱雲霽還記得那日他醉酒的模樣,出言勸阻道:“你身子孱弱,喝酒傷身,更何況到了夜裡,過量飲酒影響就寢。”
“我願同殿下站在一起,隻願殿下能幫我讓孤家食得惡果,”他垂著眼睫,慢慢的道,“這些人隻要還有一日活在世上,我便一日不得安寧,相應的,我會安分守己,若殿下想我做些什麼,我也不會推辭。”
“我隻想嫁入恭王府,過上安穩的日子。”
他低聲道:“我會做對殿下有用之人,在外都聽殿下的。”
鬱雲霽看著眼前灌下一大口酒的人,心中不知是何感想。
能從他口中聽來這句話,當真是極為難得的。
“但前提是,莫要攔著我喝酒。”他看著按在他酒壺上的那隻素手道。
鬱雲霽複雜的看了他一眼:“你同孤家……”
“已經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他淡然道。
鬱雲霽了然,能成長為全文最大的反派,她知曉他過得定然不如意,卻不知他如今孤立無援,連親近之人都不曾有。
“嗬。”孤啟麵色突然煞白,用力按在腹中的位置。
這是他多年的病症了,幼時他與父親不受母親的寵愛,堂堂正君是下人都能欺辱的,缺衣少食,不曾出麵見人,養出了一身的痼疾。
而今心下痛愈發的嚴重,可這股劇烈的絞痛卻能使他清醒,讓他意識到自己還活著。
鬱雲霽皺眉看著他:“你有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