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元佐微微頷首,“是的,此人前幾日來到東京,因與他人產生矛盾,一怒之下意欲殺人泄憤。可他礙於王叔鐵麵無私,隻得出此下策,試圖盜取金鐧後再行作案,以期免罪。”
趙光義三指輕撚掌中禦筆,似信非信的道:“元佐,你此話當真?”
王繼恩好像也察覺趙元佐言中有些不妥之處,望向應如風的目光中,多了幾分懷疑。
趙元佐從容一笑,緩步走到趙光義身邊,低聲道:“父皇,此話的確不是實言。但應飛向來偷富濟貧,在江湖上口碑頗佳,孩兒若能有這樣一個朋友,日後不論在江湖上,還是朝堂上都能如虎添翼。”
趙光義沉吟不語,顯然這個理由,根本無法打動他。趙元佐為了替應飛開脫,隻得咬咬牙,違心的道:“更何況,有一有二,或許就會有三有四,他既敢兩次潛入南清宮盜取金鐧,就可能會去第三次、第四次。此次孩兒為了幫助王叔,找回了堂兄的金鐧,可下次孩兒若不出手,堂兄勢必尋不回金鐧,那樣您不就可以對他下手了嗎?”
趙光義聞言龍顏大悅,笑道:“哈哈,沒錯,此事入情入理。既然這個應飛懷有俠義之心,造福過不少貧苦百姓,不如便免去死罪,改為流放。隻是德芳那邊若是執意不允,朕多少有些為難啊!”
萬劍鋒聞言,胸有成竹的道:“官家,這個您儘管放心,本少俠有辦法對付八王。隻是明日本少俠就要了,恐怕……”
趙光義明白萬劍鋒言中之意,道:“萬少俠,你們去瞿越這一路上越走越偏,沿途還有高將軍率軍保護,不如就讓由你們把他帶走吧,至於流放去處不如就定在邕州。隻是不許在當地再行盜竊之事,否則當地官員一旦向朕稟報,朕定殺他個二罪歸一!”
萬劍鋒一按應如風,笑道:“小子,官家都判你不死了,你還不謝恩?”應如風向來厭惡當官的,何況對麵的還是天下最大的大官,自然厭惡到骨子裡。可他為了顧全萬劍鋒的麵子,也隻得勉強跪下裝模作樣的磕了三個頭,這才重新站起來。
趙元佐也一抱拳,道:“既是父皇已經決定,孩兒這便去稟報王叔,讓他準備木籠囚車,以防應飛半路逃走。”
“好了,你們去吧,朕要安歇了。”趙光義朝三人擺擺手,三人依言當即退出禦書房,朝開封府而去。
趙光義望著趙元佐的背影,歎息道:“唉,元佐還是和趙廷美那麼親,若一直這樣下去,叫朕如何對趙廷美下手。可三傳約既已立下,朕便絕不能容趙廷美死在朕後頭?”
王繼恩道:“官家,您既礙於楚王的情麵,不願直接處死趙廷美,也隻好退而求其次,先打壓一下他的羽翼了。聽咱們安插在開封府的線人說,去年高粱河之戰前,趙廷美之所以會來軍中,全是呂端在背後指點。如是借昨日萬歲山之事,將呂端這個有腦子的貶走,想必單憑趙廷美一人,用不了多久便會自己鬨出把柄,到時我們再除之就合情合理了。”
趙光義望向王繼恩,陰險的一笑,“繼恩,你說的對!明日朕就貶走呂端,靜待趙廷美自己落人口實,到時朕再殺他不遲。”
第二日,開封府。
趙廷美才下早朝,便一臉愁容,從大門走向明鏡湖的腳步沉重得仿佛灌了鉛。他才在湖邊沒站多久,呂端便挺著大肚子,笑嘻嘻的走了過來,“王爺,您下朝了。”
趙廷美看到呂端,心中越發感到沉重,半晌才道:“易直啊,本王對不住你。前日萬歲山之事,錯不在你,而在本王和那個可惡的應飛。但官家早朝時,偏說你有意挑撥本王與柴、趙二人的關係,我再三解釋官家就是不信,因此下旨將你貶往商州。而且路上不但要帶重枷,還不許你騎馬,實在是……”
呂端不以為然的道:“王爺,下官在您這吃了這麼多年的山珍海味,也該活動活動筋骨了。您不必為我擔憂,不就是走著去商州,我去就是了。”
趙廷美聽呂端故作輕鬆,心中越發感到酸楚,眼眶竟隱隱閃動著淚光。呂端知道趙廷美心中難受,但此刻勸什麼都是徒勞,隻得裝做不知,燦爛的笑道:“王爺,官家讓我幾時動身?枷鎖是他禦賜,還是咱們開封府自行準備?”
“聖旨到時即刻便走,現在估計差不多了……”趙廷美還想再說幾句寬慰的話,忽聽門外傳來小宦官尖細的嗓音喊道:“聖旨到,請開封府尹、魏王趙廷美,開封府判官呂端接旨!”
兩人忙快步走到門口,跪在小宦官麵前,道:“下官接旨!”
小宦官手捧聖旨,高聲念道:“製曰:君不可心中無國,臣不可心中無君,君心無國則國亂,臣心無君則國亡。今開封府判官呂端目無法紀、蓄意挑唆,致君臣失和,同僚離心,實有大罪於國。然朕體念呂端向來斷案公正、勤勞王事,允其往商州戴罪立功,若政績優異日後再予還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