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運聽見聲音,從車裡探出頭來,就又看見司桓肅騎馬跟在身旁,不免驚訝,這人怎麼又來了?
再一想,不對,要來也不是這麼時辰,昨日不是說出公差路過這裡的?剛好踩在自己出門的時候,哪有這麼巧合的事?知道要自己出門看日出?
顧運眉頭皺了起來。
一直忍著沒問,直到馬車走遠,離著她家莊子有些距離,顧運才到窗戶邊上,喊:“司桓肅!”
司桓肅騎馬上前來,垂眼看她,“嗯?”了一聲。
顧運兩隻手撐在窗戶上,直著身體,沉聲質問,“你在我身邊放了人是不是?還是又買通了我家的哪個下人?”
司桓肅說:“你身邊沒人,危險。”
果然是,他還說得毫不心虛。
顧運氣炸了肺,但這地方跟人吵架不合時宜,狠狠深呼吸幾口,平息一下情緒,才慢慢一字一句說:“我在家裡,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你不能,不可以在我家我身邊放眼線哨探,知道嗎,我不喜歡。”
司桓肅卻說:“顧運,莫要任性。你們府上就那幾個護衛,有何用?與門戶大開有什麼區彆。”
“我隻是個普通人,誰人沒事會闖普通人的府宅?我說了,我討厭這樣。”顧運再四忍下脾氣,據理力爭。
司桓肅嗤笑,“你莫將這世人誰都看作好人,殊不知此刻對你笑臉相迎的明日就能在背後捅你一刀,為何如此排斥我安排人保護你?”
“司桓肅!你是不是在稽查司當指揮使當久了犯了職業病!我不是你的犯人,不需要你在我身邊放人,不需要你所謂的保護!”
司桓肅淡聲道:“我不欲與你吵架,我們先不說此事。”
顧運狠狠踹了一腳馬車,發泄怒火,她想喊司桓肅滾,字已經到了嘴邊,卻看見幾個下人似乎聽見了什麼,縮著身體,時而瞧瞧往這邊張望。
生生忍下了脾氣,隻能在馬車幾年踹凳子。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都忘記看時辰。
一路嘎吱嘎吱,馬車到了半山腰,終於停了下來。
上麵還有半截,因為土坡路,而是鋪了不規則的花青石,所以馬車上不去了。
前頭跟車走的丫鬟喊:“小姐,到了,可以下車了。”
顧運冷著臉,拉開車簾子,推開過來扶的人,提著裙子跳了下去。
從丫鬟手裡接著一盞燈籠,聲音冷冷說:“都不要跟過來,我自己上去。”
幾個下人麵麵相覷,不敢逆姑娘的意思,但上麵雖說不遠,可是黑洞洞的,倘或小姐走路不小心絆腳摔了,豈不是他們這些做下人的過錯。
一時無法,隻好一臉求助看向司桓肅,因是都知道這是顧家的姑爺,亦算不得外人了。
司桓肅從馬上下來,“你們不用跟,就在此處候著就是。”
話落,人已經大步跟上去。
本來昨日已經鬨了齟齬,擱下就罷了,誰知見麵又吵起
,一時怒火難消?[(,連多看人一眼都不願意,直直往前走,一口氣走到了山頂。
她已經聽見後麵跟過來的聲音。
“你離我遠點,不要跟著我!”
半晌,司桓肅說:“我不過說了幾句話,就這麼生氣?”
“你說的話我不愛聽行不行,你使人監督我你還有理了?你憑什麼!”
司桓肅歎了一口氣,“好,我答應你,不再往你們府上放人,你莫要生氣了,你倒是第一個敢與我這般使脾氣的人。”
“我稀罕不成,誰讓你這樣欺負人。”
司桓肅嗤然,“這便是欺負你了?我若真要欺負,你哭的機會都沒有。”
這人眼力屬貓頭鷹的。
顧運確實有點氣哭了,但也還好,眼睛隻是盈在眼眶裡。
司桓肅抬手就撫了下她的眼睛。
“你讓開。”顧運脾氣散得沒那麼快,不願意讓人挨自己,“難得的一次機會,想出來看日出,都被你給毀了。”
司桓肅並不懂什麼看日出,但知道這丫頭脾氣大。
“已經答應你,怎麼還生氣,彆哭了。”
顧運拿帕子在自己臉上擦了擦,“哦,難道你的脾氣這麼好控製啊,說生氣就生氣,說好就好了。我沒那麼大能耐。”
說完轉身往前走了兩步,拿背影對著人,自己麵朝這山下,能看見一片一片的田地,和錯落在農田周遭的民宅。
賭氣看日出,顧運自己想著都要氣笑了。
司桓肅上前,伸手將顧運拉過來,“我與你道歉可行?九小姐大人有大量,饒恕我無理之過,好不好?”
被人哄了一會兒,心裡就抗不住,鬱氣也慢慢給人揉散了。
好歹隻能裝腔作勢,道:“下次再不能這樣了,不然,真的不與你好了。”
一時嘴快,就樣司桓肅抓住了話柄,哼笑,“與我好?”
顧運想算了,不計較了,說:“對,我高興了就與你好,不高興了自然就不與你好了,有什麼不對?”
司桓肅說道:“天下也再沒你這樣的了。”
顧運道:“天下自然都是人人都不一樣的了,要大家都一樣做什麼,不與你說這些了。太陽要出來了——”
天漸漸亮了,天邊破開一層金線一樣的朝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