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桓冷冷看著顧運。
顧運連忙把眼睛移開,轉移話題,“這路怎麼這個難走,我又絆了一下,等天全黑了可怎麼辦。”說著說著,一下子真擔心起來,“你不知道,這裡晚上有狼。”
司桓肅:“我知道。先找個地方休息。”
顧運疑惑,“你又沒來過,怎麼知道?”
司桓肅淡淡:“我又不是養在閨閣裡的小姐,各處野外荒郊,溝壑野嶺,哪裡沒有一兩隻狼,有甚奇怪?”
真是討厭死,顧運懷疑他說話就是內涵就是炫耀,板起臉來:“行,找地方休息吧,我知道一個,請問司指揮大人有知道的嗎?”
司桓肅沉默不說話了。
顧運哼了兩聲,故意走到前麵一點去帶路。
那山洞從半山腰而上,吐出的石台上長著一個小樹,不走進難以發現。
畢竟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顧運把自己不明白的東西說給司桓肅聽,“那人寫,環山半維即為東,至此跨二十台,再沿此轉而往西麵,入內,但見奇景環山洞。你可明白是什麼意?當時我打發時間看著玩兒L的,又急著往後看結果,這處不懂也沒去問彆人,現看背來更是糊塗了,半維是什麼?又何為二十台?”
司桓肅抬眼看了看遠處的地形和他們現在的位置(),道:半維是一麵山的四分之一距離。二十台■()_[((),也是古話的說法,大約是兩裡的距離,用在山旅中,又有‘台階’,形容道路崎嶇艱難,通常用‘台’來表述。”
“原來如此,我們快些走,待會兒L真的要看不見路了。”顧運吸收到信息,立馬催促人。
司桓肅辨了一下方向,兩人繼續走,跟著地形隨時轉變。
一直走到顧運腳都酸脹了,終於,走完那“二十台”,到了半山道。
顧運還來來回回尋摸標誌小樹,直到鑽進一片參天大林,看見一個半人高洞口,才一拍腦門,恍然大悟,“我真是傻了!可不就是這裡,小樹會長的嘛,都成林子了。”
不過裡頭黑漆漆的,顧運可不敢亂鑽,便是看向身邊:“司大人?”
司桓肅卻說:“我去拾些乾柴,洞內視線昏暗,先查探一番。”
顧運同意,忙又說:“一起去。”在這種地方,還是和同伴一起行動才好。
兩個受傷的人一起去撿枯樹枝,四隻手隻有一隻能用的,顧運負責蹦著到處找,看見了趕喊司桓肅。
先是:
“司指揮,這裡……”
“司大人,這裡這裡。”
“司指揮,這!”
沒一會兒L:
“司桓肅,這兒L還有!”
司桓肅站在那裡,看著顧運,一手抱著柴火。
顧運抓了抓頭發,“呀?拿不動了,夠了夠了,我們回去吧。”
回到石洞門口,司桓肅架好柴火堆,撿了些乾樹葉,拿火折子點著,把火生了起來。
火光在漆黑的山林子亮起來,顧運終於呼出一口氣,蹲在火堆旁邊烤火。
夜裡溫度開始降低。
顧運坐下來,就覺得再起不來了,又累,又餓,渾身疲憊,身上還痛,她隻想好好睡一覺,然後睜開眼睛就到明天,能快點到清河郡,快點和姐姐兄長見麵……
司桓肅已經躬身進了洞穴內,舉著一個燒著的木柴,把裡麵仔細檢查了一遍。
等出來時候,見顧運已經枕在自己曲起來的雙腿,歪著臉睡著了。
柴火燒得劈裡啪啦,偶爾濺起來點點火星子,映著那張紅撲撲的小臉。
直到司桓肅揪著她頭發,把人弄醒。
顧運正睡得好,入了夢中,她的兩個丫鬟伺候她沐浴洗澡,給她按摩,姨娘在那頭準備了熱騰騰的吃食,笑著喚她過去……
一時頭沉沉,茫然醒過來,隻看見自己身處深夜的野外,渾身臟兮兮,身上各處疼痛,還餓著。再看見司桓肅那張冷酷沒什麼表情的臉。
一時間簡直萬分難受,心裡頭瞥著一股火。
“做什麼推我!”
司桓肅說:“去裡麵睡。”
顧運瞪著他:“我不去,我就在外麵,在火堆旁邊睡。”
司桓肅表情沒什麼變化,但聲
() 音好似淡了一點:“進去,我要滅火了,燒久了容易有危險,會引來豺狼虎豹。”
顧運忽地一下站起來,像被點了點爆竹一下完全控製不住,大喊大叫,發怒,“我說,我不進去!我就要睡在這裡,不準熄火!你為什麼要管我!有豺狼虎豹就有啊,我不怕行不行?來了就讓她咬死我行不行?!”
萬籟俱寂,二人對峙,須臾。
司桓肅點了下頭,“行,顧小姐願意睡,儘管睡。”
說罷,他轉身大步回了石頭洞裡。
顧運站在外麵,站在火堆旁,深深地呼吸,冷靜地消化負麵情緒,但還是難受得不行,眼珠子一顆一顆往下掉,憋都憋不住,她生怕發出聲音,不然那也太丟臉了,隻能慢慢放緩呼吸,調節。
盤腿坐在鋪著乾樹葉的地上,顧牙齒咬開二次包紮好著的兩隻手,發泄似的把臟汙染血的布條一把扔進火堆裡。
最後,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過去的。
再次醒過來,是被一聲凶狠的擊穿耳膜的狼嗥聲嚇醒的。
當時的第一反應是真的有狼,第二反應是一個激靈要跳起來。
然後就被一雙手按住。
是司桓肅。
他動了動嘴皮,眼睛盯著一處,低聲說:“待在這裡彆動,我去把它們解決掉,再讓這兩隻畜牲叫,會召來狼群。”
顧運才發現原來自己不外麵,是在石洞裡,誰把她弄進來的不言而喻。
她想拉住司桓肅,因為心裡異常內疚,後悔自己昨天不聽話,無緣無故亂發脾氣,但沒有勇氣說,沒臉說,因為司桓肅說得對,發現獵物的狼在呼喚自己同伴,現在不殺了它們,他們恐怕活不了了。
最終,她抿著嘴,呆呆看著司桓肅從腰間抽出他的刀,用一種極輕的腳步法,走了出去。
顧運甚至不敢去門口看,她心裡發抖,捏著自己又傷口的手掌心,渾然不知道疼,一下一下,數著時間,用一數到六十,再從六十數到一,如此輪回反複。
數到二十六分鐘時,屬於司桓肅的腳步聲重重踏了進來。
顧運飛快爬出洞穴。
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司桓肅從上到下,他緊握在手裡的刀,他披在身後的頭發絲,臉上,都沾了濃稠的血。
他看著顧運,說:“還記路麼?現在就走。”
顧運輕輕地開口,“記得,很近的,隻要走出去,就能看見平陽湖。”
一股冷靜地勇氣充斥在她身體裡,她踉蹌起來,卻一點不耽擱找路。
將寥寥幾句文字,與具體地方一一對應。
扒開掩藏的墳石堆,穿進隻能匍匐而行小道,穿越而出。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從東方從霧靄蒙蒙的雲層中探出頭來,灑落在平靜的平陽湖麵之上。
波光粼粼,生動美好得叫人不敢說一句話。
顧運眨了眨眼睛,把眼淚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