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漸過,時值萬物複蘇,春回大地。
陳府折了個好日子要辦一場賞花宴,起得十分聲勢浩大,給相近的鄰裡親友都發了帖子。
張府上及顧泰顧運她們都被邀請。
旁邊的嬤嬤給她們說:“聽聞陳夫人是想趁此機會給陳小姐相看親事,上次得了咱們九姑娘的點醒,想是這些時日下來,差不多把姑娘心思掰回來了,這番是趁熱打鐵。”
張若宜道:“陳姐姐今年十七,若不是先前鑽了牛角尖,陳夫人許是一早就籌辦了。”
因著岑氏的兒子兒媳都在京城,她自己又上了年紀這種宴會早幾年就不大去的,這次便請了本家二房的一位嬸娘過來,陪著兩姐妹和顧運二個赴宴。
到了日子,堂嬸娘直接坐馬車過來接上二位姑娘,徑直往張府而去。
車上二人閒聊說話,張若安問顧運說:“連先生布置的課業我還沒做完,這又要出門,等回來都晚了。九妹妹,你課業做完了麼?”
昨司連雲林給她們布置了一篇時政策論,張若安以前甚少寫這些,心裡便沒有頭緒,捏著筆也寫不出來。
顧運以前就學過這個,她當時正好有許多想法,在課堂上就飛快寫下很多觀點構思,整體雛形大致內容都有了,隻需要再加以辭藻潤色,格式上調整一二就成。
於是點點頭,“已經快寫完了,剩下的回去改改就成。”
張若安就說讓她寫好了借自己參考參考,她自己現在連結構都寫不好,更彆提觀點那些東西了。
顧運隻管答應。
連先生之所以布置這個,乃是因為二年一次的春闈不久前剛剛結束,索性就湊了個熱鬨,取了這次科考卷上的一道策論題來校考他們。
張若宜:“前兩日聽泰姐姐說,顧家大哥哥這次也下場了,再得兩日成績就要出來,我便先祝願顧哥哥能一舉高中。”
顧運兩個眼睛笑出月牙:“我替哥哥謝謝宜姐姐的好話祝福,出了成績家裡肯定會送信過來,也還要幾日功夫呢。”
馬車的滾輪在青石地板上壓出嘎吱嘎吱的響聲,在沉沉的搖晃裡到了陳府。
前頭的堂嬸娘下車後,揚著笑臉過來領二位姑娘。
車夫自把馬車趕到一邊去,這府邸門前時時來客,車馬絡繹不絕,以防堵住路。
門口接待的丫鬟婆子一堆,笑臉將人往裡麵迎。
入了內,先去見陳夫人。
跟上次看到時不同,陳夫人今日精神百倍,臉色紅潤光澤,極有氣色。
她待顧運和張家江姐妹都很是熱絡,拉著他們的手一頓好話誇讚。
親昵一番,才叫人先帶她們去花園子和小姐們說話。
那花園都是好生管照拾掇過一番的,花團錦簇,叢叢簇簇,清香撲鼻,含苞待放的葳蕤生光,搖曳綻放的嬌豔欲滴,各有美感,姿態十分動人。
陳夢識身材纖瘦窈窕,長相秀美,有些清高的骨內姿態,這
與陳夫人對她十二分的疼寵嬌望脫不了乾係。
她還有幾位庶妹,此時都在園內,一同招待來往的小姐,都不比她有氣質。
“張家小姐,顧家小姐來了。()”前頭丫鬟看見,忙先福了個安。
陳夢識見著,衝她招手。
詹留春也在,笑笑說:你們倒來得晚了些,我們連茶點都吃過一輪了。?()?[()”
張世正與岑氏都是上了年紀的人,不喜喧鬨,宅子原本就住得遠些,過來難免多花些時間。
顧運就隻說:“我雖然來的遲了,未必他們家就連點心也舍不得給我吃了,不能吧?”
幾個人聽了噗呲笑,丫鬟便是湊趣,連忙端上來四五樣的精致點心,一人拉著顧運坐下,一人拿筷子夾了一小塊的奶糕,喂她。
邊說:“姑娘快吃一口罷,回頭餓著,我們幾個可都要去領罰,再不配乾這些端茶倒水的活了。”
顧運衝丫頭哼了一下鼻子,張嘴把點心吃了,然後伸手,摸摸丫鬟的臉蛋,“你們姑娘不要你也不怕,你隻跟我回去,我身邊正缺一個你這樣乖巧伶俐,聽話懂事,還可人心會疼人的。”
一群小姐見顧運作那等紈絝公子調戲良家婦女的姿態,偏偏她自己還小,仰著一張花容月貌的臉蛋,靈動的眸子眨啊眨的,配著說出來的話,真是彆有一番樂趣。
個個都忍俊不禁,笑都不行。
丫鬟都給她臊得麵頰一熱,蹬蹬腳:“姑娘也太促狹,趕明兒可不敢伺候姑娘了。”
張若宜拿手帕擦了擦笑出來的眼淚,拉著丫鬟下去,“可真彆惱了,我替人給你陪個不是,她原是這樣沒心沒肺的,生氣也是白生。”
“哎哎,小姐快彆這樣說,我更沒臉了,我一樣跟姑娘鬨著玩呢。”
丫鬟們伺候了茶水,才是退下去。
“瞧瞧你,到人家家裡來做客,還要作弄人家丫頭。”一人打趣。
不想這句過後,忽然又聽見一人開口,語氣就有些譏諷意味:“她是京裡來的,你們不知道,當日在京中,在彆人府上時,就很敢鬨事,指著人家夫人公子小姐罵,無所顧忌,知道的都驚詫呢,沒想到今日在這裡見到了,果然百聞不如一見。”
這話一出,場麵上就是一靜。
這話太難聽了。
顧運原本是坐在石桌旁的凳子上的,剛好張若宜擋住了她,並沒看見,於是就起來身探過去。
眼睛尋到了說話之人。
並不認識,不知道是誰府上的。
陳家的兩個庶女見狀不好,已然要去調解打岔。
顧運並不理會勸解,直接一個擺手,把說話的人從上到下看了一遍。
揚眉,慢吞吞問:“你是南家的親戚?”
對方一滯,她並非南家的親戚,隻是知道那件事,厭惡顧運這樣的人罷了,一個小官之家的庶女,品行德行一概都無,憑什麼如此囂張。
是以翹了翹嘴角,說:“我並非誰家親戚,不過是見不得
() 逾矩的事,實話實話罷了。”
顧運嗤地一聲:“那真是奇了,不是親戚要你衝出頭?不是親戚難道是他們救過你的命?還是你吃過他們家的飯?能叫你這麼替他們申冤替他們打官司討伐我?本地父母官都沒說管這麼寬,這位小姐,你哪兒來這麼大的臉麵,敢來這裡升我的堂?”
她邊說,腳下越走越快,被人拉住手也不管,徑直走到人跟前,對著臉叫她能聽清每一個字:“彆叫我說出更好聽的來,以為這地就你一個百事通,就你消息靈,就你知道我罵人,知道我脾氣壞,就你一個人有嘴,顯得你能是不是?彆人都沒嘴都是啞巴,你看除了你有人舞到我跟前了沒有?你要不要照鏡問問自己,你算個什麼東西?來挑我的不是,是不是你母親生你的時候把你腦子擠掉了?”
顧運嘴巴太快,彆說當事人,旁邊一群人都說蒙了。
那位小姐反應過來後,一聲尖叫,“我為什麼不能說,你做得出來,還不讓彆人說?你姐姐是下堂婦,你是潑婦!這是你們顧家的好教養,今日讓大家都見識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