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墨勉強喝了兩口,見陵遊從隔壁繞出來,眼下掛著兩團青黑,滿臉疲憊的樣子。
煙堤也給他倒了一杯水,小聲問:“怎麼樣了?”
陵遊打了個哈欠,壓低聲音回:“傷的那個還發著熱,另外兩個更沒半刻消停。關鍵是他們看我的眼神嚇人得緊,好像時刻提防著我毒死他們兄弟似的。我說要替他們兄弟揀些藥材,他們才放我出來。”
“辛苦你了!”煙堤安慰他,“那三個一看就非善類,你安全要緊,且忍忍彆惹他們。”
陵遊蔫蔫地點頭,又道:“師父,我餓了。”
煙堤道:“廚房裡煨著粥。”
她搓著手,從廊下一路小跑過去。外麵淒風冷雨,廚房卻灶火溫暖。鍋裡的粥正咕嘟著,散發出熱騰騰的米香。
旁邊剩著小半盆臊子,拿熱水衝開,倒入粥裡攪和,粘稠的米粥將切得細細的肉末均勻包裹,於是更添一縷肉香。
“飯來了飯來了,”煙堤端著兩碗臊子粥,壓著聲音進門,“陵遊快吃,歐陽大哥你也吃。”
陵遊迫不及待接過來,臉先埋進碗口呼嚕了一大口,後知後覺地抬起頭,“你的呢?”
煙堤指指廚房,“我一趟拿不了。還有上頓我多烙了些麵餅子,方才又加蔥油熱了一回。”
她低頭望向榻上的塗墨,“塗郎君,你餓了沒有,也吃點東西吧?”
塗墨此刻精神又更加昏沉起來,勉強搖搖頭。
煙堤便再回趟廚房,端來自己的半碗粥,還有一筐蔥油烙餅。蔥油餅外殼焦黃,刷了一層金燦燦的油花兒,綴著碧瑩瑩的蔥花。
哢嚓一咬,牙齒層層嵌入,先是酥脆,然後勁道,最後到達柔軟的餅芯。陵遊鼓囊囊塞了滿嘴,幾乎叫那蔥油香了個迷迷瞪瞪,再匆匆喝一大口粥,熱乎乎咽下,便再覺不出深夜風雨寒冷。
“煙堤,你來我們醫館做飯吧,”他異想天開,“我叫師父給你開工錢。”
“你師父我開不起。”歐陽玉商掀眼皮瞅一眼傻徒弟,再低頭咂摸碗裡的臊子粥,也生出些戀戀不舍。
煙堤笑道:“我在渡口賣湯飲,你要是有空,儘管來喝。”
“啊?”歐陽玉商轉過頭,“那你來的時候收攤了麼?”
“我鄰居家娘子也在渡口賣吃食,她會幫我一起收了的。”
“咳咳咳……”
榻上的塗墨突然側過身,伏在榻沿,劇烈咳嗽起來。煙堤忙撂下手裡的碗去扶他,看見他嘴角溢出殷紅的鮮血。
“呀!”陵遊嚇了一跳。
歐陽玉商站起身,“我還得給你再配副藥,再這麼燒下去該扛不住了。”
“歐陽大哥。”塗墨叫住他,緩了片刻,低頭咬住衣領的內襯用力一扯,麻線崩開,掉出一片薄薄的油紙包和一把鑰匙。
“這是我師父昔年舊屋的房契和鑰匙,是我僅有的財物,麻煩歐陽大哥代為售賣。
“若付結診金與酬勞之外,還有餘錢,便給煙堤和那位大哥。
“救命之恩無以為報,這是……我的心意。”
他手裡握著兩件東西,氣息微弱而滯澀,斷斷續續,嗓音沙啞得幾乎叫人聽不清。
可他的神色和語氣,卻平靜得仿佛事不關己。
“家師的舊屋在雙桂巷最東頭,南側的那間。屋裡有些手抄的書,歐陽大哥如果認識好學又家貧的孩子,還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