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石耀祖聽見流放二字,瞌睡終於被嚇得無影無蹤,驚慌失措地拉著石父哭喊,“爹你快救救我,我不要流放,我不要流放!”
石母抱著兒子大哭起來。
石父臉色陰沉,看向孟淳的目光恨不得剜下他一塊肉。
孟淳卻在看煙堤。日光從簷下照進公堂,而少女安安靜靜地站在光影之間,不複昨日的鋒芒畢露。
她像是在看石家人,鴉羽般的睫毛遮住眼裡的晦明,他看不清她的眼神。
這個不過及笄之年的小娘子,不僅沒有在公堂上流露過絲毫的怯意,而且好像從始至終都成竹在胸。
“官人,”陳風從門外大步走入,雙手呈上一本厚厚的賬本,“找到了。”
孟淳詫異地揚了揚眉,“這麼快?”
這還不到兩刻鐘,石家這麼不會藏東西?
陳風看了一眼塗墨,眼裡透出不可思議的敬佩與讚歎,“塗小郎君找到了石家臥房後密室牆壁的夾層。”
他們剛走進那個臥房,還沒開始搜查,這少年隻環視一周,在櫥櫃裡摸索片刻,就打開了密室的機關,接著踏入密室,敲牆聽著聲音,摸到一塊特殊的牆磚,按進去,那藏著賬本的夾層便自己彈開了。
孟淳翻開賬本,看見一筆一筆財帛往來記得清楚明白,不僅有與上任知州的,還涉及到幾乎整個膠州官場,包括現下在任的通判。
“孟官人,”石父咬了咬牙,意味深長道,“咱們膠州治下一向安穩,官人也不想以一人之力,與整個膠州州府為敵吧?”
孟淳冷笑一聲,“你竟以為我會怕這個?”
他示意陳風將供詞拿下去,“勾結行賄,構陷他人,欺壓百姓,罪當流放。我會上書朝廷,揭發上任知州,還有和你們有牽連的那些官員,個個都跑不了。你們現在畫押,還留得命在,否則——”
他嘴角的笑意凜如鋒刃,“你們可以試試,我能不能以一人之力,抄斬整個石家。”
石父為他話裡的森然寒意攝住,麵色灰白,抖著手在那張薄薄的供詞上按下了手印,頹然跌坐在地上。
石耀祖就地一滾,大哭大鬨起來。石母撲在他身上,嗚嗚咽咽地叫著“我的兒啊”。
圍觀的人群中爆發出喝彩聲。
阿裕怔怔地看著眼前情形,半晌才如夢初醒,跌跌撞撞地走到孟淳麵前,雙膝一彎,跪倒在地,深深俯身道:“多謝官人還我父親清白之大恩!”
“田小郎君請起,”孟淳起身走來,親自將他扶起,“這些時日,我竟未了解此事,實在是我失職。明日,我想登門致歉,不知是否方便?”
阿裕雙眼含淚,聽得這話,扭頭看向煙堤。見煙堤微微點了點頭,他便哽咽答道:“方便。”
孟淳拍了拍他稚嫩的肩膀。
走出衙門的時候,日頭已高高掛起。路邊食店不時竄出各種香氣,其中一家餅店爐火燒得熱鬨,大師傅正當街做著辣菜餅。
切成絲的芥菜鋪在鐵板上,一勺滾燙的花椒油潑上去,刺啦一響,頓時激出辛香麻辣的熱氣。大師傅從爐子上取一隻厚厚的麵餅,也不嫌燙,就著手用刀在中間片開,塞入滿滿的芥菜絲,遞給食客。
煙堤想著阿裕年紀小,餓得快,便掏錢給他買了一個。她剛剛得了石家賠償的十兩銀子,算是發了一筆小財。
阿裕接過餅子,道了謝。熱騰騰的麵餅裹著油津津的芥菜,大口咬下去,他被辣得嘶嘶吸氣,眼角冒出淚來。
煙堤忙道:“慢點兒……”
阿裕點點頭,手背蹭一把眼角,卻仍是吃得狼吞虎咽。芥菜的辛辣在燙熱的水汽裡翻了倍,他鼻頭和眼睛越來越紅,眼淚也越流越多。
艱難吞下最後一口餅子,他終於放聲哭出來,抓著煙堤的袖口,撲通跪了下去,“姐姐……”
煙堤眼底也泛起薄薄的水光,握著他的胳膊扶他起來,輕拍他的後背,溫聲道:“阿裕,你先回家,把這件高興事告訴你爹爹娘親,一家人好好地慶祝一下。明日知州要登門,你也不要緊張,隻管同你娘收拾收拾屋子,我去幫你們做飯招待,好不好?”
阿裕擦著眼淚點點頭,“嗯。”
哄好阿裕,煙堤和塗墨將他送到巷口,折返回醫館。路上遇見賣菜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