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打開一條縫來,裡頭的眼睛往外看了一眼,門就被人猛地往後一拉,隻見泓泉仰頭望著田媽媽,嘴唇微顫,半晌才帶著哭腔叫了一聲娘。田媽媽看著原本以為死掉的兒子出現在自己麵前,一夜之間大悲大喜,淚驟然落下來。
沈景晴無意旁觀他們母子二人的重逢,叫那個看守泓泉的小廝關好門,便徑自和彩雲往屋裡頭走了。
好在沒過一會兒,泓泉就帶著田媽媽進來了,兩個人都擦乾了淚,不過眼眶看著依舊是紅的。泓泉望沈景晴的眼神已經沒有從前的戒備了,他原以為沈景晴會帶田媽媽來不過是在哄騙他,不想真的把人帶來了。他這會兒是真的相信沈景晴不會對他做什麼了,不論她的目的如何,她把說道的事情都做到了,也並不遮掩什麼。
“你同你娘說完了?齊王的事也一道說了嗎?”沈景晴一手支在桌上,微微側身看向泓泉。雖然她姿勢慵懶,但泓泉還是被這一聲問得頭皮發麻,隻搖頭道:“還沒有。”
“說罷,好好說說,”沈景晴的指尖輕點桌子,散發出一股無形的威懾,道:“太夫人對你做的那些事,你應該不會忘吧。”
泓泉有些艱難地應了聲,雖說他這幾日的心情已經平複了些,隻是這種事,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田媽媽見到泓泉閃躲的目光,焦躁不已,方才見到泓泉的喜悅又變成了擔憂,不知他這些日子究竟經曆了什麼才變成這副畏怯瑟縮的模樣。方才聽沈景晴的話,趙氏把她兒子送到齊王處肯定不是什麼好差事,但這其中發生了何事,泓泉又如何落到了沈景晴的手中,她都一無所知。
田媽媽撫著泓泉的臉,心痛道:“兒啊,你跟娘說,到底出什麼事了?娘隻知太夫人把你送到齊王那兒做事了,之後呢?怎麼外頭的人都說你落水死了呢?”
“太夫人她,她,”泓泉半晌說不出話來,難以啟齒,半晌才重新道:“太夫人把我送去齊王那裡。誰知那齊王看著與常人無異,卻在夜裡把我叫進房間,要我脫了衣服,到他榻上去……”
泓泉說道這裡,實在是說不下去了。而田媽媽是侯府裡經過風雨的老人了,什麼樣的事沒見過。泓泉一說,她就立馬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她沒想到她不過離開京城一陣子,泓泉就被人給糟踐了。看著泓泉的樣子,田媽媽隻能強忍眼淚,道:“那之後呢?你可把這事告訴太夫人了?”
“太夫人要我去伺候齊王,卻變成了這樣,我不敢告訴太夫人,怕把事情辦砸,”泓泉搖搖頭,說著又看一眼沈景晴,道:“後來,夫人告訴我太夫人是知道這事的。”
泓泉說不清楚,彩雲便在一旁補充道:“或許是因著這次齊王妃沒來,太夫人想要往齊王身邊送人。先前挑了好些容貌昳麗的女子送過去,都被齊王送回來了,後來太夫人便叫泓泉去了。田媽媽若是不信,回府後也可以問問其他人,看看有沒有這回事,有幾個丫鬟這會兒還在侯府裡頭呢。”
田媽媽聞此,臉色是陣陣發青,仔細回憶起來,回侯府時確實看到了些生麵孔,她還想著青鬆院不缺人,怎的又來了新的丫鬟。其實是她們是餘氏先前從人牙子那買回來,還沒來得及從出去的。
如若事情是像彩雲說的一般,那這趙氏這分明就是打探到了齊王的癖好,故意把泓泉送過去的。且沈景晴那邊都能知道泓泉遭了這檔子事,趙氏若是真心愛惜泓泉,又怎會不知道,還放人他留在齊王處。田媽媽一腔怒火無處發泄,接著又聽泓泉道:“之後上街,我遇上了彩雲姐姐。夫人不知怎的知道了此事,便借落水之機把我救了出來,還讓外頭的人誤以為我死了。夫人讓我住在這裡修養了幾日,前幾天還說會帶娘過來,沒想到娘真的過來了。”
最後救她兒子的人,竟然是跟青鬆院一直不對付的沈景晴,田媽媽扭脖子看了眼沈景晴,她垂著眉,不知在想些什麼。再回頭看泓泉,默默流淚,仿佛和笑著送她離京的孩子是兩個人。田媽媽隻想抽自己兩個耳光,一想到她在惠州府為趙氏的兒子奔波,自己的兒子卻因趙氏在京城中屈辱地受苦受難,她就愈發覺得自己真是瞎了眼,儘心儘力服侍趙氏這麼多年,自己把趙氏當做要跟一輩子的人,趙氏卻根本沒有把自己當人,之前還麵不改色地騙她泓泉被沈景晴害死了。要不是今日聽到泓泉親口說的話,她真的會以為趙氏在這事中當真是清清白白。
田媽媽跟在趙氏身邊多年,趙氏做了什麼事,又有什麼手段,她不是不知道,可從沒想到趙氏會把這手段用在自己身上,她悲痛至極,卻又無能為力,隻能攬過泓泉,將自己的孩子抱在懷裡頭哭。
沈景晴看著這母子兩,什麼也沒說,隻是長歎一口氣。林燕颺也是心中既解氣又感慨,這田媽媽是為虎作倀替趙氏做了不少壞事,如今也算是自作自受,可這泓泉也沒做什麼罪大惡極的事,小小年紀被趙氏這般利用,是真有些可憐。
田媽媽和泓泉渾然未覺周圍的目光,隻沉浸在傷痛之中。直到彩雲輕輕咳了兩聲,他們才抬起頭來,發現沈景晴正撐著頭看著這邊,似乎是在等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