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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骨樊籠 尾魚 5947 字 8個月前

轟的一聲,一大團重物從天而降,砸在鋪位間的小餐桌上,險些沒把小桌板給砸塌。

陳琮驚得翻身坐起,下一秒,他就看清楚了,這團所謂的重物,正是上鋪的那個女人。

這是要對他報複出手了?至於這麼大陣仗、這麼囂張?

再一看,陳琮毛骨悚然。

這個女人光著腳,脖子拚命往下縮,兩邊肩胛卻高高聳起,乍一看,仿佛沒長頭,兩隻眼珠子泛瘮人的光,直勾勾盯著陳琮的臉,雙手垂在腳邊,勾成爪子狀,指甲呲啦呲啦摳抓著桌麵。

像極了某種可怕的鳥類,正要對獵物發起攻擊。

陳琮心跳得厲害,右手下意識勾繞住身側背包的包帶,他的背包有點分量,出門在外,突發狀況而手邊又沒合適的家夥時,可以當流星錘使——他曾在川黔道上,以一包之力掄倒過三個持刀劫匪,連辦案的警察都為之歎服,拉著他要學習請教。

隻可惜這段警民友情沒開始就結束了,因為互加微信時,警察給他備注“陳大掄”,這讓陳琮很是受傷,自己怎麼說也是年輕帥氣、高大威猛,怎麼就落了個大掄,聽著跟住大郎家對門似的。

……

眼前驀然一花,旋即勁風撲麵。

陳琮不及細想,臂腕發力,將背包狠狠掄出。

人包於半空重重相撞,女人喉嚨裡發出一聲極難聽的怪叫,整個人被撞飛出去,落地時雙臂一個撲騰(陳琮也不知道自己腦子裡為什麼會冒出“撲騰”這個詞),向著過道深處急竄而去。

動靜這麼大,同一隔間的其它人不可能不驚覺,隻不過他們先前都睡得死沉,突然驚醒,看到的已是事件尾聲,一時都有點茫然。

小青年嗬欠打了一半,結結巴巴:“剛那……是貓嗎?”

中鋪有人反駁:“貓能有那麼大個頭?是狗,大狗!”

上鋪的乘客憤怒:“火車站安檢都是吃屁的!大狗都能放上火車?萬一發狂犬病咬人,算誰的?”

話音剛落,車廂儘頭處傳來張皇失措的慘呼,緊接著掀壺砸杯,動靜越來越大,人聲也漸轉沸騰。

這是有大熱鬨看了,小青年眼前一亮,趿拉著鞋子,興奮地竄了出去。

大半個車廂都驚動了:下鋪的乘客行動方便,紛紛披衣穿鞋,直奔事發地;上鋪的乘客下地不易,大多留守,個個脖子抻得老長,彼此交換著質詢的眼神;中鋪的乘客則內心天人交戰,猶豫著是原地等消息還是迅速奔赴第一線。

陳琮沒動,他目睹全程,有點回不了神:那個女人跳砸到小餐桌上,攻擊他不成之後又如野狗般竄離,整件事毫無道理,這是真實發生的嗎?

他懵了幾秒,起身踩著腳蹬拔高身子:上鋪確實沒人,隻餘包袋和被子蜷卷。

又過了一刻來鐘,熱鬨終於散了,過道裡出現交頭接耳的返程人流,小青年熱情地引著乘警和乘務員過來,抬手指向上鋪:“喏,她就住這,上鋪。”

……

乘警把女人的行李收走了。

小青年眉飛色舞,描述自己前線吃瓜所見:“嚇人咧,說瘋就瘋,險些沒把人眼珠子摳下來,那人倒黴啊,臉上血道子滴滴拉拉……”

“乘警都沒摁住,兩個人上去幫忙,有一個還被親了一口。”

這畫風突變的,陳琮噎了一下:“不應該是咬嗎?”

“是,她本來是想咬,”小青年學樣,嘴巴撅起,頭猛地向前一啄,“這不就……親上了嗎。”

陳琮百思不得其解:“她睡覺前還好好的、很正常啊。”

小青年猛點頭:“我也是這麼說,但那頭有個學醫的,說人睡覺睡到一半發瘋,現在也不是什麼稀罕事。現代人壓力大啊,失眠的、焦慮的、神經衰弱的,一抓一大把……哎,哥,煙火已燃儘,是‘空’嗎?”

真是個人才,已燃儘,等於庫存清了,等於“空了”,是吧。

陳琮躺回去,闔眼拉上被子:“你試試答案,不就知道了。”

過了會,對鋪傳來一聲讓人不忍的錘響。

***

或許是因為驚嚇之後身體極度疲累,儘管陳琮再三提醒自己彆睡著,依然於半睡半醒間盹住,還做了個可怕的夢。

夢裡,還是車廂的這個隔間,還是那種發暗的油黃色,比先前更粘稠,視線更加失真。

上鋪那個女人,居然跌跌撞撞地回來了,她渾身是血,棉服多處被扯爛、露著牽絲的棉絮,臉上的表情因為極度驚恐而近乎麻木。

她虛弱地伸出一隻手,抖抖索索抓住床鋪的邊欄,看情形是想爬上去。

陳琮很想起身幫她,但動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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