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聲細微的“啊”,介於喘歎和驚叫之間,讓人分不清發出這聲音的人是享受還是痛苦。
緊接著水流聲加大,腥膻的鮮血氣息迅速變淡。
屠淵暫時沒有強行破門。
“小魚,”屠淵敲響門板,“小魚。”
水聲不斷,沒人回答。
“小魚,我是屠淵。”屠淵靠近門縫,皮膚上立刻附著潮濕。他和緩地問:“你還好嗎?”
又是好一會兒的靜默,就在屠淵準備再次開口的時候,浴室裡水流乍停。
“我,”滄餘帶著鼻音輕聲說,“我還好。”
“洗好了的話,”屠淵說,“就出來吧,好嗎?”
“嗯,”滄餘軟聲說,“好的。”
他嗓音好聽,又如此順從,聽得人心都化了。但屠淵狹長的眼裡浮現出一點揶揄,他退後半步,給滄餘讓出空間。
過了小許時間,浴室的門打開了。溫熱的霧汽立湧而出,就在這霧裡,一隻手扶著門把上,出現在屠淵眼前。
一隻足以令人愛上的手。
頎長纖弱,骨節小巧而分明,手臂上淺青色的靜脈蜿蜒在瓷白的肌膚下麵,如同冬雪中的小蛇。然而連接在手指與手腕之間的幾根掌骨隨著動作而清晰起伏,又橫生壯闊之感,如同在風中起伏的海潮一樣波瀾洶湧。
在剛才的照片裡,就是這隻手,那樣輕柔地觸碰著那朵金色的小花。
屠淵認真觀賞,直到門被完全打開了,那隻手的主人已經若隱若現。屠淵向前一步,滄餘的身體終於越過阻隔,從燙人的水霧後顯現出來。
他穿著一套嶄新的白色製服,金色的腰帶被係到最緊,還是太鬆垮了。這樣修身的衣服,他纖薄的上身和漂亮的長腿顯露無遺,全身的比例都恰到好處。尚濕的長發散在背後,已經漫過了窄細的腰,發色純銀,表麵浮動著琉璃般的光亮。
而他的臉。
所有的弧度、比例、膚色都堪稱絕妙,眼瞼透出淡淡的粉色,雙唇飽滿又豔麗,放鬆時也像在微笑。
他看向屠淵,雙眼蔚藍,勝過一整片海洋。
他保持著無以倫比的中性之感,儘管身體已經站在名為“男人”的線上,但他的神情依舊懵懂天真,眸子中與生俱來的濕霧讓所有人相信,他的心靈仍然是一個孩子。
他就這樣赤著雙足,一步步向屠淵走來。
萬籟與他湮滅。
親眼看著滄餘走向自己,這感覺仿佛遇見鯨躍,觀看極光,觸碰熔岩,夜唐花開;仿佛瀑布從高崖急瀉而下,在曠野中突遇一場雷雨,與自己的情人於白月下對酌。
偏偏造成這許多臆想的人毫無自覺,滄餘靠近了屠淵,歪頭問:“你怎麼了,屠淵?”
屠淵看上去如癡如醉,常年蒼白的臉上湧現血色。
“無論多少次見到你,”他笑著說,“我都為你折服,小魚。”
“嗯......我不是小魚,”滄餘糾正說,“我是滄——”
他忽然睜大了眼眸,止住了話音。
屠淵俯身向前,吻在他的唇角。
冰涼的吻一觸即離,輕柔短暫,像花瓣,像遊魚,像側肩而過後的飛快回眸。
像在到達高\\潮時欲叫而無力,故而發出的一聲謂歎。
滄餘甚至無法回味,因為屠淵吻得這樣快。等滄餘抬起臉時,屠淵已經站直了身體,正在優雅地向他頷首。
麵對這樣突兀的親密,滄餘並沒有生氣。他隻是緩慢地眨動了一下濕濛濛的眼睛,怔愣在原地,很久也說不出一個字。
此時的滄餘表裡如一。
他可以在撕咬中獲得勝利,在殺戮時享受快\\感,或者在魅惑人心後暗自得意。但是對於這樣的親吻,他毫無經驗,也不明白。他見過父親親吻母親,也見過人們親吻寵物,他分不清要表達的感情。
但在屠淵雙唇貼上來的那一瞬間,他背脊顫抖,呼吸暫停,心臟跳得好難受。
而此時的屠淵鎮靜自若,神情認真,眼睛在笑。
“你......”滄餘好半天才冒出兩個字,“我......”
“我們。親吻。”屠淵一詞一斷,把發生了什麼教給滄餘。然後他抬手碰到滄餘的臉,說:“親我一下,帶你回家。”
滄餘像是被糖誘惑到了的小孩,毫不猶豫地擠進屠淵懷裡,仰頭將嘴唇無限地靠近對方。屠淵配合地低頭,兩個人近可交睫。
滄餘踮起腳,輕輕地嘟起嘴唇。
但是屠淵忽然站直了身體,沒有讓滄餘吻到。
滄餘再次嘗試,屠淵再次抬起下巴,讓他夠不到。
“怎麼總像小孩一樣,”屠淵憐愛地說,“快點長大,小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