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1 / 2)

深海審判 江行雲 7842 字 10個月前

迷濛的濕意撫上皮膚,滄餘睜開眼,發現自己已經站在馬戲團頂層套間的陽台上。頭頂疊壓的陰雲仿佛雄厚可怖的巨山,雷聲緩至,天空中已經飄起了淅瀝小雨。

有那麼一段時間,滄餘和屠淵都沒有說話。屠淵始終把滄餘裹在自己的大衣中,用胸膛貼著滄餘的後背。

偶爾,滄餘用力呼吸的時候,屠淵會被他的肩胛骨硌痛。

閃電劃開穹頂,雨下得大了。

滄餘仰起臉,被雨打濕了頰麵和長發。他稍微眯起眼,讓一雙藍眼睛也挨到了水。雨珠順著他的兩腮滑下去,滴落下顎,他仿佛在哭泣。

但就隻是仿佛。

“屠淵,”滄餘平靜地說,“帶我報仇。”

“我永遠不會對你言而無信。”屠淵在他頭頂說,“你看。”

猝然之間,昏暗的庭院裡燈光亮起。有身邊的侍者打傘,肥胖的富家子弟昂首挺胸,一邊走一邊把手伸進褲子,對著襠\\部反複抓撓。

“他的父親是福徹爾的陸軍中將,卻毫無軍人之姿,”屠淵對滄餘耳語,“倒是靠著貪汙公款和濫用職權變得腰纏萬貫。”

“我不在乎這些,”滄餘揚起雪白的臉,“反正福徹爾已經是一片爛掉了的陸地。”

“我說這些,”屠淵抬指碰到他的臉頰,說,“隻是希望你不會內疚。”

“那你真的多慮了,”滄餘目光森然冰冷,“我從來不會和所謂的良心進行較量。”

屠淵露出欣慰的笑容,將手槍放入滄餘掌中。然後他握住滄餘的雙手,帶著滄餘檢查保險和彈匣、拉動滑套,舉槍瞄準。

他們藏在細密的雨滴和延伸的陰影裡,呼吸節奏和濕風保持一致。他們是蟄伏的獸,緊繃的弓。

“身體穩定,調整呼吸,”屠淵輕聲說,“讓前瞄準具、中心缺口和目標三點一線。”

他說話時雙唇會蹭過滄餘的耳廓,但是滄餘無動於衷,不曾偏頭,連氣息都沒有亂。

“現在,”終於,屠淵溫柔地說,“扣動扳機吧,小魚。”

滄餘蹙眉,說:“太低了。”

“因為打爛他的心臟太無趣了,”屠淵低聲緩語,像教導也像哄慰,“你看,他剛剛結束對一條人魚的暴\\行,想必此時......”

“他的那裡還在發熱,”滄餘說,“發癢。”

“所以,”屠淵就著瞄準的姿勢,和雨滴一起輕柔地吻在滄餘耳邊,誘導地說,“小魚......”

滄餘笑了,說:“讓我們打爆他的雞雞!”

話音未落,閃電再次劃破了天空的臉。雷聲倏至,他們交疊起來的食指一起扣動扳機。

呼嘯的子彈穿過雨幕,打穿了二代才結束暴行的下\\體。強大的衝擊力將他的身軀掀翻在地,在一瞬間的空白之後,沒頂的劇痛洶湧而來,與粘稠腥臭的血液一起,裹了滿身,流了滿地。

片刻的死寂,隨後雨成滂沱。

狂亂的雨點劈頭蓋臉地砸落,肥胖的二代被澆得渾身顫抖。震愕結束,他張開嘴,先是擠出兩聲哭泣般的“嗚”,然後就發了瘋似的,用手捂住傷處,在涔涔熱液裡嗷嗷喊叫。他淒慘又恐懼地扯著嗓子,不斷發出尖嚎。

這中不似人聲的叫喊徹底喚醒了雨夜,滄餘笑出聲來,轉身和屠淵麵對麵。

平時有所不同,男人時常暗沉的眼此時飽含光芒,笑意莞爾。黑發垂貼在屠淵的額前和頰麵,看上去很柔軟,末端的水珠滴入眼中,讓他的目光更具溫情。

滄餘踮起腳,在屠淵勾起的唇角落下一吻。

“呐,”滄餘心情稍微好了點兒,他說,“獎勵你。”

馬戲團的院子裡此時亮光大作,白熾燈完全被打開,強烈的光束晃動搖擺,直穿雨水和烏雲,試圖尋找對他們尊貴的客人犯下如此罪行的凶手。積水被用力踐踏,安保人員、私人保鏢以及醫護都在奔走,現場亂成一團。

滄餘撥開濕發,說:“走吧。”

但是屠淵把他帶向套間裡的浴室,伸手打開了熱水。浴缸迅速被放滿,在逐漸騰起的蒸汽中,屠淵脫下了大衣。

滄餘盯著屠淵的胸膛,問:“我們不走嗎?”

“此時此刻,誰都走不了。”屠淵斬釘截鐵地說,“才淋了雨,不暖和過來,會感冒的。”

“......好吧,”滄餘聳聳肩,無所謂地說,“反正是你的槍,被抓住了倒黴的也是你。”

“槍是黑市上買的,沒有官方登記。”屠淵解開皮帶,讓手槍落地,鎮靜地說,“要是被抓包,警方就隻能檢測指紋。如果我沒有記錯,剛才用柔軟的雙手直接握在槍上的人,是你。”

“你......”滄餘有一瞬間的惱怒,隨後仰起臉睜大眼睛,用最無辜也最勾人的神情低聲說:“是屠淵殿下開的槍,我是被強迫的,我是受害者。”

“哦,原來是這樣。”屠淵配合地改變語氣,說,“可是屠淵是殿下,隻能你來頂罪,這可怎麼辦?”

“哼。”滄餘瞬間露出了藏起來的小尖牙,賭氣地說:“那你現在就把我交出去吧!聯盟就此決斷,把我也關進燈塔監獄,就因為我打了一個充滿暴力、毫無道德的討厭鬼,讓他永遠失去了找樂子或者生孩子的可能!”

屠淵笑了出來,滄餘眨眨眼,片刻後鬆掉神情,也笑了。

他們脫掉外套,穿著襯衫長褲,一起泡進水裡。

熱水一直放,溢了出去,流淌滿地,把手槍也泡了,剛巧斷了警犬的威脅。這回舒服了,屠淵和滄餘各自占領浴缸的一端,都靠著窄壁。

水蒸得舒服,滄餘覺得好玩兒,蜷身抱住膝蓋,沉到水下去,再順勢浮上來。水珠滑濺,他就這麼看向屠淵,長睫濕重,眼眸像雨中的大海。

濕透了的小魚看上去脆弱美麗,明明像個不諳世事的孩子,偏偏在某一瞥裡含著些憂鬱之意,又讓屠淵覺得他心事重重。

那延漂在水麵的銀發像是清晨霧露中的長枝白蓮花,屠淵伸手撈一把,腕間就被繞牢了。

和滄餘這個人一樣,誘惑和危險共生,無所不在,掙脫不得。

屠淵稍微仰頭,將長腿伸展開,擠得另一頭的滄餘都沒地方了。滄餘不滿地攪動水花,分厘不差地濺了屠淵一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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