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8
—晉江文學城首發—
有一個消息傳開了。
寒風中的飄雪阻擋得了視線和腳步,但卻困不住人們追尋遠方的向往；就像饑餓能雖然殺死人的□□,但卻顯然停滯不了□□裡思維的運轉——直到死亡來臨的一刻。
所以即使是在四區、在這個貧瘠到甚至連基本的維持生命都要耗費每個人絕大多數的精力的荒野之地，即使每天群體中都有新的死者產生、有的甚至旁的人不曾知曉其一個具體的名字,但當這個消息傳來時，幾乎像一塊從天而降、飄香百米的烤奶酪一樣瞬間吸引了所有流民的目光。
“二區有人辦了一個學校,收容所有九歲以上的孩子。”
最新一次的“跑活”中,“偷渡官”老庫克帶來了這樣一個消息。
“要上車的，把你們的破爛都交過來！當然——是要至少有點用處的那些！彆想糊弄精明的老庫克！”
這是一個大消息。
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有繁衍，即使是四區也不例外。隻是酷寒的天氣和短缺的物資通常讓孩子們很難存活下來。當生存都成問題，又哪有資格談什麼教育呢？
但這顯然不代表他們不會渴望。
於是在老庫克隨口的、滿臉不耐煩地吐露出這個消息時,立刻就有人壯著膽子小心翼翼地開口：“怎、怎麼,老庫克,難不成這個學校還肯收我們的小孩？”
聽了這話，老庫克那張本就昂得趾高氣揚的臉拉得更長了，他回過頭看了說話人一眼,撇著嘴冷笑：“那不然呢？你當我,老庫克失了心瘋、閒的沒事跟你們這些肮臟的臭蟲說這些？——歡呼吧，那仁慈的好心人明確說了‘所有小孩’,當然也包括你們這些豬玀們的小崽子！”
一陣低低的呼聲在圍攏的人群裡無法壓抑地響起來,那些狂喜的、切切的私語在風聲裡鼓噪。
天下著小雪,一片一片落在破舊的衣衫上。
“那、那是什麼樣的價格呢？”最先發問的那人又開口了,小心而熱切地追問：“我們需要付出的……？尊敬的老庫克，你知道，我們沒什麼錢……”
“錢？”老庫克發出更大聲的冷笑：“你跟我說,你們這些滿身破爛的家夥拿得出錢？”
“那……那。”那人囁嚅著，隱約感覺到什麼、滿含著不敢置信的期待。
“出得起什麼出什麼！”老庫克翻了個白眼，“但至少有點誠意！想瞎糊弄的，你們不會樂意知道下場。”
說著，他又惡狠狠地一瞪眼：“但彆想占便宜占到我頭上！車資，哪怕是小崽子，也一分不能少！”
“你、您，您不是騙我們的吧？”有人小聲問。
這話立刻引來了庫克那張老臉都顫動起來的譏笑：“騙你們？你們？”
他用刻意的、輕蔑的目光在在場的人群裡逡巡一圈，“啊，我可看不出來你們中有哪位‘大人物’值得起這樣的勞神。”
人群中安靜無聲，一雙雙各色的眼睛裡亮著光。
“老庫克，庫克先生，我們要去！”之前第一個發問的男人衝出來，“請把我的孩子送過去！”
男人很瘦但挺高，黑不溜秋的身體裹在一件又臟又硬的獸皮襖子裡。
他一邊走一邊回頭，語聲急促地低聲喚了聲：“來，吉娜！”
一個女人默默地跟在他後麵鑽出人群，也是高瘦的模樣，懷裡抱著個孩子，碎布拚接成的兜帽下露出一雙黑色的眼睛。
“你跟著他去，帶著孩子——去那個學校！”男人舉起手臂，短暫地在女人肩上拍了一下，隨後便將她推向老庫克和他身後那輛老舊的長麵包車。
女人被他推了一下，順著力道走出去。但她仍回過頭，眼睛望著他，聲音低而嘶啞：“你、你呢？”
“我們隻有三個東西……”男人聞聲抬頭，和女人短暫地對視了一眼，目光溫和。
他搖搖頭，說話間從懷裡掏出三團黑色塑料膜包裹的東西，一個塞進女人懷裡，兩個遞給一旁冷眼旁觀的老庫克。
老庫克接過來，用挑剔而估量的目光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圈，又盯了女人懷裡雙目緊閉的孩子一眼，狐疑道：“這小崽子怎麼回事？病了？”
“沒有，沒有，”男人賠著笑，喏喏地低聲道：“他餓了，隻是餓了，就讓他睡會兒……”
老庫克撇了撇嘴，沒說話了。
男人回過頭，看了女人和她懷裡露出半張臉的孩子，湊近她的臉，低聲道：“我的那份，你拿去付給那個學校。”
“上學？你這小崽子有九歲？”旁邊的老庫克聽力顯然不錯。
“有了，有了，”男人應道，“他有點矮，吃不飽東西……您知道。”
老庫克又往女人懷裡盯過去一眼，但到底沒走再吭聲。
男人朝他討好地笑了笑，隨後抬起手臂，再一次輕輕地拍了拍女人的肩，便迅速地轉身，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轉瞬消失在了人群中。
老庫克麵帶嫌惡地剝開那塑料膜，看了眼裡麵的東西，哼了一聲，趕蒼蠅似地對怔怔站著的女人揮揮手：“上去吧。”
女人頓了頓，低下頭，緊緊抱著懷裡的孩子，轉身鑽進車裡去了。
這一夜的“老庫克專列”偷渡車裡和以往一樣塞滿了人，但不同的是，裡麵混雜了一共有七個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