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斯塔沒有就座,短匕在她的手中靈巧地轉了幾個圈,速度快得隻能看見殘影。鋒利的刃與刀柄維係著微妙的平衡,仿佛隨時都能朝任何一個方向飛出去……然而赫斯塔對此毫不在意。
“我確實有些話想談,”她倚著安娜的書桌斜站著,視線投向高處的書架陰影,“比如仿真人,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我會被一具人類的皮囊折磨——你說得不錯,隻要一樣事物看著像人,行動像人,它就能在人的心底激起同類的情感……
“不過這不是什麼新鮮事,我認識好幾個水銀針,她們甚至對螯合物也會產生這樣的感情。”
“折磨,”安娜饒有興致地聽著,“你用了一個很嚴重的詞。”
“和人相比,我可能更喜歡和螯合物打交道,”赫斯塔突然收回了目光,看向安娜,“知道為什麼嗎?”
“因為它們誠實。”安娜很快回答。
赫斯塔沉默了一會兒,低低地笑了一聲,“還真讓你說對了……雖然螯合物嘴裡沒一句實話,但和它們在一塊兒的時候,你知道他們永遠不安好心。在這一點上,螯合物從不令人意外。
“隻有人……你總是搞不清她們到底在想什麼,搞不清她們的每一句話,是假意,還是真心。”
赫斯塔的聲音又壓低了些,她目光帶笑。
“今晚在劇場出現的那隻‘螯合物’就是零,你以為我認不出來嗎。”
“是嗎。”安娜目視著前方,不置可否,“你怎麼知道?”
“那種瘦長的身高不屬於人類,而我知道零可以隨時調整自己的身高、樣貌……一切。更何況她在模仿我,模仿我當初在中央車站的戰鬥……”赫斯塔手中的匕首驟然停轉,“你晚上和我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你不用太緊張,”安娜溫聲道,“這隻是個遊戲——”
刹那間,匕首突然從赫斯塔的手中脫離,飛速刺向安娜的左眼。
安娜的表情有一瞬的凝固,但緊接著,刀鋒停在了半空中——赫斯塔及時捏住了刀柄的末尾。
在暗淡的火光中,赫斯塔從安娜的目光裡捕捉到了一閃而過的恐懼。
赫斯塔緩緩收回匕首,“你也不必太緊張,安娜。”
於靜默中,安娜深深呼吸,儘管她清楚這是赫斯塔的虛張聲勢,但身體的本能並不受到理性的控製,此刻她後背已經滲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胸腔裡的心臟正後知後覺地瘋狂跳動。
安娜抬頭望著眼前的年輕人,和早晨相比,赫斯塔判若兩人。她終於能在赫斯塔身上看見一些屬於水銀針的特質,儘管這著實冒了一些風險。
“……你很喜歡這把匕首?”安娜竭力控製著聲音的起伏,以免被聽出端倪。
“喜歡。”赫斯塔沒有看她,又低頭把玩起了匕首,“槍械確實很好,但等子彈消耗殆儘的時候它就是一堆廢鐵。在荒原,可靠的東西隻有斧子、爐子和匕首——這把匕首我拿走了,你不介意吧?”
安娜目光微垂,“請便。”
“剛才問你的問題呢,你還沒回答。”
“哪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