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琴演奏換人了。
悠揚的琴曲從宴會廳的西南角緩緩流淌出來,周宴傾聽了片刻,發現這個新人開頭雖然彈的有些生疏,但越到後麵狀態越好,不輸盧思克。
旋即轉頭,收回了自己的注意力。
林越認真的在彈琴。
他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學琴了,小時候對音樂說不上熱愛,隻是母親遺願如此,他按部就班罷了。等高中畢業到了大學,他自己一個人生活後,反而喜歡上了音樂。
無人交流、無人傾訴時,音樂是一種很好的、向世界表達自己心聲的方式。
舒緩的琴音中,林越逐漸靜下心來。
戚釗無意間走過來時,剛好看到林越閉眼演奏的樣子。
這個琴手,倒不像周宴傾以往的風格。
他忽然起了興趣,倚在琴上聽林越彈完了整首曲子,甚至在尾音結束之後誇了一句。
“彈得不錯。”
“!”
林越睜開眼睛,便看到一張狐狸似的臉。
“大、大哥?!”
眼前這個長著一張狐狸臉的男人,不就是他大哥戚釗嗎?
鎮北王與長公主育有二子,長子戚釗,次子戚星。
小提琴手閉上眼傾情開始演奏,林越隻感覺自己手都是抖的,眼眶也紅了——
他伸手就抓住了戚釗的手腕。
他動作突兀,戚釗應該要甩開的,他本來也打算這麼做,但就在動作的前夕,恍惚看到林越的眼睛。
怎麼……
怎麼會有一雙那麼哀傷的眼睛呢?
宴會廳裡人多眼雜,林越乾脆推開了側門,把人拖到了不遠處的走廊,關上門。
到了走廊儘頭,戚釗靠著牆,上上下下將林越打量了一番,想起剛才林越脫口而出的那聲“大哥”,笑道:“小兄弟,我可沒有弟弟。”他轉了個話頭又道:“不過你要說你自己是死老頭子年輕時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林越心跳如鼓,開門見山問:“戚、戚星你認識嗎?”
林越說完這一句話就死死的盯著戚釗,不想錯過他臉上任何一個表情。
戚釗揚了揚眉。
“不認識。”
不認識?
怎麼會不認識呢?
林越急死了,卻又不知道應該怎麼解釋。戚釗饒有興致的看著他就差原地打轉的模樣,問:“怎麼了,那是你什麼人?看你都快哭了。”
林越垂頭喪氣:“不是……”猶豫了幾秒鐘又問:“爹娘、不對,令尊令堂……”
提到戚父戚母,戚釗不知想到什麼,臉色肉眼可見的冷了起來。
從戚釗很小的時候起,他就聽母親說他還有個弟弟,但他問過父親,母親生下他之後,分明再也沒有懷孕過。
也叫心理醫生看過,說不出什麼名堂,最多就說母親太想再生一個孩子了,由此造成了妄想症。
這本來沒什麼,戚母除此之外也沒有其他異常,偏偏這件事不知道從什麼途徑傳了出去,從那以後,戚母身邊就經常出現各種各樣的小男孩,直到現在,也有人鍥而不舍,想借此攀附戚家。
戚釗想到這裡,剛剛才升起來的丁點興趣也很快消失殆儘:“怎麼?”
林越察覺到了他的不耐煩。
他是知道戚釗的性格的。
表麵上嬉皮笑臉,實則心機深沉,疑心病很重,家人是他唯一的死線。不是這樣,他也不可能在父親戰死、母親生病去世後撐起整個鎮北王府,親領了父親軍銜,大敗敵軍。
但是他也想見爹娘。
前世北狄發兵來勢洶洶,吳王在內勾連,軍中又有叛徒,父親最終含恨戰死在涼州城,母親驚聞噩耗後一病不起,很快也撒手人寰,當時他人在京城,並沒有見到二老的最後一麵。
而如今,既然周宴傾在,戚釗在,爹娘是不是也在呢?
縱使沒有以前的記憶,隻能遠遠的看上那麼一眼……
林越想到這裡也顧不得其他了,伸手拉住了戚釗手肘處的衣服,急切道:“大、戚大哥,我很久以前曾經見過令尊和令慈一麵,不知道他們現在身體還好嗎,我能不能……”
戚釗往後退了幾步,冷冷道:“我沒跟你說過我姓戚吧?你是哪家的,混到周宴傾的場子裡,來攀附我戚家人?”
不是的。
林越一時心亂如麻。
走廊那頭門忽然開了,宴會廳裡的熱鬨瞬間傳遞過來。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撐住門不讓它回彈,朝這邊問了一句:“戚釗?”
是周宴傾。
林越往後退了幾步,落在陰影裡。
戚釗冷冷看了他一眼,轉身走了。
重進了宴會廳,周宴傾問:“怎麼了,那人是誰?”
“沒什麼。”
戚釗神情淡淡的,臉上標誌性的笑容此刻也撤去了。
那個青年的事,其實應該跟周宴傾說的,至少讓周宴傾辭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