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怕。”岑藍見薑嘯神情,語調更加的溫柔一分。
“昨夜的事情我都想起來了,”岑藍說,“怨不得你。這十幾日實在委屈你,我亦不是故意。你不知,我在幾年前服用了神獸獸丹,化用不良,這才會時常記不住所做的事情。”
“我被獸丹影響了心智,讓你受苦了。”岑藍直視著薑嘯,十分真誠道,“我會補償你,你想要什麼,可以隨便提。隻要我有,隻要我能夠做到。”
她輕聲細語的說起什麼來,十分的具有迷惑性和讓人沉下心信服的能力。
隻是如果一個人上一刻還要殺你,下一刻就對你柔情似水,那麼哪怕這個人笑起來再讓人如沐春風,也會讓人毛骨悚然,讓人覺得她木石心腸,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而對於薑嘯來說,岑藍就是這樣一個瘋子。
他眼中驚懼半點未減,甚至又加上十足十的戒備,抓著被子的手更加緊了。
那雙好看的鳳眼也瞪得老大,緊緊盯著岑藍,那樣子顯然是隻要看岑藍的臉色不對,他下一刻就會躥到地上跑掉。
可見前幾天鬼門關走了一遭,他實在是嚇得狠了。
岑藍也不急,不給他太多的言語和眼神逼迫。她隻是輕輕挽了袖子,露出纖瘦嬌嫩,如白瓷般的手。
這隻手在薑嘯的記憶裡險些掐得他靈魂出竅,雖說不是直接掐,卻也足以讓他渾身僵硬,讓已經治愈完好的喉骨隱隱作痛。
岑藍卻用這隻險些扭斷他脖子的手,在自己能夠容納山海的容天法袍當中掏了掏,掏出了滿滿一把丹丸,遞給薑嘯,“你連睡幾日定然是餓了,我早已辟穀,這裡沒有什麼好吃的,隻有這個清靈丹,你吃一把,先墊墊。”
薑嘯始終一句話也沒有說,隻是驚疑不定地盯著岑藍。她喜怒無常,說不定這一刻笑著,下一刻就要殺他。
可這老妖婆似乎一覺醒來就變了個人一般,十足十的耐心溫和,手上托著滿滿一把丹藥,送糖豆一樣送到薑嘯的麵前,要他先墊肚子。
薑嘯先是密切地盯著她,防止她隨時動手,雖說她若動手,正如那夜一樣,他根本毫無還手之力,可求生的本能總是忍不住的。
兩個人沉默且無聲地對視著,薑嘯躲在床角抱著被子,岑藍穩穩地舉著手裡的丹藥,一動未動。她將畢生的所有耐心都拿出來了,等著這個戰戰兢兢的小獸湊近。
好半晌,薑嘯的緊繃悄無聲息的少了些,這才將視線垂下看了眼岑藍手裡的丹藥。
相比於之前岑藍給他的那些昂貴且稀有的丹藥,這清靈丹算是修真界比較常見的丹藥。
尤其這是低階弟子都知道的一種丹藥,能夠肅清經脈甚至靈台,清除體內的雜質。
聽起來作用不大,但低階弟子食五穀沾凡俗,若不能夠很好的清除體內的雜質,經脈阻塞,便很難進階。
所以低階弟子,都是需要定期服用清靈丹的。
可是這東西雖然常見,尋常煉丹師也能煉製,價格卻實在不菲。因為修真界多得是不入流的低階修士,煉製這清靈丹的草藥也隻有極寒之地才能尋到,因此供不應求,自然便越來越難得。
雙極門低階弟子每年能夠在自家師尊的手裡領到一顆,保證衝階之前能夠肅清體內雜質,減少失敗的可能。
但其他門派和沒有師尊庇護的外門弟子就沒有那麼好運,這東西薑嘯聽聞師兄弟說,在修真界各家仙門當中,已經達到了幾百上品靈石一顆,實在是高階無用,低階用不起。
岑藍這般隨隨便便的就拿出了一把,足足幾十顆,遞到他的麵前,隨意的要他墊肚子,饒是薑嘯此刻對她忌憚至極,卻也被這一把清靈丹給晃了下眼睛。
他能夠不去在意那些他根本用不到的珍奇丹藥,隨手扔回給岑藍,卻無法對他修煉急需的清靈丹視而不見。
岑藍是何種心肝?她自然不會錯過薑嘯一丁點的情緒變化。
她將手又朝前遞了些,“多吃些,對身體好,你進階了,你自己運轉靈力查看下境界是否穩固。”
薑嘯看向岑藍,岑藍又道,“我給你疏通了經脈,你本是天生靈骨,修為卻增長緩慢,都是因為你經脈滯澀淤堵的因由,現在通了大半,你應當能夠感覺到體內靈力充盈。”
薑嘯還是不吭聲,靠在牆角滿心疑惑,他確實感覺到體內的靈力充盈多了,卻根本不敢去想象岑藍為他疏通經脈會是什麼好意。
岑藍也並不意外他的表現,她將清靈丹放在一塊絲帕上,推到薑嘯的麵前,雙手結印,在自己的內府處勾畫繁複的符文,片刻後室內驟然亮起如血的紅光,岑藍掌心托著一朵懸浮的盛放的紅蓮,展示給薑嘯看。
薑嘯瞪大了眼睛,驚愕難言,這是……岑藍的本命紅蓮。
沒有人會在另一個人的麵前將本體給召出來,這無疑於將自己的命門展示在人前。修士如此,如同妖精刨出妖丹贈人,與送死如出一轍。
他恨不能就地瞎了,他若知道了雙極門老祖的本命所在,焉有命活!
因此他下意識的反應就是死死閉上眼,可是他看都看到了,此刻閉眼也是無濟於事,他嚇得整個人都有些抖。
岑藍卻一臉的淡然,捧著自己的本命紅蓮說,“先前我心智不定,給你喂下了束心蠱,這蠱毒解藥極其難尋,一時半會兒是解不開的,但我有一種方式能短暫壓製。”
岑藍說,“你彆怕,我將本命紅蓮切一些與你壓製蠱毒,你便能自行離開登極峰,待我尋到真的解藥,再給你解蠱毒。”
岑藍說著,並起雙指結成靈刃,眼見著便要朝自己的本體割去。
她一番話說得雲淡風輕,卻是聽得薑嘯驚濤駭浪。
他不過昏死了幾天,昏死之前她還殺他不眨眼,現如今他一夢醒來,她就要切本命紅蓮給他解蠱毒?!
薑嘯不知這中間發生了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可他看到了她的命門本就生死難料,若是狗膽包天吃了她的本體壓製蠱毒,即便是岑藍不殺他,怕是他師尊見了他也要親手清理門戶。
於是就在岑藍靈力凝成的刀鋒要切到自己的本體之時,薑嘯猛地朝前一撲,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你想怎麼樣?”薑嘯實在是讓她嚇得要死不活,眼中水霧朦朧,顫巍巍地出聲問岑藍。
你到底要乾什麼,若是當真要殺他,不如給他個痛快!
岑藍被捉住手腕,動作一頓,側頭看薑嘯,“給你壓製蠱毒,你前幾日不是說,要參加仙門試練,這蠱毒不壓製,你離不開我百丈之外,還如何去試練呢?”
她微微笑著,姝麗的眉目如同夏花盛放在眼前,字字句句都是為薑嘯著想,薑嘯聽在耳朵裡卻如同催命符咒。
“師,師祖……”薑嘯想問你難道不殺我了?
可他最終隻是說,“不必如此,當真不必如此。”他承受不起,食了她的本體,他必死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