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地方了!
他昨日倒是沒有白練,隨時戒備著周圍,但周圍全無遮擋之處,也未見大型猛獸的蹤跡。
尤其是妖魔獸大多喜陰暗潮濕樹木蔥鬱近水之處,此地如此高溫,實在不適合妖魔居住……
他的疑惑很快被解開,這裡確實不是個妖魔獸出沒的地方,而危機也不在四周,竟是在腳下——
赤沙之中鑽出了成群結隊巴掌大的凶蟻,頭部生著密密麻麻的尖齒,醜陋就不必說,行動極快,薑嘯隻覺得一疼,然後他下半身就被生生吃成了白骨。
且被這凶蟻咬過之後,渾身麻痹不能逃離,他是活活被啃死的。
生命一點點被吞噬,疼痛細密如淩遲,薑嘯從陣法中彈出,疼得神誌恍惚,半跪在地,看著自己的四肢,恍然間甚至還覺得自己在被啃食著!
岑藍纖柔的指尖按著他的後頸捏了捏,溫柔如水的聲音在他頭頂上響起,“小家夥,要休息下麼?”
她說的好聽,方才在陣法中看的也實在來勁,薑嘯痛苦又驚懼的模樣,雖然不能令她欲劫再動,卻滿足了她某些新生的惡趣味。
可憐的小家夥,蛋蛋被吃的時候嚇得直叫。
薑嘯自然不知他被岑藍當成了戲看,他就算知道了也不能如何,他呼吸急促劇烈,身上被啃食殆儘的麻和痛還未散去。
岑藍甚至以為他會求饒不去,或者求她換成第一個陣法。
但薑嘯隻是癱坐在地緩了很短的時間,抬頭看著岑藍的眼睛就恢複了神采,麵色還嚇得慘白,就提出要進陣法。
“送我進去吧,師祖。”薑嘯聲音帶著顫。
岑藍歎息一聲,憐憫之心一閃而逝,絲毫未能阻止她抬手把薑嘯送入陣法。
漫長的,比昨日還要可怖的遭遇,但是薑嘯出來的時間越來越慢,岑藍看著看著表情也凝重了起來。
好小子,倒是夠狠,自斷四肢眼都不眨。
對自己都這般狠,若他日一朝得了大機緣,衝天而起嶄露頭角是必然的。
或許心中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不會死,這裡隻是個陣,薑嘯無所顧忌,因此無所不用其極。
這般慘無人道的訓練,也奠定了他之後修煉和術法的套路何其狠辣決絕。
隻是無可否認,隻要豁得出去,死到臨頭,才是最快最高效的訓練法門。
深夜,月朗星稀。
薑嘯最後一次從陣法中出來,整個人側躺在地上,痛苦地蜷縮著。
他全身上下,看似沒有任何的傷處,但他自己卻覺得,他已經沒有任何一塊地方是屬於自己的了。
他感覺不到自己的四肢和內府,甚至連骨骼也感覺不到,滿鼻都是斬殺凶蟻之後異樣難聞惡臭的氣味,而自己的頭顱正被凶蟻咬碎,疼得他神魂俱裂。
岑藍走到他身邊,蹲下扒開他的眼睛看了看。
還好,神誌倒還尚存,這般年歲當真算是心智過堅了。
極度的疼痛和恐懼,加上毒素的侵蝕,是會徹底腐蝕掉一個人神誌的,一個不慎,薑嘯或許會直接瘋了傻了也說不定。
但他躺在地上,不到一個時辰,就摸索著爬起來了。
這一次他連自己吃東西都做不到,是岑藍半抱著他一口口喂給他的。
“我這輩子,還未曾這樣伺候過誰,”岑藍將餅子掰開,沾軟了湯汁,再送到他口中,手指點著他的鼻尖說,“你可要記住我這般對你。”
薑嘯吃了些東西,就開始狼吞虎咽,甚至有兩次差點咬到了岑藍的手指。
他半靠在岑藍的懷中,感受她身上的香軟溫柔,如同才從地獄裡麵爬回了人間安樂窩。
他極其認真地點頭,一字一句,有些遲緩嘶啞,卻咬字清晰道,“我會記住的,記住師祖對我好。”
岑藍被他認真的神情逗笑了,又喂他吃了更多的清靈丹。
薑嘯又醉丹了,癡癡傻傻的隻知道對著岑藍笑。
他像一張純淨的白紙,所渴望的東西都可笑得讓岑藍忍俊不禁。
她又陪他玩了大半夜的孩童才會玩的拍拍手,又給他唱搖籃曲哄睡了,倍覺好玩,捏著他熟睡的臉蛋玩了一陣子,竟頭一次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岑藍睡得十分短暫,連一盞茶的功夫都沒有,她就再度驚醒了。
噩夢令她犯惡心,連躺下的欲望都沒了,她斂氣凝神,這般在床上打坐一夜。
薑嘯夜裡無意識的尋她,清早上起來自己整個將岑藍用身體環住,雙臂還抱著她的大腿,姿勢十分的不雅。
薑嘯有些習慣了自己這德行,雖然也不好意思,但今早就要開始比試,他緊張更勝過羞恥。
臨走之時,他反複的問岑藍,“師祖,我是不是練得太少了,我能行嗎?”
岑藍安慰他好幾遍了,懶得理他,他又磨磨蹭蹭的不肯走,問她,“師祖,你不去看看我比試嗎。”
岑藍實在不想去那鬨哄哄的地方,她就不喜歡人多,可薑嘯一步三回頭的,磨人得厲害,也不知道哪來的膽子,這兩日越發的蹬鼻子上臉,竟然來拉扯她。
“師祖……你就跟我去吧。”薑嘯實在想讓她去。
這兩日每每從幻境出來,薑嘯都能看到岑藍的臉,溫柔地對他笑,說著安慰的話。
他如狗一般的忘了自己的痛苦來自於她,當真如岑藍說的,隻記得她的好,這張原本讓他畏懼不已的臉,現如今成了他安心和勇氣的來源。
岑藍從沒被人這樣磨過,這麼多年,她連個小寵都沒有養過,心冷如石,她也從未覺得不好。
可她也從沒想過,有天她會因為被一個人央求,就違逆自己的意願,當真幻化成普通模樣,跟著薑嘯去了選拔的比賽場。
雙極門中弟子無數,各門歸順之後,也都保持著原有門派的一切。
因此除卻統一的弟子名牌之外,他們衣著打扮完全南轅北轍海納百川,這般比賽選拔的現場,乍一看去可謂是花紅柳綠,包羅萬象。
岑藍幻化的樣貌平平無奇,站在這一眾喧鬨的弟子當中,雙眉緊蹙,隨時要閃人走開。
選拔擂台上對戰的弟子修為低劣得岑藍覺得眼睛疼,周圍還有人叫好哄鬨,讓岑藍想擰斷他們的脖子封住他們的嘴。
薑嘯被排在幾十號之後,他對戰的那個弟子打扮得如同一個雉雞精,那弟子是陰煞門那邊的,奇裝異服不算稀奇,可岑藍看一眼便知,這東西完全不是如今薑嘯的對手,那他到底在緊張個屁!
他在弟子群中緊張地看著台上,但是手卻死死抓著岑藍的手不讓她離開,手心潮濕得出水,岑藍那點耐心在一點點的被消耗殆儘。
又是一個弟子被轟下台,喧鬨聲此起彼伏,上首坐著的幾個長老也不管管,簡直像是凡間的菜市集。
岑藍嚴重懷疑這雙極門是否真如修真界傳言的那樣強大,在她看來在場的小崽子就沒幾個能成事。
那幾個長老也普遍不行!
一波一波弟子的竊竊私語和喧鬨讓她頭疼欲裂,岑藍抽開手要走,薑嘯卻捏得很死,甚至察覺到她要走,竟回頭抱住了她。
這在一眾弟子的擁擠當中絲毫也不顯得突兀,岑藍一刻也不想待,推他道,“我走了,我回寢殿去看你比試。”
正在這時候,上麵的人分了勝負,住持弟子報下一隊的名字。
薑嘯聽聞自己被叫到了名字,頓時緊張得差點把岑藍用胳膊給攔腰抱折了。
“怎麼辦到我了,到我了到我了!”薑嘯聲音混著一堆弟子的喧鬨聲音鑽入岑藍的耳邊,岑藍不知是不是瘋了,竟也被他傳染得緊張起來。
“鬆開我。”
“鬆開我你快去吧!”
“你鬆開我,疼了!”
“薑嘯!一會名字過了,你要棄權嗎!”
“你放開我,沒事的,那個弟子打不過你,乖。”
岑藍一輩子這點耐心都在薑嘯身上耗儘熬乾。
薑嘯終於鬆開她,卻還拉著她手問,“他真的打不過我麼……”
岑藍被他揉抱得衣服都成了鹹菜乾,頭發也亂了,她伸手扶了下自己的發冠,無語至極地瞪他,“你要是輸了,就死在上麵不要下來了。”
薑嘯去了,臨走使勁捏了下岑藍的手,岑藍齜牙咧嘴的想踹死他。
薑嘯上去了,對麵那個雉雞精陰煞門弟子,花裡胡哨滿臉陰鷙的上台了。
氣勢上就勝過薑嘯八百裡。
薑嘯站在擂台的角角上,手裡拿著焚魂鐧被掩蓋之後,模樣平平無奇的弟子劍,還回頭在找岑藍的身影。
岑藍想走,可對上他看下來的眼神,腳步一頓,竟然沒忍心。
比賽開始,那個雉雞精衝上來了,薑嘯卻連架勢都沒有擺,才剛剛回過頭去。
而這時候,那個雉雞精已經飛快出招,氣勢洶洶地逼到了他的眼前——他卻還沒有任何的動作!
高下肉眼可見,這看上去幾乎是一場毫無懸念的勝負。
弟子們對於這種對戰甚至沒有期待,竊竊私語混著夏季的熱風,令人心浮氣躁。
岑藍盯著薑嘯,心卻跟著那逼至薑嘯眼前的殺招,提到了個前所未有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