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就在岑藍的攙扶下,坐起來從自己的法袍裡麵拿出那些點心,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你慢點吃,也沒有人跟你搶,”岑藍給他倒了一杯水,薑嘯卻不接,而是低著頭繼續吃,一直地吃。
岑藍端著杯子看著他的頭頂眼神晦澀,這和她想象中的反應不一樣。
知道了一切,他不該發瘋麼。
兩個人是不共戴天的仇敵,他的生死和一切悲痛都來自她,他怎麼可能表現得這麼冷靜。
但事實是薑嘯不僅完全沒有像岑藍想的那樣發瘋,質問,甚至噎得自己滿臉的血淚,還抬頭死死抓住了岑藍的手,笑著對她說,“藍藍……這點心我知道是你專門給我要的,真好吃,我們從……”
他哽咽了一下,壓住聲音的不穩,伸手敲了下自己的胸膛,“又噎住了,我真是沒有出息……”
他咳了兩聲,點心的碎屑裡麵夾雜著血,但是他都咽下去了,問岑藍,“你說等我們從鳳冥妖族回去了,就……就給我種碧藍果,是真的嗎?”
薑嘯死死抓著岑藍的手臂,渾身上下已經壓不住地顫抖起來,但是他臉上卻堆著笑,笑出了兩個好看的酒窩,“是真的嗎”
我們還能回去嗎。
我還能回去嗎?
薑嘯不敢問,就隻好和著湧到喉間的血一起朝下咽。
岑藍麵上偽裝的笑意也已經沒有了,麵對這樣的薑嘯,她笑不出。
她將盛著水的杯子放在了桌邊,掙開薑嘯抓著她的手腕,然後伸手捏住薑嘯的下巴,靈光閃過,將被他自己咬得鮮血淋漓的腮肉治愈。
“藍藍,你會說話算話的,會給我種碧藍果對吧……”薑嘯突然起身抱住了岑藍的腰,一直問,“你說的你不會反悔的對不對。”
“彆反悔,我真的很喜歡吃。”
“我也喜歡……喜歡你送我的焚魂鐧,我師兄都很羨慕呢……”
“藍藍,我們什麼時候結為道侶?我真的好高興,我等不及了。”薑嘯說,“我會好好修煉,一定不給你丟人,我們約定好的,你飛升之後,在天界等我,不需多久,千年……”
“我保證!千年我一定去找你,”薑嘯十分虛假地笑,“我不是天生靈骨嗎?我這樣的根骨在凡人裡麵千年難遇,我說不定五百年就能飛升了,你等等我就好。”
“師祖,你為什麼不說話,”薑嘯摟得岑藍幾乎窒息,但她一動也沒有動,隻是越過他的肩膀看向對麵的床幔,那上麵沒有鏡子,她看不到自己眼中冰雪消融後水霧氤氳,還固執地守著自己心中的堅冰。
“師祖,我不想叫薑懷仇,你給我改個字吧,”薑嘯好像突然間就變成了嘮叨鬼,“我也不想用這幅模樣示人,你說了我過段時間就會好的,我怎麼還不好啊,你幫我易容好不好,我不想要這張臉,我不想長這樣……”
“師祖,”薑嘯聲音突然變得很輕,輕得幾不可聞,他問岑藍,“你不會騙我吧。”
岑藍閉上了眼睛,她氣血翻湧,靈力橫衝直撞,幾乎瞬間要衝破壓製,她連忙去運轉靈力壓製修為。
沒有時間了,她咬牙開口,“不等明天了,我們現在就去鳳冥妖城。”
她說著要起身,薑嘯卻突然鬆開她,滾到床裡麵,拉過被子蓋到自己的頭頂,“我困了,我不去,我要睡覺了。”
岑藍去拉他的被子,他把自己裹住不鬆手,但是他終究是敵不過岑藍的力氣,他被連人帶被子拽到了床邊上,岑藍要開口說什麼,薑嘯就突然拔高聲音道,“師祖!”
他聲音高得幾乎尖銳,打斷了岑藍的話,岑藍和他對視,他又迅速轉開眼睛,眼神閃爍不敢看她,“我……我真的好困好累啊,明天再去不行嗎?”
薑嘯幾乎是在哀求,“就一晚,”他爬起來,跪在岑藍的麵前,豎起一根手指在自己臉邊上,“就一晚!”
薑嘯整個人形容十分癲狂,他雙手淬了血一般的紅,距離鳳冥妖族這樣近,他已經受到了影響,血脈開始覺醒。
這一張本就糜豔至極的臉,更加的妖異幾分,可對岑藍來說,這張臉就連做出這麼可憐的樣子來,也顯得那麼可恨。
她麵色肅冷,看著薑嘯不吭聲,薑嘯眼淚順著糜豔的側臉滑下來,血色越發的濃烈,這會看上去,就真的完全不像個人了。
“師祖,”他短促地笑了笑,用另一隻手壓住自己顫抖的手腕,跪在床上仰頭問岑藍,“我能不能不去鳳冥妖城?”
“求你了。”他笑著說,呼吸急促續接不上,他顫不成音地說,“外麵天太黑了,藍藍,我真的好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