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川延邊的一隅, 其實已經遠遠地離了昆侖。
無聲起破了水牢一路向南禦劍,踏著夜幕一路疾行,卻始終難以擺脫身後緊追不舍、如影隨形的飛隼。
——這是玉凰山專用來追擊的死士, 一旦被跟上, 那就是不死不休。
照羽敢讓飛隼獨身前來, 也是看中了他的本事。
無聲起一念至此,眼中驀然爆出狠意,馭著法器將湖水炸起, 轟然一聲形成了遮天蔽日的水幕, 妄圖能夠阻擋飛隼的腳步。
然而後者卻猶如一根利箭, 猛地穿越了密不透風的水, 電射而來。
“可惡!”無聲起頓時以法器相攻!
然而飛隼卻不與他正麵相對, 左躲右閃間, 竟然硬生生拖住了無聲起的腳步。
他心知肚明, 飛隼如此,必是因為援兵在後。
絕不能再等了!
無聲起殺招再起,招招致命,對準了飛隼接連而去。
後者在夜色當中就猶如一道看不清麵目的影子, 一身黑衣,連臉上也佩戴著精鋼的烏金麵具, 隻能透過麵具,看到他一雙被雨幕籠罩一般的雙眼。
兩人打在一處, 頓時爆出金石之聲。
無聲起狠, 飛隼更狠。
他不光是擁有著天下第一追擊能力的死士, 更能咬住目標的咽喉,讓他在短時間內斷氣,論起凶來,飛隼並不弱於翎翀。
無聲起惱怒地催動法器,水牢中的囚禁讓他隱隱有了幾分頹勢。
但就在此時,在漆黑的夜色當中忽然一道雪芒迸現,劍氣凜冽,瞬間刺破了二人打鬥時的靈力場。
無聲起下意識以法器相迎,然而在見到執劍者的瞬間,他麵露喜色。
“你終於來了!”
後者卻並未應聲,他以劍意追擊飛隼,迅猛無匹,讓後者無論怎樣疾退都退不出他的攻擊範圍。
飛隼的速度已是天下第一,但此人的劍更快。
劍越來越近,忽然間,血光迸濺!
飛隼立刻如拖尾的星辰一般快速墜了下去。
那人戴著鬥笠,此刻微微抬頭,沿下的眼猶如凶獸。
“是主上派你來的?”無聲起道,“我已將昆侖籠罩在妖毒之下,但身份也已經暴露了,下一步又該如何做?”
他其實並不太相信眼前這個出手便奪命的怪人,但對方又實實在在地幫了自己,更何況按照眼下的情況來看,無聲起彆無他法。
後者起先是沉默,而後道:“既已拖住了照羽,主上將立刻攻打玉凰山,你做得不錯,主上很高興。”
“是嗎?”無聲起倒是並未想到他們的後招,他原以為牽製住了妖主,接下來的目標便是已殘破不全的仙門百家,畢竟下了如此大的功夫,不將四境的修仙大勢一並拔除,將來他們若是恢複了元氣,必將又是一個麻煩。
然而他們這不走尋常路的主上,竟然一個回馬槍,打算攻上玉凰山。
無聲起問:“既是如此,那麼昆侖又該如何處理?”
“事情要一樣一樣做,”那人慢悠悠道,他眼中閃過了晦暗不明的情緒,語氣帶笑,“主上說過,攻打玉凰山之前,其實還缺一樣條件。”
無聲起摸不清對方的意思:“什麼條件?難道是少主的命嗎?”
他無奈道:“我現在甚至不是那小丫頭的對手。”
“那倒不是,”對方答道,“是一個信號。”
“信號?”
對方點點頭,兜裡下的雙眼盯緊了無聲起:“自古出兵,都需要戰鼓笛號,進攻玉凰山這麼大的事情,沒人摔個杯子,不合適吧?”
聽聞此言,無聲起心頭漫起了無比怪異的感覺,長久以來的算計和謀略讓他養成了無比敏銳的直覺。
就在對方話音一落的瞬間,無聲起下意識啟動法器,猛地張開法陣,企圖保護自己!
然而那人卻一劍破了法陣。
他修為與普通修者不同,無論是劍修、符修、丹修或是藥修,為的都是得道升仙,然而此人卻並不是。
魔修為強。
所以想要破了此人的劍招,也隻有一條路。
——比他更強。
無聲起同為魔修,卻做不到這點,所以他隻覺得自己咽喉處驀然一冷,緊接著自身原本澎湃的靈力,猶如潰壩了一般在身體中亂竄不已,最終儘數從喉嚨處滑了出去。
鮮血潑灑,無聲起瞪大了眼睛,沒料到自己會死。
“你——”
他的喉嚨已然發不出聲響了,赫赫作響的同時,無聲起拚儘全力。
“燕飲山,你竟然——”
法陣被毀壞,猶如月做舟楫,撞破了天河,漫天星辰落下一般。
到處都是翩然破碎的藍色。
“這是主上的意思,”這名為燕飲山的人壓了壓鬥笠,彎起嘴角,心情頗好地轉腕收了劍,“誰叫你問我最後的信號呢?本想讓你死得快樂些,唉。”
說罷,他鬆開手,目送無聲起墜落下去。
然而片刻之後,燕飲山看了看自己指尖,發覺上麵有幾滴朱色的液體,顏色略淺,並非是血。
隨後他意識到無聲起剛剛那一下攻擊,竟然是瞬間捏碎了妖毒之後的成果,對方看來是打算以命相搏了,卻未想到拚不拚命,結局都沒差彆。
想到這裡,燕飲山露出一個譏諷的笑,打算飛身下去收回毒液。
然而遠遠的,靈力倏爾將至,想必是昆侖的追兵到了。
他立刻收了心思,將鬥笠戴正,然後默念咒訣。瞬間,在飛隼與無聲起墜落的茂密叢林間,竟然燃起了熊熊大火。
火光照亮他獸般的眼睛,最後驅動佩劍,電掣離去。
……
杳杳與巫南淵趕到時,山火正熊熊燃燒著。
這片樹林不遠處便是鳳川的民居,杳杳來不及想太多,立刻馭水滅火,防止火勢蔓延,引起更大的災難。
“小心。”巫南淵以靈力撐起防衛,一團火撞來,轉而被彈開。
杳杳緊皺著眉頭:“不太對,這地方怎麼會忽然著火。”
溫度升高,她低頭將遊香從領口拽出來,遊香遇火則香更濃,然而飛隼卻並沒有蹤跡。
“飛隼聞不到遊香了,”杳杳道,“南淵,我得滅火,他遇到事情了。”
巫南淵點頭,從袖中拿出一道積雲符在指尖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