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軍交戰多時, 雙方均已顯出疲態, 但卻仍然沒有分出勝負來。
燕飲山在甩開風疏痕後曾混入戰局想要幫助玄避, 然而照羽若說是在五行術上對自己兄長留情的話,那麼對於他這個魔修可就招招致命了。
在硬生生接了對方幾個殺招咒語之後,燕飲山以玉凰山的軍隊作為掩護, 迅速撤離開了這裡。
原本以玄避的戰力來說, 在一天一夜的打鬥中拿下照羽, 應該不算是什麼大問題,但是現在已然過去多時,兩人卻的戰鬥卻沒有絲毫停下的打算。
一念至此, 燕飲山略有些煩躁——玄避心軟了。
或者說, 玄避有彆的打算。
然而時間不等人,等到昆侖那群人全部治好了妖毒,恢複了修為,再想攻入便難了。所以他需要一些新鮮的血液, 即刻催動這場戰爭, 讓它迅速分出勝負來。
想到這裡, 燕飲山驅動斬霧,直奔北方。
離蠻蠻宮不遠的一個地方, 有一個常年受玉凰山庇護的人類小國, 叫做溪茂。
雖然此國的人並不多, 但是軍隊卻都是驍勇善戰, 國主訓練出來的士兵非常能打, 倘若調軍加入戰局, 那麼是否會成為整個玉凰山兵變的助力,讓那玄避想心軟也沒機會呢?
想到這裡,燕飲山立即飛身前往溪茂國。
按照他估算的時間,縱然那杳杳和風疏痕都是此次計劃中未能及時預料出來的變數,但勝芥水牢卻仍然可以拖出他們一段時間,調兵之後再解決他們,也並非算是什麼難事。
前提是,隻要玄避那裡沒有異動。
這麼想著,燕飲山禦劍而馳,一把摘了頭上的鬥篷。
花費了將近三個時辰,他趕到溪茂後又在城市中東繞西繞,好不容易見到的第一人,竟然並非國主,而是一名彩裙少女。
對方在宮殿後牆前的一座小小輔宮裡,正坐在秋千上,周身拂瓏弄鈺,環佩叮咚。
這原本是一副很好看的畫麵,但她此時卻正麵色不善地罵著麵前的兩名婢女。
縱然這少女豔色逼人,但神態過於淩厲,讓人心生出幾分反感來。
這麼巧?
燕飲山早就聽說過這少女的大名,更知道在昆侖上發生的一切,這少女對他來說,有著莫大的用處。
於是燕飲山從宮牆上一躍而下,落地時發出了聲響。
萬俟槿立刻抽劍回頭,見是一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眼中警惕的厲色驀然閃過。
眼前這個男人隨意束發,穿著一身黑灰色的衣服,有著非常硬朗的臉部線條和野獸一般的眼睛,與人類的瞳孔不同,此人的眼珠類同凶猛的豹子,周身圍繞著極度危險的氣息。
可是他卻有一把平和寧靜的劍。
劍氣溫柔如午夜間無聲無息落下的雪,冰冷,卻讓人無知無覺。
萬俟槿敏銳地感覺到了這一切,隨即她伸手一壓,製止了宮女的尖叫聲:“都退下。”
其中一名宮女猶豫道:“郡郡——郡主?”
聞言,萬俟槿竟然抬手就是一揮劍,那猶疑不定的宮女頸側血光迸現,立刻倒在了地上,抽搐幾下,不再動了。
“多話。”她冷冷道。
另一名見狀,叫也不敢叫,幾乎是壓抑著嗓子顫顫巍巍地悲鳴了一聲,而後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這麼狠?”燕飲山一挑眉,有些輕佻地笑問,“聽說你就是被昆侖趕出來的那個郡主?”
“你是什麼人?”萬俟槿看著他,“竟然是……魔修?”
“不錯,”燕飲山道,“你眼力倒是挺好。”
萬俟槿不止眼力好,而且也並不算太笨,她看向對方來的方位,神色即刻微微有變,冷聲猜測道:“你是不是從南而來?與玉凰山的戰役可有關係?”
“沒想到你竟然能猜到這一步。”燕飲山這下可是有些驚訝了,他原以為眼前這個少女就是個毫無作為的花架子,沒想到這群出自昆侖的弟子竟然各個都不差,比起那群老不死的峰主來說,當得上是年輕有為了。
萬俟槿冷哼一聲:“你來溪茂所為何事?國主並未回來,不能幫玉凰山了。”
“這回錯了,”燕飲山輕笑一聲,“你以為我是照羽派來的搬救兵的嗎?當然不是。他玉凰山對你們溪茂在摘星宴上棄如敝履,國主在時竟然當堂就把你這郡主拖了出去,並且趕出昆侖,我現在若是為玉凰山求救,豈非太沒有眼色了?”
聽聞對方如此說,萬俟槿神色稍緩,而眉頭卻不由自主地輕輕皺了起來。
的確自從昆侖事件之後,她便一直在宮中禁足,沒有她父親和國主的指令則不能出宮。
大跌顏麵、失去自由,這些都拜妖主和他女兒所賜!
提起平生最恨,萬俟槿眼中流露出刻骨的殺意。
燕飲山見對方的情緒已經有了波動,忍不住上前了幾步,迎著萬俟槿並未放下的劍尖,毫無防備、表情和藹地走過去。
這魔修笑起來時,麵龐上的淩厲都被和顏悅色衝散了,看起來竟有幾分令人信服的能力。
“所以我今日來的目的,是希望你能同我聯手,一起將玉凰山徹底推翻。一直活在妖族陰影下的滋味,我想應該並不好吧?”燕飲山壓低了聲音,用著哄騙的語氣對萬俟槿說,“南境的主人早就該換了。”
萬俟槿一驚,想不到對方竟然說出這樣的話,登時臉色有些發白。
“你……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我怎麼可能幫你這些!”
燕飲山笑了,循循善誘:“常年屈尊與妖族之下,我想溪茂國的國主應該也憋氣已久了吧,畢竟在治國論道方麵,貴國也有不少能人異士,然而照羽不喜與人類相處,手下更是有一批自己的心腹,導致貴國根本無法做出一番大事業來。”
“……”
萬俟槿神色變幻地聽著,指尖有些微微發顫。
“但倘若你們今日幫了玉凰山另外一位王,到那時溪茂就是大功臣,玄避一定不會虧待你們的。尤其是你,溪茂國天資卓絕的郡主,你和昆侖的賬,也該算了。”
聽著對方宛若咒語低吟一般的話,萬俟槿的呼吸漸漸急促。
這條件太誘人,她幾乎沒有辦法拒絕。
然而僅存的神誌卻依然在撕扯,拚命提醒萬俟槿,這是大不敬,這是忤逆,這是通敵!
見眼前的美貌少女神色變幻,燕飲山用手指敲了敲劍身,淡淡笑道:“你可知為何溪茂多年來都在南境最北,永遠無法將國土深入到南境腹地去?”
聞言,萬俟槿神色僵硬,想到什麼一般,身體不由自主地開始顫抖,她咬牙切齒地問:“為、為什麼?”
“因為有些人,需要在玉凰山有難之前,當做第一個緩衝屏障,而溪茂國地理位置極佳,恰好就是他們的一把傘,首當其衝的那種,說白了就是送死。”
燕飲山輕輕降下驚雷,饒有興趣地看著萬俟槿驀然震驚而後轉為憎恨的神情。
“我那麼敬重妖主……國主那麼忠心耿耿……”
她語不成句,怒不可遏:“到頭來,我們竟然都是替死鬼!”
“沒錯。倘若今日玄避大軍並非從內裡向外擴張,而是從北往南攻來,溪茂國早就不複存在,”燕飲山悠然說道,“所以你知道為什麼我們要來找你了嗎?”
他拿出一片流光溢彩的朱色羽毛,那是鳳凰羽,必要時可作為妖主令,在東南二境暢通無阻,隻是他手中並非照羽的,而是玄避的。
“因為我們缺少一位元老,正需要你與你的父親頂替上來。”
溪茂國主此時正在昆侖治傷,萬俟槿的父親萬俟將軍是溪茂整個國家掌握兵馬的元帥,可調一半兵力,而且在國中十分有聲望,千軍萬馬,莫敢不從。
想到這裡,萬俟槿猛地抬頭,看向對方的眼瞳:“我幫你。”
“你如何幫?”燕飲山問,“你要去勸動你的父親嗎?我想還是算了,他對國家和玉凰山都是忠心耿耿,聽了你的話如果沒被氣死,恐怕就要將你軟禁起來,然後再打上七八十軍仗,以儆效尤。”
萬俟槿一愣,有些懼了。
父親忠心,剛正,對方說的這種可能,不是沒有。
想到這裡,她略有糾結:“那我該如何做?”
“去偷調兵符,”燕飲山手把手教她,“到那時,你有軍令我有鳳凰羽,沒有人會不聽的。隻是你要記得,做這一切的時候千萬不要被你父親發現,等二百萬大軍離國,他想攔也攔不成了。而一切事情結束之後,他已經坐上了南境相位,我想天大的火氣,也不會再衝你撒的。”
這魔修說的言辭懇切,讓萬俟槿眼前一亮,讚同道:“的確是個辦法,既然你拿了鳳凰羽證明了自己的身份,那我幫你。”
她咬牙恨道:“隻不過我有一個條件,那就是事成之後,我要親手殺了照羽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