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係啦,”杳杳察覺出對方表情中的含義,意識到自己一定是猜對了,於是道,“我也想弄清楚當年的事情,現在的感覺就好像是一塊被打散的七巧板,我在一塊一塊地尋找它們。而且我有預感,姨姨的墓中,一定有重要的東西。”
隨著話音落下,陣法忽然出現了片刻的鬆動。
此時風疏痕恰巧就在杳杳身邊,立刻伸手將她攬住護在身後。
杳杳被嚇了一跳,隨著對方的力道退了兩步,還沒站穩,隻看到眼前的陣法轟然垮塌,而後如同千萬琉璃碎裂一般,竟然順著那三十六個位置齊齊成了齏粉。
她下意識抓住對方的袖口:“竟然如此輕鬆?”
“這陣法縱然難解,但也扛不住蠻力,畢竟多年過去,當浮生的修為也已經式微了。所以縱然沒有這三十六人,巫南淵一人也能破,隻是時間久一些。”風疏痕低聲解釋道。
他眸光深沉,看向杳杳的時候,視線之中有溫暖的笑:“我還要多謝杳杳昨日開口解圍,不然今日一過,四境便會有傳言:昆侖正法,甘當俯首稱臣的表率。”
“我隻是不喜歡黎稚以這個理由壓著你,”杳杳撇撇嘴,“沒有幫你。”
風疏痕笑道:“好,那過會兒下墓室,還請玉凰少主保護。”
杳杳從未見過這樣的對方,一時覺得新鮮,她感覺到自己心裡似乎有什麼奇妙的情緒要振翼高飛,但卻又像雨又像霧,難以捉住。
看了風疏痕片刻,她輕輕咳嗽一聲,正色道:“那我勉為其難,答應了。”
大約又過了三炷香的功夫,墓室地宮的通道被完全打開,其中有風吹出來,帶著陣陣冷意,雖然已經是初夏,但是入口附近卻猶如深秋。
修者們依次進入,看到了牆壁上一盞一盞亮著的,長明不滅的鮫珠燈。
杳杳與風疏痕與昆侖走在最前,身後是巫南淵。
然而就在所有人儘數進入甬道的一瞬間,地宮忽然顫了顫,而後大門竟緩緩關閉了,所有人都能感知到這地宮中巨大的陣法與靈力,很難想象當浮生是如何在死去之前,築造了這樣一個如此龐大的墓室。
就在大門關閉時,忽然有聲音,悠悠蕩蕩而起。
像是龍吟,又像是古獸的低語。
“是、是——”蒼山掌門撐不住了,磕磕絆絆道,“是燭九陰的聲音?!”
風疏痕看他一眼,問:“李掌門可親耳聽過燭九陰的叫聲?”
後者搖了搖頭:“不、不曾聽過。”
“那就彆在這裡嚇人了,”杳杳揚眉道,“這不過是風掠過的聲響,再加上地宮建造的時候有縫隙,被風一吹,很容易出聲的。”
秦暮似是早就看不慣杳杳的態度,此刻忍不住皺眉,語氣有些譏諷:“杳杳懂得可真多,已經開始教起長輩來了。”
“哪裡,不過是因為正法峰的大殿年久失修,所以不僅門窗都會響起風哨,甚至連屋頂也未能幸免,”杳杳不客氣地回答道,“當然,風比起雨來,不知道要好多少。”
“什麼?昆侖正法峰竟是如此嗎?”不少其他門派的弟子不可置信,連連討論了起來,“我還以為這麼重要的地方,應當是金碧輝煌才是呢。”
有個蓬萊弟子恍然大悟:“我說怎麼當初摘星宴,黎稚峰主沒讓妖主照羽跟著他女兒回住所呢,原來是因為這個。”
“奇怪,正法峰究竟是為何才會沒落至此?”
他們說著說著,幾個小輩又忍不住提起了風靄,直到某個門派的長輩輕聲嗬斥了一聲,這幾個孩子方閉上了嘴。
“我去過幾次正法峰,”就在這話題終止時分,楚月灰忽然柔柔地開口,“的確年久失修,很多建築都十分破舊,若不是幾位弟子勤快,恐怕那大殿早就塌了一半了。”
秦暮被自己弟子堵了個正著,氣得瞪著眼,幾次想要說話,都沒能開口。
杳杳也懶得與此人多費口舌,對著楚月灰揚唇一笑,而後頭也不回,越過黎稚與秦暮繼續前行。
地宮的路並不複雜,隻是此地的空間頗大,這樣看來,幾乎是占據了藥王穀禁地地下的全部空間,巫南淵也略有費解,不明白在巫支祁死後,自己師父究竟是靠什麼建造出這地方的。
眾人們順著這一條甬道走到儘頭,眼前便是墓室的主室了。
兩側各有偏室,但看起來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
牆上有一個需要五行術催動的機關,巫南淵見此走上前,運力催動它,隻聽一陣機械扭轉運行的聲響,片刻之後,主室大門緩緩而開。
那裡麵不過是個裝潢十分簡單的小屋,看起來平平無奇,見之便有人忍不住猜測,這地方應當是按照當浮生生前所住的屋子建造的,看格局和擺設,都是藥王穀中比較常見的樣子。
墓室這樣擺放,在民間倒也不算罕見。
幾位掌門互相對視一眼,大約是想起了當浮生昔年的模樣,心中都忍不住犯嘀咕,沒道理她兜了這樣大的一個圈子,最後隻是為了讓四境修者進她的墓穴來參觀一圈。
一念至此,祁連掌門忍不住率先一步,走了進去。
然而他們剛剛的視線被門口的屏風所擋,真當眾人們走入時,眼前的景象才叫人驚呆了。
隻見一個女子款款坐在桌角邊,長裙逶迤,手臂支起,一柄扇子握在手中,看起來似是因為天熱,她正貪涼搖扇。
見此情景,昔年被多智近妖的當浮生算計的可怕記憶,瞬間重回修者們的腦海中。
以祁連掌門為首,幾位參事之人忍不住齊齊退了一步。
連黎稚的表情都變了。
當浮生竟然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