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廿八, 昆侖正法峰被大火吞噬,四日之後方撲滅。
但全峰卻已經付之一炬。
在這期間, 昆侖山門也發生了兩件事,其一是調查出了正法峰起火的原由, 七峰對外宣稱是因正法長老風疏痕勾結魔修而起,他甚至還命弟子將外敵自桑墟引入昆侖, 而後劍峰峰主為誅魔修,與之大戰,雖然將那魔修誅殺,但自己也受了傷。
其二乃是昆侖掌門, 終於在閉關十八載後出山, 隻為處理山中此事。
四境一時嘩然。
隨後祁連最先表示了支持, 畢竟上一任正法長老風靄,就有遲遲不對魔修動手的前科,而且並無人知曉他死前是否對他親弟弟吩咐過什麼, 加上正法峰沉寂了十餘年,又複出得太過突然, 這其中必有問題。
祁連一支持,蓬萊、蜀山、蒼山等門派也紛紛響應了。
陸時宜多年未出山,而一出來,便重創了那條曾經威懾東海的玄色角龍, 若非它狡猾逃了, 此事應該已被抽筋扒皮, 此等功力, 恐怕更甚於昔年的風靄。
四境修者心中都清楚,對方這時候出現,目的應當就是為了統領仙門百家。修仙者,憑實力說話,既然陸時宜能以劍屠龍,那能力已經不言而喻,他們自當願意臣服。
然而就在又兩日後,昆侖再度放出了消息。
這個消息一出,又如驚濤波洪,席卷了一切:掌門已經明白了多年來並無一人飛升的原因,正在準備處理。而壓抑著四境讓所有修者都難觸大道的原因,就在於風氏一族。
——因為風家,所以他們都修了一條旁門左道。
起先那些修者都還有疑慮,畢竟若說風氏一族知道什麼,但是昔日的風靄,和之前風家的幾位族長也沒有飛升,他們為什麼不自己尋道?
但是這疑慮也就持續了半日左右,因為所有人都意識到一件事情,無人飛升的千年來,所有修者都在做著一件看不到儘頭的事情,他們潛心尋仙途,正衣冠,知行合一,卻始終沒有結果。
他們走著正道,卻與那些求強的魔修毫無分彆。
那麼既然如此,真正的原因是什麼,便已經不重要了。
陸時宜恰到好處地給了四境修士一個情緒宣泄的出口,哪怕風氏一族並不是真正的問題所在也無所謂,因為所有人需要的並非一個既定真相,他們隻需要一個可以針對的人。
於是形勢瞬間定了下來,四境的修者分為了兩路,一路緝拿風疏痕,另一路清剿天下所有魔修。
桑墟隻是一部分願意追隨燕飲山的魔修,然而更多的魔修,則在四境其他處獨自修煉著。他們與普通修者原本井水不犯河水,但是昆侖有令,魔修的修法對於他們來說是一種侵占,所以若想將天地之靈全部納為己用,魔修必除。
於是退魔剿風之役,便浩浩蕩蕩地開始了。
杳杳與風疏痕在事發的第三天,接到了在山林中一路跌跌撞撞的傅靈佼和林星垂,兩個孩子幾乎不敢停下,但卻也不能禦劍離開,怕會被修士發現,但是鳳川又離昆侖太近,導致無論他們往哪裡逃,到處都是被抓捕的消息。
一直到第三天,他們離開了鳳川,到達了昆侖以北一個叫做鄰汛的地方。
那時候杳杳和風疏痕原本打算去北方的雪穀,正在路上,事情爆發之時他們二人也是措手不及,他們先是在鄰汛城外遭到了蓬萊弟子的伏擊,在將他們擊退之後,在密林之中發現了一灘龍血。
最後循著血跡,找到了林子深處,正四處躲藏的二人。
篝火劈啪作響,靜靜地燃燒著,傅靈佼已經三天沒有合過眼,在發現自己安全的那一瞬間,她便臉色發白地暈了過去。
風疏痕尋了一處山洞,讓他們暫且休息,他順便為桃核和林星垂醫治傷勢。
杳杳在一旁往藥罐裡加了一味安神的草藥,熬了一會兒,她俯身嗅嗅,見沒什麼異常,便盛出來走到林星垂身邊。傅靈佼此時還沒醒,她累了很多天,精神又一直高度緊張,一睡便十分昏沉。
“小師叔,”林星垂背上的傷雖然經楚月灰的短暫治療,但這幾日沒有休息,導致有些略微感染了,他發著低熱,抓住了風疏痕的手臂,燒的乾澀的嘴唇吐出幾個字,“給師父和師兄報仇。”
風疏痕點頭。
他已聽對方有些顛三倒四地說明了事情,心下了然,阿鐘跟著傅靈佼回昆侖山石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事情,更沒想到此事竟叫黎稚知道了,然而最讓他沒想到的是昆侖掌門,竟然出山了。
“星垂,這次我和杳杳不在山中,對不起,”他輕輕拍了拍少年的手背,安撫他道,“仇一定會報,黎稚、秦暮,還有陸時宜。”
林星垂咳嗽了兩聲:“桃核……桃核怎麼樣?”
杳杳俯身查看了貓身上的傷口,雖然敷著草藥,但是很容易便能看出來,它是被劍鋒所傷,而且對方用的劍,還是昆侖劍:“以桃核的能力,昆侖中幾乎沒有人能傷了它,所以你們看到的那束光,應該就是陸時宜了。”
“或許是,”林星垂燒的腦子發懵,他想了想,點頭道,“從我們逃離昆侖,到四境下令追殺,短短片刻的時間,能作出決斷又親身經曆了此事的,就隻有陸時宜了,隻是他為什麼要如此?”
“沒人知道他為什麼要出山,”杳杳聲音冰冷地說,她想著昔日桃峰那個溫潤的少年,想到他永遠長眠於那座被火吞噬的山中,胸口中再次湧動出了殺意,讓她端著瓷碗的手都有些不穩,“但一定與這件事有關。”
“那你怎麼辦?”林星垂忽然意識到杳杳此時的尷尬,若是她也參與此事,那麼四境必定會拿玉凰山少主的身份說事,但她若是不參與……少年搖了搖頭,這個師妹他了解得很,怎麼會不參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