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瘋了。
杳杳心想,在昆侖放出這則消息的時候,整個四境就被飛升一事逼瘋了。先前隱而不發的那些埋藏在心底的齟齬念頭,這下都有了出口,他們渴求得道成仙,渴求變得強大,幾乎已經到了病態的地步,哪怕以人血為祭,也絕對不在乎。
“阿山?”發儷伏在男人的身上嚎啕大哭,“你為什麼要殺了他!”
農婦尖銳的聲音在洞口處回蕩:“我已經依照預定將她引了出來,你怎麼可以言而無信?!”
“哦?”蒼山大弟子劍上的鮮血串串滴下,“我答應你了嗎?”
杳杳看了那女人一眼,她猜到自己也許是被算計了,卻沒想到這女人竟然蠢到這個地步,去隨隨便便和一個半瘋的修者與虎謀皮。
“我不想殺人,”她淡淡道,“你現在跑,也許還有機會。”
蒼山大師兄聞言大笑不已,口氣張狂:“在摘星宴時沒遇上你就頗為遺憾,現下我苦修數月,也很想與你一戰。”
說罷,他一劍亮出。
“來!”
杳杳冷眼看著對方,一時沒有動。
所有人都在逼她,所有人都不給他們退路走,因為身份和立場,那些桎梏、枷鎖變為了囚籠,風疏痕有一把心鎖在身,而她又何嘗不是被萬千的責任所困擾著?
就因為她是照羽的女兒,所以她不能與四境修者為敵,所以她要忍讓,因為她身居高位,所以她就要吞下那些莫名其妙的敵意。
憑什麼?
杳杳忽然覺得手心發燙,綃寒嗡嗡作響。
她低頭看劍。
昔日她得到綃寒時,桃峰其樂融融,杳杳還以為他們可以一直在一起,無憂無慮地練劍、讀書,過大道逍遙,與世無爭的日子。
不行,所有人都在告訴她,不行。
好。
那一劍遞出,轉瞬便到了杳杳的身前,但是在這一眨眼的功夫中,她卻考慮了很多事情,再然後,杳杳抬起頭,眼瞳中金色的光芒暴漲。
綃寒劍氣四溢,帶著龍吟一般的聲響,倏然出鞘!
隻消一道雪亮閃過,周遭的五行之力和劍氣竟然彼此融合,巨大的劍陣鋪開,讓蒼山大師兄在感受到危機的一瞬間,退無可退,他察覺到比自己高出幾倍有餘的修為將他牢牢束縛!
再然後,他的喉嚨一涼!
杳杳收劍回鞘,冷冷看著對方臉上的表情出現了瞬間的變化:從不可一世和囂張傲氣,變為了永恒的不可置信,因為下一刻,他的頭顱就直接飛了出去。
起先因為劍太快,頭與脖子斷裂的地方隻是一道白色的痕跡,再然後,鮮血猛地從腔子裡噴湧而出,澆了那跪地大哭的農婦,和蒼山派其他弟子一身!
她退了兩步,心口中殺意蔓延。
“你——你殺了我們的大師兄?!”其中一名弟子舉起劍,“我和你拚了!”
杳杳勾起嘴角,覺得有意思,分明是他們先挑釁上門,還找了無辜的人當墊腳石,拚的就是不死不休的一口氣,現在竟然變為了受害苦主。仿佛因為她,才遭了多大劫難似的。
這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你們確定嗎?”杳杳問,“你們的大師兄,被我一劍殺了。”
此言一出,那弟子也有幾分猶豫和遲疑,而後拚著浩然正氣,怒道:“你們這種心術不正的修者,誰知道和那些魔修串通一氣,修了些什麼邪門歪道!自然、自然要比我大師兄強!你殺我們師兄,這仇我一定要報!”
說罷,他的劍尖在地上一點,那死去男人的血液竟然如同活了一般,遊弋著向著劍鋒湊過去。
這是蒼山的不傳秘法,杳杳曾在書上見過,以血為鋒,可斬萬物生路。
這一招都用出來了,可謂是要拚命了。
然而她剛打算拔劍,忽然,劍光如電連連閃過,熟悉的劍氣撲麵而來,夾雜著如雨雪一般清冽又冰冷的氣息。
再然後,包括那農婦在內,儘數倒在了地上。
每個人咽喉上都是一道傷口,正向外汩汩冒血。
杳杳回頭看去,白衣飛鶻,是風疏痕。
“你們——你們——”發儷倒在地上,拚著最後一口氣,竟然死死揪住了杳杳的裙角,瞪大了眼睛,刻毒又怨恨地問,“你不是要救我嗎——”
杳杳看了她片刻,覺得心底冰冷一片,而後以劍氣拂開了對方的手。
“我騙你的,和你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