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喜、或輕佻、或認真、或悲傷的,“嬌嬌”。
“嬌嬌,彆忘了我。”——
這是分彆時,他與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彆忘了他。
彆忘了他啊。
“娘子?”夏螢疑惑地喚了兩聲。
沈玉嬌眼睫輕動,再看那塊紅色蓋頭,她道:“拿過來。”
夏螢雖不解,但還是遞了上去。
沈玉嬌捧著那塊紅蓋頭,垂眸細看,之前看隻覺得這兩隻水鴨子繡得醜,但自那日知道這是他親自繡的,看著看著,竟覺得醜得有幾分可愛——
誰能想到那樣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半夜裡竟撚著繡花針,偷偷繡蓋頭呢。
好笑,心頭卻也泛起一些甜,隻那一點點甜味又漸漸暈開,最後隻剩一片酸澀。
分彆這幾月,他還好嗎?
那一臉鼻青臉腫應該好了吧?也不知他在衙門的差事當得如何?不過他有那些銀錢,平安又有裴家的奶娘和仆人照看著,他的日子應當過得比之前寬鬆許多——隻要他能將自己忘了。
就如她一般,將那段過往當做一個夢,朝前看……
細白指尖輕輕撫過那粗糙的針腳,沈玉嬌垂著眼睫,眸中不覺氤氳上一層薄薄霧氣。
謝無陵,多謝你。
她想,哪怕無緣在一起,但那短暫擁有的赤誠真心,也叫她心懷感激。
眼見著自家娘子捧著這塊紅綢子一臉黯然神傷,夏螢和冬絮對視一眼,彼此都從眼裡瞧出困惑,剛要開口,忽的屋外傳來守門丫鬟的請安聲:“郎君萬福。”
“娘子,郎君來了。”夏螢提醒。
沈玉嬌猛然從那些回憶裡驚醒,再看手中那方紅蓋頭,隻覺羞愧。
她個有夫之婦,如何能三心二意,再去想其他男人?
“夏螢,先藏起來,晚些放回箱籠裡。”沈玉嬌忙將那紅蓋頭遞過去。
多年主仆,夏螢立刻明白她的意思,接過蓋頭就往袖中塞,冬日衣服厚,塞進去,也看不出什麼。
恰好這時,次間與寢屋相隔的七聯檀木屏風後,身披件玄色大氅的裴瑕緩步入內。
見到沈玉嬌斜坐榻邊擦頭發,他解開身上氅衣,遞給一側的夏螢,朝榻邊走去:“喬嬤嬤回屋歇了?”
沈玉嬌心頭還有些做錯事的愧疚,一時不敢看他的眼睛,隻低低應著:“她年歲高,夜裡也睡得早。”
待裴瑕在對座坐下,她見他內裡換了身月白色長袍,沒話找話:“郎君在前頭洗漱過了?”
“嗯,猜你這邊應當與許多話要聊,便在前院洗沐了。”
“……”
若照著從前,他在前頭洗沐,便也留在前頭歇息了。
可現下,他仍舊回到她院裡歇息。
沈玉嬌不是看不到他的有意親近,隻一想到方才自己三心二意,心下沉沉,覺得自己實在是糟糕透了。
“郎君若是累了,先去上床歇息吧,我這邊也快了。”她放軟嗓音道。
裴瑕抬眼,隻見燭火幢幢,她著一身牙白褻衣,烏發半濕半乾地垂下,頭顱微低著,方便身後婢子替她擦發,因著左右伺候的都是熟悉的舊仆,她連坐姿都格外放鬆,較之在裴府時愈發顯出幾分小女兒的嬌慵姿態。
她原來在閨閣中,也是這副模樣?
還真是個…年輕的小娘子。
算起年齡,也是個小妹妹。
裴瑕忽的起身,對冬絮道:“巾帕給我,你們退下。”
莫說冬絮和夏螢兩婢愣怔,就連沈玉嬌都有些詫異,抬眼望向麵前的男人:“郎君?”
裴瑕接過那巾帕,月白色長袍襯得他愈發溫文爾雅:“左右無事,讓她們去歇。”
夏螢和冬絮一聽這話,再看姑爺要親自替娘子擦發,還有什麼不懂,閨房情趣呢!
她們倆立刻彎眸,笑著福身:“多謝郎君體諒,娘子,奴婢們先退下了。”
說著也不再多留,你推我我推你,嬉笑著退下了。
想到她們倆離去時那個曖昧的眼神,沈玉嬌:“.”
她們還是太天真。
裴瑕壓根就不是那等知情知趣的人。
大抵隻是想替她快些擦,好早些上床安置吧。
思忖間,身側的男人已拿著帕子,替她擦起頭發:“若是扯疼了,記得說一聲。”
“……好。”
哪怕隔著帕子擦頭發,沈玉嬌仍有些不大適應這份親密,尤其男人靠得近,他身上那華貴的檀香氣就直直往她鼻子裡鑽,弄得她整個人都怪不自在。
左邊頭發被冬絮擦得差不多,是以很快,裴瑕擦著右邊的發。
大抵是覺得屋裡太靜,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聊了兩句,本都不是話多之人,聊完和喬嬤嬤她們重逢的欣喜,也都安靜下來。
不知不覺,沈玉嬌有點困了。
哪怕她竭力克製著,但屋內的安神香,以及這份無聲的靜謐,實在太催眠。
她身形輕晃了兩下,剛要掐手心保持清醒,男人忽的走到她身前。
而後大掌按著她的後腦勺,將她的腦袋靠在他的身上。
沈玉嬌:“……?”
男人平靜嗓音在頭頂響起:“困就靠著。”
沈玉嬌:“……”
雖然知道他是好意,但是……
她坐著,他站著,她的額頭正好抵在他的腰腹之上,視線壓根就不敢往下移。
她知道裴瑕肯定沒想那麼多……
“郎君,快點吧。”
她閉著眼催促了一句,暗暗告訴自己彆想太多,就當他當根柱子靠著好了。
“……好。”
裴瑕一開始的確沒想其他。
但身下傳來那一聲綿綿軟軟、好似嬌嗔的催促,如有實質般,由腰腹往上催起一陣奇異的熱意。
他垂下眼,入目便是妻子那截雪白纖細的頸,因是低頭的姿勢,那細細的雪頸完全露在暖融融空氣裡,如天鵝般優雅又脆弱,一掌便能牢牢握住。
另有一縷淩亂的發絲貼著她光潔瑩白的肌膚,沿著微敞的後領,往裡延伸著。牙白褻衣下,她肩背纖薄輕盈,身前卻是玲瓏曼妙,豐腴有致。
暖黃燭光透過燈紗,朦朦朧朧灑在她瓷白細膩的側臉,叫她整個人也散發淡淡的瑩光,如美玉,如珍珠,讓人無端生出一種攬入掌心把玩的念頭……
當修長指尖觸到那抹纖細的頸部肌膚,掌下人似乎輕顫了下,卻沒推開,也沒出聲。
如同某種隱秘的蠱惑,他指腹沿著脖頸,不覺到了她那小巧雪白的耳垂。
捏